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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之后,研究所再没有其他动静。但吴良峰似乎对他的提议胜券在握,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让他如此有底气,仿佛还藏着能让楚玦应接不暇的后招。
没过几天,楚玦又收到了来自皇室的信件。
信封里是一张邀请函。
烫金的皇室纹章印在上面,大气不俗,在落款处,还刻着嘉朔的个人纹章。
这场宴会的举办由头是嘉朔皇子的诞辰,邀请楚玦一同出席庆祝。
楚玦与嘉朔基本没有什么联系,即使见面也只礼貌『性』地点头敬礼,除非必要,不会有超出三句话的交谈。
嘉朔会向他发来邀请函,难免令人心生疑窦,不禁思考这场宴会背后的真实目的。
然而,邀请楚玦本就已经足够奇怪,这场宴会却还有更奇怪的『操』作——时钊也收到了邀请函。
皇室的宴会,基本上邀请的都是显赫的家族人物,或是职位级别较高的人,而军衔级别低或是没有军衔的人,很难进入其中。
连有军衔的任星蓝都没有接收到邀请,而时钊居然在受邀之列。
结合研究所前几天的动静,不难猜出这是一场鸿门宴。
帝国研究所与嘉朔本就是一丘之貉,想必他们的后招,就出在这场鸿门宴上。
“要去吗?”任星蓝也看出来了,这是一场不怀好意的宴会,“嘉朔的宴会,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去。”
没猜错的话,他们就是这场鸿门宴的主角,如果不去,又怎么能看到项庄舞剑的好戏?
“那时钊呢?”
楚玦顿了顿,说:“嘉朔恐怕已经把邀请函发到他手上了。”
以嘉朔的能力,要找到时钊的联系方式和邮箱是很简单的事情。不出楚玦所料,他还没去找时钊求证,时钊就已经过来汇报了这件事。
时钊皱了皱眉:“这人谁?”
皇室的成员构成不算复杂,但这么多年来,时钊从未接触过皇室的人,对皇室成员不了解,也很正常。
任星蓝解释了一句:“是帝国二皇子。”
时钊深谙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道理,莫名其妙地邀请他参加皇室宴会,想必不是什么好事。
“研究所那群人贼心不死,还想带你回去做实验。”楚玦一手撑着脑袋,慢悠悠地说,“你可真抢手,小alpha。”
时钊听见“研究所”三个字,想起前几天楚玦的不对劲,神『色』冷了冷。
“你也会去?”
楚玦沉『吟』几秒,做出决定:“你跟我一起去吧。”
.
宴会当天,楚玦穿上深蓝『色』的制服,肩章上银星闪烁,胸前还别着几个勋章。他站得很直,笔挺的身姿犹如戈壁上的白杨,修长的腿裹在军靴之中,走起路来英姿飒爽,让人移不开眼睛。
时钊忽然想起来,楚玦来研究所带他走的那天,似乎穿的也是这样一身深蓝『色』的军装制服。
“在想什么?”楚玦见他盯着自己不放,好笑地拍了拍他,“走了。”
路上,楚玦半开玩笑地跟他说:“要是你真的被研究所抢走了怎么办?”
时钊完全不在意研究所和嘉朔今天要搞什么阴谋诡计,所谓“被研究所抢走”的事情在他这里基本不可能发生。
更何况,区区研究所,根本困不住他。那天即使楚玦不来,他自己也可以出去,只是那样又是另一番光景了。
他抬眼望向楚玦,一字一句地说:
“我会回来。”
现在的时钊与刚来银翼舰队时的样子已经大为不同,至少那时时钊没想过,自己有天也会不想离开某个地方。
对那时的时钊来说,留在研究所,和留在银翼舰队,只是后者稍微有趣一点,本质上没什么差别。
楚玦一直希望时钊能对银翼舰队产生归属感,因为这是一支队伍凝聚的前提条件。但时钊刚开始时对这种感觉非常陌生,这个抽象的名词从未出现在他的生命之中。
然而现在,这个名词不知何时渗透进他的生命,他竟然也对银翼舰队产生了归属感。
——他不会离开银翼舰队,换句话说,他不会离开楚玦。
只要楚玦在这里,银翼舰队就永远是他的归宿。
楚玦只是开开玩笑,没想到得到了一句近乎承诺的回答,他怔了怔,随后笑着在时钊脑袋上薅了一把,“挺好。”
说话间,他们到达皇宫。
他们从车上下来,扫描身份信息后,进入皇宫。
嘉朔是帝国皇子,宴会现场弄得富丽堂皇,排面不小。来往宾客皆是声名显赫的帝国高层,杯中尽是价格昂贵的珍稀美酒。
皇帝坐在最高位上,脸上已经满是沟壑,模样沧桑不已,威严之上又添刀痕。
相比前代帝王,他的年纪不算特别大,可惜疾病缠身,要定期进入医疗舱疗养,否则撑不了多久。
他注定融入不了这场宴会,他拖着疲惫的身躯坐在那个位置上,看下面觥筹交错,推杯换盏。
