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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天璇殿里,透过两边的窗户,吹来阵阵清风,十分舒爽,十几个人在里面也显得十分的空旷。
天工老人、天枢老人和天玑老人悠闲的喝着茶,因为成为这次十年之约最大赢家的缘故,天工老人的脾气似乎好了很多,特别对天枢老人也不再剑拔弩张,笑吟吟地一脸和蔼。
曾禔算是在二十年前就认识另外两人的,当时大家还很年轻,精力旺盛,想法也很多,往往一有争议,就会争得面红耳赤,但在他们争执的时候,她从来都不多嘴参与。
对他们的世界她不是完全了解,但她明白,性格有点古怪的丈夫天枢子在江湖也就这两个朋友关系最好,他们就算打起来也不会影响感情的。
通过和天枢老人这一年多的朝夕相处,她确实感觉到他变了很多,虽然依旧很痴迷他的道,但却少了很多执着,给人感觉更加圆润舒服,最显著的变化就是他开始关注别人,似乎更能听取别人的意见,考虑别人的想法。
上一次他们相约比试时,曾禔正在歧门谷隐居培养儿子孙庸,没有见到他们的状态,多年后她也没有去问过当时的情况,但这次看到三人在一起,还有上回在云峰山的感觉,她是觉得天工老人的古怪脾气还在,天玑老人依旧充当他们两人的和事佬,依旧幽默风趣,但现在他们话语中的火气已经小了很多,话语柔和了很多,争吵只是他们的习惯,似乎谁对这个都很少在乎。
翁锐、孙庸、季瑜和君瑞几个应该是这次三圣相约的最大受益者,这也是几位老人的特意的安排,要说这个决定还是受天枢老人的影响作出的。
他的不言之教能培养出了翁锐、卫青这等人物,不能不引起其他各门的重视,把本门顶尖级的年轻人拎出来,让他们凭悟性亲身去感受老一辈人的修炼成果,这比给他们讲多少都管用。
通过一番番剧烈的冲击,他们几个现在才开始有点慢慢的回过味来,招数、气势、修为、机变等等,在他们脑海里逐渐变得清晰起来,但最终都会落到道的层面,深邃而且丰富,但各人的领悟都不一样,还有点囫囵吞枣,还有待以后慢慢消化,有些可能要他们一生去思考。
朱玉来这里本就不是冲着道门三圣来的,她一是离不开她的锐哥哥,另外她最想见的就是师父曾禔,朱玉从小就没了娘,自从拜在曾禔门下,她早已把师父当作自己的娘亲了,曾禔一到山上,就缠着她不放开,又是撒娇、又是请教武功,这倒也排解了曾禔不愿参与他们争斗时的寂寞。
就算是在三圣公开比试的那几场,朱玉都没有多大兴趣去看,还是曾禔劝她应该去看看,并告诉她这里面诸多高深的门道,就这样她也只是看她自己感兴趣的,特别是对天玑老人的机关暗器更是特别上心,还琢磨出不少道理来。
朱玉除了缠着曾禔之外,剩下的就是拉着龙玉参观天工山上的各处殿宇景观,并且还专门带她去看了被孙庸拆掉一个角的秀成阁,讲孙庸在这里拆房悟道的故事,使龙玉对孙庸产生了极大的好奇和敬仰,竟然随后主动去找孙庸套问了他不少东西。
由于有了上次用毒阵阻击阴山三鬼的经历,朱玉这次可是用了心思去观察天工山上的各种阵图设计,有不少还被她偷偷描摹下来准备回去慢慢研究,等朱玉给龙玉介绍了几个之后,龙玉也从心底开始慢慢佩服这个还小她一岁的妹妹。
像宓阳这种人本身就是来看看热闹的,他的领悟力可能还比不上云枢子的大弟子青玉,好在他也不太在乎,但在乎的人却大有人在,天工门除了沌字辈的几个弟子,君字辈的君曦、君峰、君桃、君轩等也都在场,就算是这几位老人随便聊聊也是非常值得一听的,这种机会一生也不会很多。
“我们几个斗了快三十年,一直都没有分出胜负,”天工老人道,“这回你们该心服口服了吧,哈哈。”
“你真这么在乎这个?”天枢老人问道。
“这不是在乎不在乎的问题,”天工老人道,“但这次必须要有一个结果。”
“其实我觉得天枢子的剑法确实有些门道,”天玑老人道,“这十年没动手,他的境界和功力确实提升不少。”
“这谁没有提升啊?”天工老人道,“我是说你们认不认为你们输了?”
“好,算你赢了。”天玑老人无奈的笑笑,摇了摇头。
“你赢就赢了,何必如此兴奋?”天枢老人有些鄙夷的看了天工老人一眼。
“只要你们认就好,”天工老人满意的笑道,“这下你们可以说说各自的想法了,也让这些后辈弟子听听,不枉他们跟你们有这一面之缘。”
“还有这项任务啊,”天玑老人道,“你是东道主,你不先说说?”
