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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周家那三个儿子回来,一群人背着周红英去医院的时候,人群里没有周娟的身影。周老太太完全忘了还有一个孙女也病着,周春亮和周春喜是啥都听母亲的,让咋干咋干,就是不怎么动自己的脑子。只有周春来问了一句周娟的情况。王凤英赶紧给岔过去了。
周晚晚任由周家人折腾,别说去乡卫生所,就是把这俩人送美国去也是治不好的,不折磨他们两个月怎能消她心头之恨。
当天晚上,周家众人都没回来,第二天晚上,周春发夫妇和周春喜、周春来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周春亮陪着周老太太母女留在了县城周红香家里。
原来乡卫生所看不出是啥病,他们昨天下午就去县城了,到了县城已经是晚上*点了,只能先去周红香家里。今天一早到县医院一看,大夫也不知道是啥病,说县医院的化验设备不全,最好带着去省医院看看。
周老太太当时就坐地上了,这不是要了她的老命吗?还要折腾去省医院,去省里可是要做火车呀,那是咱这老农民能去得了的地方吗?
最后周红香给出主意,让周老太太在县城等两天,他们家附近有一个老中医,据说可厉害了,最近出门走亲戚了,等他回来让他给看看。
周老太太可算是抓住一棵救命稻草,就带着周红英住了下来,还把周春亮留在那里给她跑腿,又叮嘱周春喜,到家拿了粮食赶紧过去,周红香家也不富裕,可不能刮拉她的。
周春喜第二天一大早就又去县城了。背着周老太太叮嘱要带去的一面口袋面粉和两大筐菜。
王凤英在饭桌上摔着碗筷抱怨:“那一袋子面得有*十斤,娘他们三口人在县城住上一个月也吃不了这老些呀!”
没人接她的话茬,大家都沉默地吃饭。不是没意见,是都知道,以王凤英的性格,你今天跟她一起抱怨,明天就有可能让她把你给卖了。
周老太太不在。没人再控制粮食了。今天轮到王凤英做饭,她做的说是菜叶子糊糊,其实是疙瘩汤。一家人一顿饭吃了半盆面,菜叶子像葱花一样撒了几颗意思一下而已。
当然也没人给女人这桌分配了,每人盛了一大碗,西里呼噜地吃了起来。气氛前所未有地轻松。
连不懂事的周兰都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吃着吃着竟然咯咯地笑了两声。李贵芝下意识地去捂女儿的嘴,手都抬起来了才想起来周老太太和周红英都不在,没人会呵斥她,抬起的手就落在了周兰稀疏枯黄的头发上。
吃完早饭。王凤英看着炕上地下两桌狼藉的碗筷,叫住了周阳兄弟俩,“三乐、四乐。你俩把桌子收拾了,让三丫把碗刷了。”
这些本来应该是王凤英的活计。平时轮到她做饭,也是周娟干得多,今天周娟不能出来干活,她就把这些推给了周阳兄妹。
周阳兄弟俩一向不在乎多干点活,平时也没少帮家里干收拾桌子、扫院子、劈柴火这些零活,可是像王凤英这样把自己的活推给他们还拿他们是傻瓜的事还是头一回。
“我们还得上地呢,该是谁的活谁自己干。”周阳抱着妹妹拉着弟弟走了,路过想走又不敢的周霞身边,一把把她也拉出了东屋。
“谁不得上地!这么大小子,让你干点活不行啊?是不是支使不动你呀?”周老太太不在,王凤英的嗓门就高起来了,一直追到外屋门口冲着院子里的周阳兄妹几个嚷嚷。
“大伯娘,你再大点声儿,让左邻右舍前后院邻居都知道是咋回事,看我奶回来咋说。”周晨一点都不怕王凤英的大嗓门,却怕吓着周晚晚,皱着眉头提醒她。
王凤英没话说了,气得大肚子蛤蟆一样肚子一鼓一鼓地,最后也只能瞪几眼兄妹几个自己进屋去了。
周晚晚看着王凤英在厨房里骂骂咧咧摔盆摔碗地干活,慢慢地眯起了眼睛。看来给这两母女的教训还是轻,竟然还有闲心找他们兄妹的麻烦。那她就真不介意让他们再忙活一点了。
周阳兄弟俩准备上工了,走之前反复叮嘱周晚晚,一定要离周娟远远的,有啥事儿都躲着点,还有绝对不能去园子里,昨天周娟和周红英就是进了园子才得地怪病,兄弟俩轮番上阵,絮絮叨叨说了又说,生产队上工的钟都敲完了才非常不放心地跑去上工。
走之前,周阳对站得离他们兄妹三人远远的却又不肯离开的周霞也嘱咐了一句:“刚才说的都听着了吧,你也小心点。”
“你们又不是嘱咐我!我小心啥?!”周霞忽然激动起来,冲两个哥哥吼完就跑了。
周阳被吼得莫名其妙,知道周晨平时就不待见周霞,也不好去问他怎么回事,只是觉得这个妹妹的性格越来越怪。
周晨冲周霞冷笑一声,“脚上的泡还不都是自己走得。”然后又蹲下来认真地嘱咐周晚晚:“离她也远远地,这就是个虎了吧唧的玩意儿!虎劲儿上来比周娟还坏!”