帝国财务官路过楚玦,朝着他点了点头,算作打招呼。
模样有些傲,但傲也有傲的资本。
那是兰家的人,兰家势力不小,在皇帝身体不佳的这些年,分走了不少权力。
兰家如此得势,不仅因为他们家族显赫,更因为他们与嘉朔利益相互捆绑,他们互相支持,早已是同一利益阵营的人。
皇室的宴会大同小异,来来去去都是那几个流程,楚玦不喜欢这种场合,应付完就拉时钊一起挑了个角落坐着偷懒。
楚玦往人流中心看去,宴会的主角站在最中央,穿着华服游走在阿谀奉承的人群之中。
那是嘉朔,帝国的二皇子。
他或许是最有希望的皇位竞争者,放眼当今形势,没有几个皇子能有匹敌之力。
嘉朔四下看看,忽而捕捉到楚玦的身影,便拨开人群,朝楚玦走过来。
楚玦只是一个中校,却是极其少有的高职omega,在外赞誉无数,民众支持率很高,任何一个想要获得舆论支持、渴望继承皇位的皇子,都不会轻视这样一个轻而易举就能引爆舆论的omega中校。
“楚中校,要见你一面真不容易。”嘉朔就像遇见了一位老朋友,语气熟稔,“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要我祝你一声生日快乐?”楚玦的语气冷淡又疏离,与他拉开距离,“你不会想听的,二皇子。”
这么一来一回下来,时钊明显感受出楚玦不喜欢这个人,甚至称得上是厌恶。
他也不喜欢这个人,这个所谓的帝国皇子,看楚玦的眼神就像在看他欣赏的猎物。
嘉朔看了一眼旁边的时钊,转而对楚玦说:“借一步说话?”
楚玦站起来,拍了拍时钊的肩膀,说:“在这等我。”
“别走太远。”时钊说。
楚玦跟着嘉朔走了几十米远,走到离时钊最远的角落。
“这里可以了,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嘉朔的目光落在楚玦身上,这是一个极为特殊的omega,无论是相貌还是能力都是上乘,跟他身边的那些omega完全不一样。
他只看一眼,便陷进去。他欣赏楚玦这样的omega,独一无二,轻易就能勾起人的征服欲。
注视得有点久,收到来自楚玦似笑非笑的视线时,嘉朔才轻咳两声,开口道:“楚中校,我一直在等你告诉我一个好消息。”
楚玦一下子就听懂他的弦外之音,淡淡地道:
“那你等不到了。”
楚玦立场中立,从未公开表态支持哪位皇子。
他不怎么参与政治争斗,但处于旋涡之中,想要滴水不沾是不可能的。
现在皇室情形不容乐观,皇帝已经时日无多,下面站队的人越来越多,形势就像一条越绷越紧的弦,谁也不知道它会在哪一天断裂。
嘉朔在向他抛出橄榄枝。
因为银翼舰队,因为他的omega身份,还有可能,也是因为时钊。
但他不会站到嘉朔的阵营中去。
“如果你为七年前的事情拒绝我,那真是太可惜了。”嘉朔晃了晃手中的酒杯,意有所指地说,“不是什么人都能站到我身边来的,楚中校,我还是希望你好好考虑一下。”
“七年前的事,我很抱歉。”嘉朔耸了耸肩,一句“抱歉”面上说得真挚,声音里却听不出多少抱歉的意思。这句“抱歉”,就跟平常的打招呼差不多,没有什么实际的含义。
“我理解你的心情,”嘉朔握着杯子的手往前推了推,“不过,人要往前看。过去很久的事,就过去吧。”
对大多数人来说,庚辰之战已经是很遥远的名词了,它被记录在课本中,薄薄的纸页上稀稀拉拉的几段,影像资料少得可怜,人们只能从只言片语中窥探它的原貌。
很多人都忘了,其实并不遥远,那只是七年前而已。
嘉朔不同别人,他是帝国的皇子,也是未来皇位继承人人选之一。今天他是寿星,是全场的主角,整场宴会都是为他而办,众星拱月般的存在。
他把着酒杯的手依然停留在半空,似乎是在等待楚玦与他碰杯。
他一点也不担心楚玦会拂他面子,因为他是帝国皇子。
果不其然,楚玦优雅地倾斜杯身,酒杯轻轻一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不必跟我道歉,二皇子。”楚玦只礼节『性』地碰了碰杯,就将这杯酒原封不动地放回了桌面,仿佛愿意碰碰杯已经是给了极大的面子。
嘉朔看着搁在桌面上的那杯酒,脸『色』没什么变化,只是捏着酒杯的手稍稍用力了几分。
“你对不起的人不是我。”这句话楚玦是微笑着说出来的,声音又轻又冷,“可以原谅你的人,已经死了。”
“你可能对我有些误解。”嘉朔叹了口气,似乎并不在意楚玦的冷淡,“我对楚铎上将的逝去感到万分惋惜,身为皇室中人,你恨我也情有可原。但当年不派援兵的事情,不是我的决定。”
楚玦嘴边挂着的笑又加深几分,带了几分嘲讽的意味:“没有你的旨意,谁敢呢?你什么都做了,只是没开口而已,二皇子。”
“——不过你说的也对,都过去了。”楚玦望进嘉朔的眼睛,耐人寻味地说,“你为什么非要跟我旧事重提呢?”
