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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石板诡异地被看不见的线“分尸”的瞬间,闫明便本能地掏出了他的铁尺双剑。
陆染风动作不慢,迅速掏出一本巴掌大的、两头有着厚厚的硬壳封皮的内折叠经卷，以及两枚铜钱。
铜钱,是“道具：买路钱”,效果为中止一次非物质生命攻击,是无限论坛上交易量最大、也最受任务者青睐的消耗性道具。
至于那本古怪的硬壳封皮经卷，则是陆染风以未开过的装备盒在论坛上跟人换来的奇兵类武器：
“精良级装备：金刚经卷·菩萨相”
“若菩萨有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像,即非菩萨。”
“装备限制：心有菩萨。”
所谓的奇兵类武器,是任务者们对意志出品的装备中武器类别的一种分类。
有别于杨珊和闫明使用的能直接进行攻击和防御鬼物攻击的武器，这种奇兵类型的武器,并不用于直接进攻，而是具有更难以统筹归类的各种奇异效果，比如使持有者提升某一项能力、或是使持有者免疫某种特殊伤害，林林总总，难以归纳。
陆染风的这本“金刚经卷·菩萨相”，就属于辅助类的奇兵：当持有者无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像时，可获得限时BUFF：“开悟者”。
杨珊掏出撬棍,向大门处劈下。
撬棍,停在半空中。
杨珊面色微变。
她感觉不到阻力,撬棍那头没有丝毫的反震力回弹。
但就是……挥不下去！
“看看别的地方能不能出。”陆染风侧过身,往杨珊抬了抬下巴。
杨珊会意,又捡起一截烧了一半的木头，抛向山门一侧围墙上方。
这截木头，也遭遇了之前那块石板同样的命运……显然，这种看不见、也感觉不到的诡异死亡之线，并不是只拦住了山门这块儿！
“我们进来的时候……可没有这种情况。”闫明额头汗下，“是我们进来后触发了什么？还是出现了什么我们不知情的变故？”说着，转脸看向马三爷。
马三爷见到石板和木头被看不见的东西弄成零零落落的碎片后整个人都在发抖，见闫明看过来，连忙摇头摆手：“明少爷，我不知道啊，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我根本不够资格跟赵王爷打交道，金光寺也不是我这种人能来的地方啊！”
他这话倒不完全是推脱，和一般到处拉信徒的没名分小宗教不同，金光寺这种传承几百年的大佛寺是非常讲究的，就连上香，也不是谁都有资格踏进山门来。
一般的中产信徒逢初一十五寺里开**会的时候才能上山，平时吧，至少也得是汪叔那个层次的上层人士才有资格进门听大和尚讲经。
马三爷这种占块地盘盘剥下小摊贩、收拢底层妓~女做皮肉买卖赚辛苦钱的黑道份子，大和尚们对他那是完全不带正眼瞧的。
闫明知道跟这家伙问不什么来，便将视线转向白少爷。
嗯……担惊受怕一晚上，在遍地尸体的佛寺里呆了二十多分钟，又挨了两针镇定剂的白少爷，这会儿眼神发直，口角流涎，貌似已经被玩废了……
闫明正蛋疼，忽地，一阵强烈的危机感不知为何凭空袭来，让他整个头皮都开始发炸、
他惊愕地举目四望，果露在外的皮肤因紧张而紧绷起来，冒出一层层鸡皮疙瘩。
“小明？”陆染风发现闫明情况不对。
闫明打了个寒颤，额头上再次冒出冷汗：“不对，不对……你们有没有感觉到，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
杨珊疑惑地偏过头，陆染风则是立即意味到了什么——闫明的感知高达七点、达到超凡阈值，对危险的预警能力要比她们俩都高！
“找地方隐蔽！”陆染风立即转头寻找能躲藏的空间。
“来了！来了！”闫明面露惊恐，惊骇地看向山门广场另一头，那座被他用火箭炮拦腰轰断的宝塔建筑。
几人站的地方离那座宝塔也就二十多米的距离，闫明喊出声时，杨珊和陆染风，便看到了一地砖木残骸的宝塔后方，摇摇晃晃地绕出来的人影。
