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解不开的谜(3)

墨宝非宝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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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末荷塘,总有些落败感。

    可时宜走在水上蜿蜒的石桥上,却不觉得,这些都是衰败的景象。入秋后的枯萎,冬日厚重的冰面,再来年河开后,又会蔓延开大片浓郁的绿。

    夏去秋来,一年复一年。

    她转过身,倒着走着,去看自己身后两三步远的周生辰。不管是曾经素手一挥,便可让数十万将士铿然下跪的他,还是眼前手插裤子口袋,闲走白色石桥的他,都无可替代。

    时宜在笑,他也微微笑起来。

    “我……真的不适合你们家。”

    他不甚在意:“我也不适合。”

    “你从小就是这样吗?”

    他笑了一声:“和你从小差不多,不太合群。”

    她想到他对自己的了如指掌,略微觉得不自在:“你手里的……我的资料,到底有多详细?”“有多详细?”周生辰略微回忆,“详细到你喜欢喝咖啡,加奶不加糖。”

    还真的很细节。

    在两人初相识,甚至还未见第二面时,他就已经知道了这些。

    曾经在西安短暂的接触,她已经完全透明的被他熟悉,而他对她来说,始终是个迷。每段时间,甚至每一日都会让她察觉,过去所知道的都是假象。

    她慢慢停住脚步,周生辰也自然停下来。

    “你过去,也是在这样的环境里生活,习惯吗?”

    政治、矿产、土地、珠宝、毒品和军火交易。

    她觉得,这些都违背了他的价值观。

    “我?”他似乎在考虑如何说,略微沉默了一会儿,“我不习惯,也不喜欢,但无法摆脱,血缘关系是唯一无法摆脱的人际关系。我喜欢简单的生活。”

    她嗯了声,轻声玩笑:“喜欢金星,胜过喜欢自己居住的地球。”

    他被她逗笑,低了声音,语气认真:“但首先,要保护脚下的土地。脚下的土地都守不住,同胞就没有赖以生存的后盾,对不对?”

    时宜顺着他的话,想到了很多。

    过了会儿才颔首说:“对,就像……过去犹太人之所以被屠杀,是因为他们没有自己的祖国。”

    她想,她懂周生辰的意思。

    纵然,你移民数代后,仍旧是华人。

    不管你生活在世界哪个角落,如果没有强大的祖国,你随时都会朝不保夕。

    时宜略微看了他一会儿,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心口:“你的心,装了太多的东西,我只要占一小部分就可以了。”

    晚膳,她和他在自己的院子吃的。

    这也是这一个月来,难得两个人安静地坐在一处吃饭。时宜特意开了简单的方子,自己给他做了药膳,周生辰似乎对中药味道很排斥,吃进去的瞬间表情,竟然像个十几岁的男孩子。她讶然猜测:“你小时候,是不是吃太多,心理抵触了?”

    他却已低头,继续去喝那烫手、烫嘴的汤。

    似乎不太愿意承认的感觉。

    她嘴角微动,像是在笑:“怕吃药就承认嘛。”

    他再抬头,已经恢复了平淡的表情:“嗯,不太喜欢。”

    一本正经,不苟言笑。

    她掩不住的好心情,又取笑他两句。

    林叔见了也忍俊不禁,难得见大少爷被人逼的承认弱点。

    周生辰轻轻咳嗽了一声,轻声说:“好了,再闹,就执行家法了。”

    “家法?”她脱口而出,瞬间恍然。

    那暧昧不明的,却又情爱分明的话。他难得说,却一说便让她面红耳赤。

    她再不敢揶揄他,开始去吃自己的那份饭。

    或许是他饭间的玩笑,或许是他今日不同的举动。

    平日用来看书的时辰,她却再也安心不下,坐在窗边的书桌旁,余光里都是周生辰。他背靠着沙发,坐的略显随意,穿着简单的衬衫长裤。手臂搭在一侧,无意识地在玩着沙发靠垫的流苏,静悄悄的,看起来很投入。

    她动了动身子,想要投入到自己的书里。

    “时宜?”

    “啊?”她回头。

    他看她:“有心事?”

    “没有啊,”她随口搪塞,“我不是一直在看书吗?”