“你也是为了时钊吧。”楚玦点出他的真正目的。
嘉朔安静了好一会儿,才笑道:“我知道你很聪明,所以我没想过瞒你。”
“对,我们确实想要时钊。”嘉朔说,“前段时间研究所的人应该找过你。”
嘉朔的眼中隐隐闪着光亮,语气也带着一些难以抑制的兴奋:“这是伟大的计划,楚中校。你想象一下,如果信息素改造试剂能够推广,军队,甚至更大一点,全帝国上下,所有人都能成为级别最高的alpha。”
嘉朔像是在做梦,但模样相当认真。
他是真的将这件事当成一个可行的计划,他想借此改造所有人。
“楚玦,”嘉朔迅速收敛好自己话语中的狂热,他直呼楚玦其名,微微仰起头,用帝国皇子的身份压他,“我希望你跟研究所合作,并交出时钊。”
“怎么都来问我?他又不是我儿子。”
这些人说话就像将时钊当成一件可以交易的物品,他们倾尽条件来换取,换不到还可以硬抢,野蛮至极。
“你们想要他,就自己去问啊。”楚玦懒懒散散地往桌沿一靠,散漫地说,“如果他愿意跟你们走,我不会有半句异议。”
嘉朔说:“选择权不在他手上。”
“楚中校,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最终结果一定会像我们设想的那样。无论你做出什么选择,时钊最后都会回到他该回到的地方。”
嘉朔的语调毫无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实:“结果不会改变,我跟你商量,也只是想让大家少点麻烦。”
“你能选择的只有对你有利或对你不利——我只是在劝你选那个,对你来说比较有利的选项。”
“真有意思。”楚玦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时钊身为帝国公民,连自由选择权都没有。你连公民最基本的权利都保证不了,你靠什么骗取民众的信任啊,二皇子?”
嘉朔对他的嘲讽置若罔闻,继续说:“你只需要告诉我,你的选择。”
“还没人给我出过选择题。”楚玦的语气很傲,即使他面前的是帝国皇子,他的风骨也没有因此折损半分。
他笑了笑,一字一顿地说,“我一个都不选。”
“真可惜,楚中校。我今天是为你准备了一杯敬酒的,”嘉朔语气颇为遗憾地摇了摇头,“既然你不接受,那我也不会再多费口舌了。”
嘉朔径直往前走,在擦肩之际,他笑着低声说了一句:“但如果你改变主意,我随时欢迎。”
回应他的是楚玦的一声嗤笑。
嘉朔挺起胸膛,一步一步走到最前方去,伸出手掌轻轻下压,示意大家安静。
众人的目光纷纷汇聚在他身上,停下手中的动作,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
“感谢诸位拨冗前来。”嘉朔含笑举起酒杯,“嘉朔在此敬诸位一杯。”
下面的人接二连三地响应他,做出敬酒的动作。
嘉朔讲了一些惯常的场面话,引得下面的人纷纷开口祝寿,声音一道比一道响亮。
嘉朔收下他们的祝福,点到即止地挥了挥手。
“今天,我也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大家。”
“十八年前失踪的兰霜小姐,我们发现了她遗留下来的基因样本。”
嘉朔此言一出,下面的人不约而同地『露』出疑『惑』的神情,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在生日宴会上讲起兰家那位失踪多年的小姐。
坐在高位上的皇帝缓缓移动眼珠,浑浊的瞳孔倏然清明不少,他慢慢地转过头,看向说话的嘉朔。
“不仅如此,我们还在帝国数据库中,发现了与她的基因序列相似的存在。”
嘉朔往楚玦所在的方向看去,笑容神秘莫测。
楚玦看着这个笑容,心中隐隐涌现出不祥的预感。
“那是什么意思?”有人小声问道。
“意思就是,”嘉朔停顿了一下,目光平和地将扫过在宴会现场的每一个人,“兰霜小姐有一个孩子。”
嘉朔这几句话无疑是重量级的,犹如平地惊雷般,将宴会会场砸出几个深坑。议论的声音炸开来,众人纷纷交头接耳,脸上都写着不敢置信。
“怎么可能?”其中一个人质疑出声,“兰霜小姐从未许过婚配,也不曾与其他alpha有过友人之上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