天空中的云层不知何时已经飘走，进入十六日的满月月光下，虽无灯光，这道人影也很清晰。
这是……一位有些年纪、面相威严的老人，头发银白，穿着一身丝绸质地，虽然略有些破损还沾了不少黑烟尘土，但还是能看出极致奢华的民国风长袍。
如果从侧面看，任谁也要夸赞这位老人简直是从电影中走出来的民国大师。
但要是从正面看，估计就不会有多少人有心情评价这位老人的气质了——他的面部左侧脸颊，从眼皮到腮帮子全被狰狞的疤面覆盖！
这个最明显的特征，让几人立即认出了他的身份：赵王爷！
“居然没死？”杨珊一脸惊异，随即，不用别人提醒她便发现不对——这位赵王爷，没有眼白！
那张被岁月留下无数刻痕，又因倒行逆施招致本土任务者反噬而增加了骇人疤面的脸上，眼眶内的部分，一片漆黑。
马三爷膝盖一软，噗通一声匍匐在地，全身颤栗。
不是因为对王爷这个身份的畏惧，而是……这位赵王爷现身后，之前只有闫明感觉得到的压力，也降临到了场中所有人的身上。
本就意识不清的白少爷抽搐了下，直接晕了过去。
“卧槽了……”陆染风不知不觉中出了一身汗，咬牙暗骂。
这位“赵王爷”，仅仅只是出现，就在精神层面上给她施加了远胜于当初“灾厄之村”中那座看林人小屋的压力！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赵家王爷不是活人吗？炮轰之前还应该是活人对吧，死了以后这么快就变成鬼？！”陆染风不由自主退了两步。
杨珊皱眉盯着“赵王爷”。
这只鬼的阴气具有如此强大的压制效果，还能让此前的他们一无所觉，无论是对阴气的控制，还是阴气的强度，确实都十分惊人，
冯敢当创造的塔内空间也有如此惊人的压制力，但那是百余之鬼被强行融合在一起才能产生的效果——这只鬼居然能有接近塔内空间的威势，显然，绝对不会是初初诞生的鬼物。
此外……这只鬼阴气冲击的力度，也远远比不上冯敢当创造的塔内空间——不然的话，白少爷和马三爷这两个普通人根本不可能现在还能喘气。
“赵王爷”幽深如墨的双眼，往杨珊扫来，抬起脚，像是很不习惯使用身体那样，僵硬地往前迈步。
被这对黝黑瞳仁凝视的瞬间，杨珊感觉到精神被刺痛的痛感……
“走！”杨珊迅速弯腰、粗暴地将昏迷过去白少爷一把抓起夹到胳臂下，拔腿就往佛寺深处跑。
闫明、陆染风一左一右架起马三爷，快步跟上。
几人一边跑，一边惊疑不定地回头看。
以古怪的、像是行尸走肉一样迟钝的步伐从塔后绕出来的“赵王爷”，正缓慢而僵硬地转向他们的方向。
快要跑进建筑较为密集的佛寺后院时，频频回头的几人发现……“赵王爷”似乎是察觉到那种僵硬的行走方式没办法追上他们，正像是不习惯直立行走的机器人那样，朝前扑倒，双手别扭地撑到地上……
“这特嘛什么鬼玩意啊！”闫明抓狂大叫。
“鬼知道啊！”陆染风也叫。
“你俩冷静点，那东西好像还不习惯使用‘肉~体’，咱们暂时还有迂回空间。这会儿得先想办法搞清楚赵王爷身体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东西……”杨珊回头道。
“这完全不是说冷静就能冷静的情况好吧，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粗神经吗！”闫明喝道。
“这种时候就不要维持吐槽人设了小明！”陆染风跟着他叫。
杨珊只好暂时放弃立即跟俩小伙伴正常交流的想法……骤然遇到这种变故，没吓趴下、还能跑能跳就已经能夸一句胆子大了，要求立即恢复清醒理智啥的，就不太靠谱。
或者说，他俩现在还有心情相互吐槽，本身就说明了俩小伙伴的进步——陆染风就不用说了，闫明一开始看到楼道里的老人鬼魂时连话都说不顺畅呢。
“首先，赵王爷无疑已经死了。”
“其次，现在的赵王爷肯定不是赵王爷，不说变鬼没有这么快的，就算真就死后马上尸变，也不可能强到这个程度……”
“那么现在控制赵王爷的这只鬼，是什么来路？！”
杨珊一面跑，一面努力思考。
赵王爷随身带着好几个任务者在身边，就算这些本土任务者中的资深者被湘南驻军征用、剩下的都是跟他们几个差不多资历的新人，能通关几次任务肯定也能入手道具，再加上任务者的可见能力，赵王爷被鬼物缠身、死了马上被缠身的鬼物入侵的可能性不大。
