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情爱如何解(1)

墨宝非宝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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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宜独自在酒店时,就已发现周生辰的日常用具和衣物,也在这套房里。换而言之,他并没有打算和她再分房住,白天还不觉什么,到两人吃过晚饭回到酒店,她就有些心猿意马。幸好时间尚早,有梅行和助理在,不至让她直接想到今晚的独处。

    男人之间的谈话,稍嫌严谨。

    她旁听的一知半解,低声问他:“我给你们泡茶?”

    周生辰莞尔:“是不是听得无聊了?”

    她抿起嘴角:“不是,我看你喜欢喝茶,而我刚好也会泡茶。”

    声音有些轻,淡淡的,甚至能听得出来有委婉隐晦的感情,告诉他,其实她想要让他开心。周生辰原本想要说稍等片刻,自己结束,亲自给她泡来喝,可听她这么说,想说话反倒被压了下去:“学过茶艺?”

    她笑,不置可否。

    两人的对话,倒是吸引了梅行,他饶有兴致地看时宜:“我猜,周生你的太太,应该不止会泡茶,或许会给人更加意外的惊喜。”

    周生辰怕他为难时宜,抬手,用食指对梅行指了指:“好了,不许拿她开玩笑。”

    “我没有啊,我只是觉得你太太或许很喜欢茶文化,”梅行看时宜,“时宜,我呢,也很喜欢喝茶,而且只要你能做到的,我都备有器具。”

    时宜听得懂,这个男人所说的,是各代的饮法。

    这些实在是难不倒她。

    她不是个很喜欢显示自己的人,或许今夜有周生辰在身边,而面对的又是他的挚友,她自然不愿意认输:“我呢,读过陆羽的《茶经》,也喜欢研究这些饮法。如果梅先生想要试试,倒不难。”

    梅行很是欣喜:“煮茶,如何?”

    时宜忍俊不禁:“这个还是算了,以葱、姜、枣、桔皮、茱萸、薄荷等为佐料,煮之百沸。我煮起来并不麻烦,就怕你们喝不下去。”

    梅行笑着劝说:“试一试,又不会如何。”

    时宜想起那个味道,有些踌躇时,手臂已被周生辰拍了拍:“不用理她,泡茶就好。”

    “诶?”梅行摆手,“有懂行的人在,怎能浪费?既然煮茶不妥,我现在就让人去取饼茶和器具,我们尝尝你太太的煎茶。”

    梅行很快让助手去取器具和饼茶。

    因为这个意外的提议,他们的话题倒是落到了茶上。时宜正坐,听他们低声闲聊着曾经有关茶的经历,脑中浮现的画面,也渐渐清晰。

    曾经的他闲坐书房,素手煎茶。

    备器、选水、取火、侯汤、炙茶、碾茶、罗茶、煎茶、酌茶,她看得仔细,不愿错过他的每个动作、只为消磨时间。她看着,他来做,并不觉无趣。

    此时此刻,她做起来也不觉烦躁。

    她甚至喜欢这漫长的过程,将他曾授与她的,再还给他。

    梅行是个爱茶人,连茶具都备了四套。而时宜却是个名符其实的懂茶人,从开始选择茶具,到候火定汤,到炙茶的火候,都极像是一场艺术表演。梅行起先还和周生辰说几句,到最后两个男人都看着时宜。

    倒是那画境中的人,只专心做自己该做的。

    有茶香飘来,却只成了点缀,让这画境如染釉色,越发怡然。

    周生辰看着她,也看得很专心。

    他不懂女人的心思,更不懂时宜,哪怕她已经成了自己的太太。她如此一个人,为何会到二十六岁还没有任何感情经历?他不相信任何虚无的解释,比如注定,或者说缘分,可现在,却只能用这些词语来解释她对自己的感情。

    而自己对她呢?

    梅行告辞前,毫不掩饰对时宜的欣赏。

    她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频频向周生辰投去求助目光,后者心领神会,慢悠悠地拍了拍梅行的肩,一语不发。男人之间的沟通不需要语言,比如现在。

    梅行微微笑著,拎起西装外衣就走,头也不回。

    门锁啪嗒一声合上,留了两人独处。

    时宜看了他一眼:“你们两个还真是默契。”

    “我从五六岁就认识他,”周生辰笑,“他历来如此,见到好看的女孩子就喜欢多说几句,你也别太介意。”

    好看的女孩子?

    时宜总觉得这么说有些怪异,原则上来说,她应该不只是好看的女孩子,还是他的太太,虽然两个人现在相处仍旧像男女朋友。

    他边走到卧室,拿了干净的衣物,习惯性地解开了几粒衬衫钮扣,很快像是想起什么,又潦草地系好两粒钮扣,走入浴室。到有水声传出来,时宜终于想起今晚,他要和自己睡在一个房间,一张床上。

    她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就在客厅沙发上坐下来。

    如果睡在一起,那么……应该会……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

    他很快从浴室走出来,衣服穿的规整,给人一种即将出门的错觉:“你稍等一会儿再洗,我让人来收拾干净。”他说着,已经走入卧室。

    “没关系的……”时宜站起来,想要去拿干净衣服,却看到他拿了件黑色外衣,边穿边走出来。她有些奇怪:“你要出去?”