“说说就说说,呵呵,”天工老人笑道,“我门尊鲁班爷为祖,就是为了强调万物之灵人的作用,天工门的奥妙都在这里面,不管现在的建筑多么华美,机关多么精巧,但最初都是法自然而为之,只是在这过程中需要不断发挥人力之作用而已。”
“天工师伯,”季瑜道:“我有个问题很是好奇,不知该不该问?”
“但问无妨!”天工老人道。
“我们学道,都讲天地初开,万物混成,天地大道自然而成,”季瑜道,“但人作为万物之灵,创造出无数繁华,建筑、武功并在其中,并且有欲其涨而不可无人之势,这人力之为和天地大道孰轻孰重?”
“呵呵,这问题问的好,”天工老人笑道,“天造万物,人居其一,天道地道是大道,人道亦是大道,人不光有高矮胖瘦老幼,最重要的是人各有想法、情感、性格等,人不同,成就亦不同,不懂人道,不足以发挥人力之作用,但离开天道地道去讲人道,难免又会走偏,最关键的还是如何做到天地人为一体。”
“本来很简单的道理,被你越讲越复杂,”天玑老人道,“不就是人法自然,天地同修吗?”
“你争什么争?那你倒讲讲怎么个同修法?”天工老人呛道。
“我觉得就挺简单,”天玑老人不以为意道,“对年轻人的修炼来说,什么天地大道和人道,那都太深,容易走向虚无,都不可拘泥太多,认准了一个理,找着了一条道,就要敢于尝试,遇到了困难和障碍,那就去天地间去寻找,去人类典籍中去寻找,那里有你不明白的道理,有你没见过的东西,有你可以利用的力量,还有你想也想不到的机巧,束之于身,传之于神,你就可获得无坚不摧的力量。”
“好啦好啦,你说着说着又说到你的暗器上去了,”天工老人不满的道,“我们刚刚在说人力之作用,你说那些干什么?”
“暗器机巧也是人力之作用啊,我觉得它比你盖房子的那些道理更有用,”天玑老人道,“武功修为不仅在于功力的积累,更在于把控时机,给对方以致命一击,能够借助外力,那就能加强自己的攻击力,能把外力化入自身的修为之中,那就更是提升了自己的境界。”
“天玑师叔,”翁锐道,“您所说的把外力化为自己的修为,那把剑招化为暗器之招算不算?”翁锐在这方面很有心得。
“当然算了,”天玑老人道,“反过来也是可以的,把暗器化作剑招,你的剑就可长出许多,快出许多,还可多出诸多变化,威力自然大增。”
“但我觉得盖房子做木工也很厉害,”孙庸道,“天工门的五蝠双鹤松柏屏风和那廊檐的挂斗,都含有极深的武学攻伐的道理。”
“哈哈哈,天枢子,我说你这个儿子不简单吧,”天工老人道,“他拆了我一次房子就能懂得这么多,要是盖一次房子还不知要变成什么样呢,干脆留下来给我做个徒孙算了,哈哈哈。”
“你想得美,他可是我儿子,”曾禔笑道,“给你做徒孙岂不乱了辈分,呵呵。”
“我们都在讲,你这老家伙也说两句啊。”天工老人对天枢老人道。
“我听你们讲的都挺好,他们能领悟你们讲的这些就很不错了,”天枢老人道,“你知道,我一向讲不好,也不知道该讲些什么?”
他是没什么好讲的,为了推崇他的不言之教,连翁锐、卫青他都懒得讲,在这里又能讲出什么?
“你是讲的不多,可你的传说不少,多少人都想听你讲呢,”天玑老人笑道,“你不是在仙座峰说悟到了一招‘天地逍遥’吗?那你就讲讲这个怎么样,呵呵。”
“这个吗,还真可以讲讲,”天枢老人沉吟了一下道,“当年为了自己走出困境,在师尊的点拨下尝试走一条自己的路,但这条路一走出来,却一下子变成了自己的一个成就,那个时候,别人把你捧得很高,自己也有点飘飘然,师父也把‘天枢十三剑’交给我,我总想用我的方法去完成它,也算是完成师尊的一个夙愿。”
“但这么多年来,这也成了困顿我的一个问题,我已经极尽全力,却不能解决这其中的所有问题,对于这‘天地逍遥’,一直未能找到理清它的方法,这次和你们两位在仙座峰交手,邀你们俩同攻,我确实也想再挤一挤自己的潜力,看能不能找到一些感觉,但当你们俩把我逼到死角的时候,我突然就想通了,有难无难都得面对,有事无事可以去想也可以不想,不逼自己,也不放任自己,顺其自然,顺意而为,这不正是‘天地逍遥’的本意吗?”
“但你还是没悟出这一招啊?”天工老人道。
“谁说剑招一定要有招?”天枢老人道。
“这就是你这次肆意挥洒,对输赢无所谓的解释?”天玑老人道,“你是为了成就你的不争之争?”
“呵呵呵,老伙计,不争之争还是争啊,”天枢老人笑道,“这和抱着修仙的理想去修行一样,到最后却没有一个成得了仙的,每天像神仙一样活着不好吗,还修什么修啊,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