    “你每隔两分钟,就会动一动,”他微微笑著,揭穿她,“不像是看书的样子。”

    “我……”她努力想借口,可转而一想,却也笑了,“喏,你也没有认真看书,竟然知道我一直心神不宁。”

    他扬眉:“让我看看,你今晚看得是什么书。”

    她嗯了声,拿着书走过去,把书放到他腿上。

    却忽然被他挽住腰,直接压在了沙发上,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她一跳。惊吓刚才散去,已经感觉到他身体贴在自己身体上,早已有了明显的变化。

    热息慢慢地贴近脖颈和胸口,她很快就闭上眼睛,心猿意马。

    他抱她上床。

    很快,睡衣的扣子都被他解开来。

    她的手不自觉抓住他的衬衫,轻轻地辗转身子。但不知为何,腹部隐隐有些不适的感觉,可又不像腹部,像是胸口辐射开来的隐痛。

    她想要开口,告诉他,自己好像忽然不太舒服。

    淬不及防地,门外传来了一声轻唤:“大少爷。”

    很突然。

    通常不是急事,这个时间不会有人上二楼。

    他有一瞬的意外神情,停下来,替她拉拢好睡衣的前襟,略微收整,起身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那个小女孩子,看到他开门,轻声说着来意。

    因为是刻意压低声音,时宜听不到状况,只看到周生辰的背影。很快,他转过身对她说:“家里出了些事情,我需要马上离开。”

    她颔首:“你去。”

    他没有任何交待,匆匆离去。

    看得出是非常紧急的事情。时宜轻轻呼出口气,腹部疼痛仍是隐隐的,索性就拉过锦被,躺在床上休息,渐渐就陷入了睡梦中。梦魇,一个接着一个。

    她难以从梦魇中脱身。

    只觉得浑身肌肉骨骼,甚至血脉中都流窜着痛意。

    胸口早已被痛感逼的透不过气,她想要从睡梦中脱身,挣扎辗转。

    很痛,撕心裂肺。

    醒不来,困在梦和疼痛里。

    最后从床上滚下来,在落地的瞬间,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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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老宅的另一侧,同样也有人承受着痛苦。

    在场的家庭医生都很熟悉文幸的身体状况,在低声交流着最有效的治疗方案。其实这次回来前,文幸就已经要接受手术,但她执意回国。

    周生辰母亲说服不了她,只能最快安排所有的治疗。

    那天夜里,她救时宜,已经吓坏了所有人,幸好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可是眼前,却是迟来的后果。

    刚才清醒的她,朦胧地看着四周人的迷茫神情,略微在众人后的梅行那里,停顿了几秒。直到梅行对她微笑,她才慢慢地,移开视线。

    陪伴的人并不多。

    周生辰就站在母亲身后,看着她。

    她手指动了动,被母亲轻拢住手,却又无力地挣脱开,手指的方向,一直指着自己的大哥哥。周生辰看懂了,靠近了半蹲下身子。

    在他握住文幸的手时,文幸食指开始滑动。

    很虚弱,很缓慢地写了两个字母:go

    她看着周生辰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带着期冀,希望周生辰能懂自己的意思。

    离开这里,离开镇江这个老宅子。

    海阔天空,任你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周生辰也回视她,漆黑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波澜,或者说,自己这个妹妹的想法,他早就很清楚。因为她和时宜一样,问过他,是不是不喜欢这个家的生活,他没否认过。

    她很慢地,又画了两道竖线:11

    然后执著地,又写了一次go。

    文幸努力地眨了下眼睛,很吃力地吸着氧。

    这简短隐秘的交流,除了周生辰和文幸两个人,没人看得到。她很快又陷入了沉睡,周生辰母亲非常冷静地站起来,和身后的四位医生低声交谈,大意都不过是需要尽快安排手术,情况很不乐观。

    周生辰在一旁听着,等到房间里所有人都离开了,只剩他和母亲的时候,母子两个竟然没有交流。“这次你妹妹的事情,”终究还是母亲先开口,“本没有这么严重。”

    “这件事,并没有时宜的错。”他说。

    母亲看着他,语气平淡,声调却很低沉:“我认为,这个女孩子不祥。”

    “她很普通。是有不祥的东西,一直缠着她。”周生辰丝毫不留情面。

    “你觉得,我们的家庭,如果想要一个女孩子消失,需要用这么温和的手段吗?”

    母亲眼神冷淡生疏。

    周生辰也不说话。

    为了让文幸静养,这里很安静,连蝉鸣都没有。

    这个时间,时宜应该早就睡熟了。

    他就站在窗边,这样安静地陪了整个晚上。

    到天快要亮起来,大概晨膳的时辰,小仁才被告知周文幸这里的事情,匆匆赶来。他推门而入,就察觉到气氛很低沉,空气几乎凝固的感觉。

    小仁走到周生辰母亲身边,忽然说:“叔父回来了。”

    “你叔父回来了?”周生辰母亲倒是很意外。

    “刚到,”他眼里有很多话,不方便开口,只是看向周生辰,“哥哥要不要去看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