时间不允许,兄弟俩只能不放心地走了。
周晚晚开始琢磨,怎么把周家的水搅得再混一点,让这些人都自顾不暇,自己兄妹也就能过几天清净日子了。
周兰最近已经能坐着了,李贵芝走之前把她用一床被子围在炕里,又怕她自己翻身滚掉地上,用一根布条拧成的粗绳子把她绑在了窗框上。
这么一来,周兰是摔不着也磕不着了,以前李贵芝上地之前都让她先拉一次,这样她基本就不会拉被子上了,即使是尿了也不至于太脏,可今天也许是早上吃多了,还没到中午周兰就又拉了,等周晚晚发现的时候她已经弄得一身屎尿了。最让周晚晚看不下去的是。她手里竟然还抓着一把屎往嘴里塞……
周晚晚胃里一阵翻腾,赶紧跑出去深吸几口气,才把那股恶心给压下去。
周霞和周玲都被周娟骂跑了,周娟一个人关在东里间是绝对不会出来的,所以现在家里只有周晚晚看见了这恶心的一幕。不过即使是别人看见了,也不会动手帮周兰清理的。周兰刚学会翻身时翻到地上,周家好几个人。谁都没有把她抱炕上去。任她在地上躺着,哭够了就撒尿和泥,吃土吃灰。等李贵芝回来,周兰已经脏成了一只泥猪。
周晚晚在外面呼吸了一会儿新鲜空气,心里还是放不下周兰。无论怎么说,她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周晚晚再狠心,也不能看着一个无辜的孩子在屎尿里打滚而不出手帮忙。
再次观察了一下周家的环境。周晚晚确定现在真的只有自己一个人,她拿出一个高度密封带有微型氧气循环系统的口罩给自己带上,才回到东屋,踩着小板凳上了北炕。
让周晚晚给周兰收拾干净是不可能的。她自己还是个身体不怎么好的小娃娃,根本没那个力气。周晚晚先费力地把周兰身下的脏被子抽出来,反正也脏了。索性就用它给周兰简单擦拭了一下,又从被垛上拽下来一条被子。又拉又扯地把周兰弄上去,能保证周兰的安全又不去吃屎周晚晚就算完成任务了。
至于沾满屎尿的被子和被周晚晚拽得乱七八糟的被垛,周晚晚就管不了了。
然后周晚晚反复洗了好几遍手,又回空间洗澡换衣服,折腾了好半天还是觉得自己身上味道不对……
等晚上周家人放工回来,李贵芝母女看见炕上的情形就愣了。周晚晚马上主动说明情况,她没指望她们感激她或者有什么回报,但做好事必须得留名,这一点她还是很坚持的。
李贵芝眼圈红红地去给周兰换衣服了,周平却过来抱起了周晚晚,这个在周家没有任何存在感的姑娘用她一贯细细小小的声音跟周晚晚说了一句:“五丫,你是个好孩子。”
没等周晚晚说什么,周晨就把她抱过去了。周晨现在不放心任何周家人碰妹妹,即使是没有任何威胁的周春喜一家人也不行,他可没忘当初他们吃着让妹妹眼巴巴看着的事。他们没对妹妹使坏是因为他们没那个能力,可不是因为他们好心。
如果周晨知道李贵芝偷偷吓唬周晚晚跟她要糖那件事,估计会更防备他们。
周晚晚看着瘦弱萎顿的周平,忽然就想到了让王凤英不顺心的办法,可以把她拿周平换亲的事捅出去啊,这样周平有了一个脱离苦海的机会,周晚晚的内心也不用一直受良知的拷问了。
当然,最后一点周晚晚是不会承认的,她很清楚地知道,对周家人任何的心软都是对自己兄妹的残忍。可是如果能在折腾周家人的前提下拉周平一把,也算是一举两得的事吧!