    “嗯,”周生辰说,“实验室有些事情,需要有个很长的电话会议。”

    他说的很快,自然地看了下腕表。

    “那今晚还会回来吗?”

    “会,就是会很晚,”他兀自笑了笑,“刚才喝了茶,应该不会觉得很困。”

    他很快交待两句,离开了酒店。

    说不失望是假的,可也松了口气。虽然有些心理准备,但她却感觉两个人之间少了些什么。鱼水之欢,首先要有鱼和水相融的关系,才能顺利成章的发生,不是吗?

    她长途而来,又和他逛了大半个不莱梅,经热水一冲洗,疲惫感尽显。她穿着睡衣坐在床上,能感觉得出这些床上用品都不是酒店公用,格外柔软。

    躺在床上没一会儿,她就睡着了。

    因为潜意识在等他,自然睡得浅,听到房间里有响动,很快就清醒了些。只是还有些昏沉得感觉,她睁开眼,天已经有些朦朦亮。周生辰靠在沙发上,正打算随便躺在那里补眠,房间暗,看不出他的脸。

    “几点了?”时宜忽然开口。

    他动作停顿,抬腕看了眼:“五点四十七分。”

    “那上床睡一会儿吧……”她轻声说,“睡沙发会很累。”

    周生辰又停顿了几秒,把西服外衣放到沙发上,走到床的另一侧,躺到了她身边。床很大,她能感觉他有些拘束地躺着,忍不住微微笑起来,很快翻过身,把被子盖在他身上,手也顺势搭在他腰上。或许还有些困顿,她难免比平时随意了些,带了稍许揶揄:“周生辰,你和太太睡在一张床上,很为难吗?”

    “没有,刚才只是怕吵醒你。”他声音有些低。

    “已经醒了。”

    他笑:“不睡了?”

    “睡,”时宜坦白回答,“因为你没回来,所以睡不太踏实,现在头昏沉沉的,还想睡。”

    “那就睡吧,”他伸手,把她揽到怀里,“我下午才有会,可以陪你睡久些。”

    她脸贴到他身前,隔着薄薄的衬衫布料,听他这么顺理成章地说着,却想偏了些。靠在他怀里睡觉,这还是第一次,他虽然穿着衬衫和长裤,可她却是睡衣……

    就如此安静了会儿,她觉得自己心跳的开始不稳,忍不住挪动了身子。

    “睡不着?”周生辰察觉了,低头看她,“还是习惯一个人睡?”

    ……

    她决定换个话题。

    “今天……你朋友夸了我很多,你还没有说过什么。”

    她的声音里,有些失望。

    周生辰略有疑惑,很快明白:“我不太会夸人,但你总能给我惊喜,多的有时候,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微微扬起嘴角,轻声说:“那你拿什么回报呢?”

    “回报?”他想了想,“说说看,你脑子里在想什么?”

    “你负责让我睡着吧。”

    “好,”他倒不介意,“你通常怎么样,会容易睡着?”

    “听歌……或者听诗词,慢慢听一会儿,就睡着了。”

    周生辰噤声了会儿。

    她闭上眼睛,等他给自己惊喜。

    “就诗词吧,我念些和茶相关的,慢慢念。”

    时宜嗯了声:“我能点想听的吗?你不用念全,随便一两句就好。”

    “可以。”周生辰还是初次发现时宜的难缠,却觉得如此也很可爱。

    “白居易?”

    “他留了两千多首诗词,有近六十篇和茶有关……”

    她好笑打断:“随便就好。”

    还真是认真,稍微不留神,就会陷入严谨思维的科学家……还真是……

    周生辰倒也不再深想,随口应对:“白瓷瓯甚洁,红炉炭方炽。沫下曲尘香,花浮鱼眼沸。盛来有佳色,咽罢余芳气。”

    时宜没出声,他便多挑了三四首。

    “嗯……”她似乎满意了,继续说,“苏轼。”

    “活水还须活水烹,自临钓石汲深清。大瓢贮月归春瓮,小杓分江入夜瓶。雪乳已翻煎处脚,松风忽作泻时声。枯肠未易禁三椀,卧听山城长短更……”

    起初她还说些名字,后来累了,他就自己随便挑些,念给她听。

    从李白到刘禹锡,再有那些不甚有名气的,边回忆边念,倒也不成障碍。这还是他初次发现自己的好记忆力,也能做如此有趣的事情。

    时宜听得舒服,不再出声。

    她知道,他并不懂这些的意义,虽然诗句不同,但自己也曾如此被哄睡过。渐渐地,在周生辰刻意放慢压低的声音里,她渐渐有些模糊了意识。他闭著眼睛给她念,越来越放缓速度,直到终于停下来。

    房间里悄无声息。

    因为靠的近,似乎能听到她平稳的呼吸声。

    周生辰睁开眼睛,耐心看了她会儿,确认她真的陷入沉睡后,才又闭上眼睛,让自己真的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