换句话说……这只鬼物的来源，更可能是寺庙一方。
考虑到这点，杨珊不由得暗自皱眉——
这个可能性，是很大的。
照抄了美帝那套资本至上治国套路的合众国，在资本营运上也很有“东方”特色，构成那垄断社会99%财富的1%，除了权贵豪商，还有宗教巨头。
嗯，在地球上西方世界宗教氛围整体上其实是不如阿拉伯世界和东方世界浓郁的……原因么，是因为西方世界宗教政治权力下降过，黑死病横扫欧洲时号称无所不能的耶稣圣子除了烧魔女啥也没干成，进入文艺复兴后西方上层结构对宗教的态度便比较保留，当然，还是会拿宗教幌子愚弄人民就是了。
大部分共和国位面的华夏人会有西方人比东方人迷信的认知，是因为亚洲最大的国家搞过破四旧，十几亿人口稀释了东方文化圈的迷信浓度……走出过门看看日韩泰越等东方文化圈国家（包括破四旧时缺席的某港），就会知道有多图样图森破了。
这个世界的东亚最大国家没有搞过破四旧，各国宗教巨头明里暗里浪到飞起，合众国国内，华圣教、太一圣教这种全国性的宗教组织就跟权贵银行家垄断了油水最丰厚的高校贷款和医疗保险，全国上下几千万中产都要交的医保、和40%的国民要还几十年的高校贷款，把这些教主教宗们养得那叫一个脑满肠肥。
金光寺这种地方性的宗教组织沾不了教育和医疗行业的光，但也没关系，佛爷们的资本比一般商人雄厚多了，赚钱的产业佛爷们有钱投，要借钱，除了银行大门，还有佛爷的山门。
当然，什么借几千块钱给老农民、老农民还不上了就去牵人家的牛，这种没档次的事金光寺的大和尚们还不屑去干；他们只会不断地借钱给老农民、直到老农民的全家干到下辈子都还不上钱了，那么这家人所有健康的家庭成员都可以上医院抽个血体个检，等着配型成功了——医疗保险的钱地方性宗教组织没份，劝人为善、为需要续命的贵人找自愿捐献者什么的，大和尚们还是很热衷的。
绝对是自愿，佛主都能割肉喂鹰，佛爷们感召下的信徒贡献点健康的五脏六腑算得什么大问题？
全球器官移植、子宫租赁供源地七成来自合众国，这都是各地佛爷教化有功之故！
总之，僧人们的法衣上的每一条丝线、佛像上的金箔，每一块都染着血……这样的佛寺内要说没有鬼物盘踞，杨珊压根就不会信。
但这样去推测的话，又有个问题摆在杨珊眼前：如果这座佛寺里有这种强大得只用放出阴气就能让普通人失去反抗能力的鬼物，那为什么早不出手把整座佛寺灭干净呢？
普通人对鬼物是根本没有抵抗力的，别说这种走出来就是“大佬气场”的鬼物了，西段公路那个弱得阴气若有若无的小鬼，杀人都跟捏死只虫子差不多。
直往佛寺深处狂奔的杨珊，忽然停住。
“诶诶——”闫明差点撞到杨珊背上，赶紧停脚。
“会不会，这个佛寺里有某种‘东西’，可以压制住这么强大的鬼物？”杨珊转头，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
“啊？”陆染风还处于心脏狂跳状态，没跟上杨珊思路。
“我是说，假设那只操控着赵王爷尸体的鬼物原本是佛寺里的鬼物，那么寺庙里这么多僧人，是怎么避免被这只鬼物杀死的呢？”杨珊语速极快地道。
闫明&陆染风俩小伙伴呆了呆，思维总算走到“有本土任务者保护的赵王爷应该不会被鬼物缠身”这个程度，双双僵硬地点了点头。
“而且，鬼物不能操控与自身没有联系的物体或尸体，只能操控自己生前有执念的人或者物件。这只鬼没有操控更年轻力壮的和尚，反而是附身到年老体衰手脚不便的赵王爷身上，说明这只鬼应当跟赵王爷有很重要的关系。”杨珊这次语速更快。
闫明&陆染风：“呃……”
我们只是吓傻了几十秒而已，你的思维都狂奔到什么地方去了？
杨珊没工夫等俩小伙伴理解她的思路，把手里的撬棍夹到腋下，将昏迷过去的白少爷放下来，毫不留情地几巴掌抽到白少爷脸上……
六点力量的大巴掌比不上鬼张寒，也绝非一般壮汉可比，晕过去的白少爷两侧脸颊眨眼间高高鼓起，呻~吟着醒了过来……
闫明&陆染风：“……”
“赵王爷来佛寺过夜时住在哪？！”杨珊揪着宝少爷的衣领子厉声喝问。
“住、住佛堂里面。”白少爷有些神志不清，倒还晓得害怕，本能地回话，“东北角的院子、王爷的专用佛堂。”