周晚晚笑,周家就是这么一个神奇的地方,他能把人折磨得想做点善事都要找很多理由并且承受很大的心理压力。
当天晚上周晚晚和两个哥哥凑在一起商量了好半天,最后,周晨拍着胸脯保证,一切都交给我吧!
周阳兄妹俩对周晨当然有信心了,不过周阳还是嘱咐了一句:“可别让大伯娘知道是你把话传出去的。”
周晨点头让大哥安心,冲周晚晚笑着眨了眨眼睛。
过了两天,王凤英坐不住了,把周春发打发了去县城。周娟的脸一点都没见好,又不敢出门去看,只能等着周红英拿回药来,可这都好几天了,留在县城的三个人一点消息都没有,真是急死她了。
周春喜一家那边也是毫无动静,这几天周老太太不在家,他们一家人前所未有地放松,李贵芝母女偶尔还能笑一两声,可见心情真的非常不错。
周阳兄妹三人一点都不急,闲话的主角总是最后一个知道真相的,让闲言碎语再发酵两天吧。
周春发很郁闷地从县城回来了,他这次去绝对是自找苦吃,来回走了六十多公里的路,因为没带东西去,被周老太太臭骂一顿,连口饭都没留他吃就被赶归来了,又带回来一个任务——跟大队借钱。
在县城看病可不比乡卫生所,大队开个证明就行,在县里看病必须是拿现钱。周家现在一分钱都没有,只能跟大队借。
好在夏天送公粮的小麦款发下来了,要不然就是整个二道坎大队,也拿不出一分现钱。
因为有周娟的关系,周春发这个钱是说什么都得借回来。第三天,周春发带着从大队借来的五块钱又去了一次县城,这次不敢空手去了,背了半袋子茄子、南瓜、辣椒,怕背不动,又把周富也带去了。
周春发父子当天回来宣布,老中医回来了,周红英看了病抓了药,一行人明天就回家来了。
除了盼药心切的王凤英母女,周家没一个人因为这个消息而高兴。李贵芝母女的眼睛立刻暗淡了下来,脸上像蒙了一层灰,仔细看,李贵芝的身体甚至都在微微发抖……
第二天傍晚,周老太太一行三人带着好大一包草药回到了周家,一直说要回生产队干活的周红香还是没回来。
据说是钱守义工作出了纰漏被领导发配去做清洁工了,又因为有情绪工作不努力,被调出医院到建筑公司当了拉砖的建筑工人。县医院的领导还亲自去建筑公司打了招呼,这个同志很不老实,一定得在艰苦的劳动锻炼中让他好好反省一下。
钱守义卖了二三十年的票,虽然挣钱不多,但从没干过一点体力活,忽然让他去拉砖,简直是要了他的老命,几天下来就病倒了。为了不丢了饭碗,周红香只能顶替他去上工,每天在建筑工地拉砖,据说人都瘦得脱了形。
周红英的脸没有一丝好转,脾气暴躁得吓人,她一回来,周家众人全都躲得远远地,这又惹着了周老太太,这群黑心烂肺的,一点都不关心她老闺女,于是又破口大骂一顿。
周晚晚很认真地考虑,要不让周老太太也说不出话来得了,这样周家的日子就能消停点了。可是当她看见不能说话的周红英一烟笸箩把周霞拍了个跟头,又把笤帚疙瘩扔到周军头上以后,就放弃了这个念头。如果周老太太和周红英一样,不能说话就用暴力发泄情绪,那还是让她骂吧,至少伤不着人。
他们一回来,汤药马上就熬上了。最后熬出来漆黑浓稠的两大碗,周晚晚又给加了点料,让这药的难喝指数上了好几个台阶。
周红英本来就吞咽困难,这一碗药喝得哭了好几场,她又哭不出来声,泪流满面有口难言的憋屈样让周晚晚看得非常爽快。
周娟的药喝得如何没人知道,她自从脸上长了这些东西,就再没出过东里间。
周红英喝了药,又喝了米汤,拿起纸笔在她的练习本上写了几个字给大家看,周家除了周春发谁都不认识字,最后只能把周春发叫来给大家翻译。
“沈……国?东?”周春发辨认了半天,才把那几个歪歪扭扭的字很不确定地念出来。
周红英赶紧点头,周家人都不知道周红英这是要说什么,还是周老太太明白闺女的心,“英子这是问沈国栋来了没有,打没打着山鸡。”
周晚晚在心里嗤笑,这个周红英还真是执着,都这样了还惦记着吃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