杨珊抬头看北极星、迅速辨认出方向，又把白少爷夹到胳臂里，撒足狂奔。
坐北朝南的金光寺占地面积大小约等于大半个现代化的小区，因为盖在山上、内外格局有高度差，约到内院、台阶越多；杨珊绕过没挨轰炸前景致也得是极其大气典雅的花园回廊、上了几次台阶，穿过无数不知道什么用处的砖木结构建筑，便发现了一座与寺庙内其它建筑有明显区别的小院。
闫明轰炸时更多炸的佛寺前半截，位于后侧方的小院没挨过火箭炮，门前的绿植景观看起来还算整齐，就是被住在里面的人仓惶逃生时踩踏过，稍微有些凌乱。
大门敞开的小院内只有一栋极其精致的两层小楼，楼前空地上到处是脚印，还散落着些鞋子、外套之类的东西，显然，里面的人逃跑出来时定是十分混乱。
嗯……大半夜听到炮火声、惨叫声，任谁仓促起床逃跑也不可能保持得了冷静。
杨珊一踏进房门敞开的小楼，便感觉一阵夹着腥气的阴气扑面而来。
仓促之际，杨珊没法后退，只能尽力侧过身。
一只苍白的手抓到杨珊原来脑袋处的位置，尖利的指甲堪堪在跟着杨珊进门的闫明鼻尖前停下。
闫明：“？！”
没等闫明从惊吓中回神，杨珊便扔掉胳臂下夹着的白少爷，扑向这只苍白手臂的主人……
闫明&陆染风：“？？”
根本没反应过来的俩小伙伴，眼睁睁看着杨珊用左臂胳膊肘箍住了个披头散发、面目扭曲如修罗的鬼物，并绕到这只鬼物背后，将右手拿着的撬棍天鹅颈部分卡到鬼物獠牙外凸的大口中……
杨珊一上手，便发现这只看起来瘦弱单薄的鬼物力气大到惊人，稍有松懈便要被挣脱，咬牙吐出两个字：“帮忙！”
闫明连忙丢开马三爷，抄着铁尺剑上前用力一捅。
铁尺剑的效果描述是：“公门巡捕所用兵器，拘拿罪者时附带镇压特效。”
这个“罪者”的范围覆盖面挺大，活人鬼物都管用，就是“罪”的范围有些难定义，曾经用在自称杨新杰的少年生魂上时，并没有起到作用。
好在这次没有掉链子，铁尺剑的钝头尖叉插到这只鬼物抓着撬棍的手抓上，这只不住挣扎的鬼物便像是被定身一样，不再动弹。
杨珊松了口气，挥手示意陆染风拖着马三爷进门，这便抓住这只鬼物的肩膀，用力往院门外一推。
铁尺剑只有在接触到鬼物时特效才能生效，一脱离接触，这只鬼物便恢复行动能力，又张牙舞爪起来——不过已经没什么暖用了，杨珊把这东西丢出去，便立即将门关上了。
没有人开门的情况下，鬼物无法进入人住的建筑内。
“得、得救了？”闫明惊魂未定地道。
“这栋楼被厉鬼从外部破坏前能安全一段时间。”杨珊没有完全放松，她可是亲眼看见过梁家人聚合而成的海胆鬼是如何拆屋的。
“我靠……怎么又来一只厉鬼啊，这真的是D级场任务吗？！”闫明虚脱地往墙壁上一靠。
鬼魂杀人，要么是利用阴气入侵人的精神、让人慢慢虚弱或是自己求解脱，又或是像西段公路那只小鬼一样，要触发某种机制才会死；像这种能直接以物理手段攻击人的，只能是厉鬼。
陆染风幽幽地出声：“我感觉……只是‘鬼敲门’任务本身的话，或许真的是D级场，这座佛寺，才是C级场。”
逃跑中途杨珊的话点醒了陆染风，这会儿她也琢磨出味道来了，一脸难堪地道：“或许，解决敲门鬼只要找到白家人和冯秘书就够了，不用来找这位赵王爷……就算要找赵王爷麻烦，也最好避开这座金光寺——这座佛寺，怎么看，也不是我们这种非超凡应该来的地方。”
杨珊沉默了会儿，沉重地道：“抱歉了，是我拖累你们，要是我不执着于确认赵王爷生死……就好了。”
远程用107火箭炮打击虽然能制造大量杀伤，但并不能将佛寺夷为平地，他们上山的路上就遇到不少生还者。
闫明抬手摆了摆：“你别忙着揽责任，我也想这个赵王爷死，要说起来我们都有责任。”顿了下，闫明惊疑不定地道，“所以说……我们是自己作死，把自己送到鬼窝里面来就对了，是吧。”
陆染风摊手：“很明显了……把整座佛寺‘封闭’起来的看不见的死亡线，附身赵王爷的那只鬼，还有我们刚刚撞到的这只厉鬼——三只厉鬼打底，其中两只还有超出一般厉鬼的诡异能力，要说这不是鬼窝，那就是我们在自欺欺人。”
闫明低头捂脸……他也不是想不到这点，就是他很难接受这个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