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死去无知万事空(三)

老山活着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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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历二十八年,瀛洲本州岛。

    山形县本是个贫瘠的地方,由于它的地形优势,现在因为成了羽柴秀吉领导的抗明起义军大本营,因此这两年在瀛洲名声大噪,吸引了来自日本各地的日独分子,成为了日独分子的圣地。

    山形县位于位于山高林密的日本本州岛北部,北、东、南三面环山,西面临日本海,东部奥羽山脉纵贯,平均海拔八百米左右,山形县面积居瀛洲大名第九位,森林覆盖率为72%,山脉众多,北有鸟海山、东有奥羽山脉,南有朝日山地、饭丰山地,是瀛洲生产大米的主产地,水果生产量在整个瀛洲都占有很高的份额,在过去,山形县素有“水果王国”的美称。

    自从羽柴秀吉成为尾张国大名以后,他就开始经营山形县,把这里打造成反明复倭的根据地,说起来,羽柴秀吉的确也是个长袖善舞的角色,在举起反叛大旗之前,他积极的靠拢瀛洲总督府,对大明驻瀛洲的历任总督表现的毕恭毕敬,这家伙装孙子比谁都装得像,因此还获得一些大明官员的好感。

    与此同时,他凭借自己在石间山区发现的一个大金矿大肆敛财,派人到北京去贿赂大明朝廷官员,获取朝廷官员的关照,机缘巧合之下,又与晋商勾结在一起,通过收买、走私等方式,从大明一些不法商人的手中买到了很多不轻易出口的机器开始发展本地工业,经过十来年的发展,羽柴秀吉倒也把贫瘠的尾张国和山形县经营的有声有色,因此,山形也发展出以米泽、鹤冈的纺织业,山形铁工为代表的工业企业。随着第一次工业革命的浪潮冲击到瀛洲后,山形县逐步形成了以酒田为中心的临海工业区。有了一定的工业基础。

    去年上半年,羽柴秀吉认为时机引进成熟,突然喊出了“驱逐华夏,恢复大和”的口号,露出了他的真实面目。他以山形为大本营,以山形县村山、最上、置赐和庄内四个坚固的堡垒为依托,开始宣布独立,不再接受大明总督府的统治,同时还一举击退了前来讨伐的总督府皇协军,取得了第一次反抗大明的胜利,顿时在整个日本岛引起了轰动,一些离京都较远外样大名纷纷响应,一时间,整个倭国的独立运动风起云涌。

    山形这里虽然临海,却处于三面环山的一个盆地,这里既有工业,又有农业,只要凭借着防御工事控制住谷口,就是一个易守难攻的坚固堡垒,即使守不住,也可以退到山区打游击。不至于被大明军队一锅端了,因此才会被羽柴秀吉选择为大本营,再加上这些年,大明已经减少了在瀛洲的驻军,羽柴秀吉凭借着地势和兵力上的优势,才能够出其不意的击退前来讨伐的皇协军,山中无老虎,才让这只猴子称了霸王!

    ……

    离中秋节还有十来天的某个日子里,坐落在山形县内城新建关白府中的“黄金室”里,起义军大头领羽柴秀吉和一位须眉如雪、面容慈祥的玄袍老僧在榻榻米上对面而坐,正慢慢地品着茶。这座“黄金室”是一间由黄金铸造而成的宽大会客厅室:它的墙壁、地板、天花板都是由整块整块的纯金锻成的,甚至连纱门、纱窗的骨架也是金质的。

    人们一坐进这座厅室,立刻便会被里边金灿灿的光华晃得几乎睁不开眼。羽柴秀吉今年四十六岁,只见他身着金亮缎袍居中而坐,两名绝美侍姬陪伴在左右。在场中众人眼里,这个秃发的家伙虽然长得猥琐,却显得精神矍铄,一双三角眼更如夜空寒星一般灼灼闪光,眼神凌厉得让人不敢对视。

    在他举止顾盼之际,一股咄咄逼人的气势掩盖了他本人的丑陋相貌。剥去那股戾气的掩饰,他其实是尖嘴猴腮、额角狭窄、颧骨高耸,活脱脱一只瘦猿的样子。出生农家的羽柴秀吉假托天皇后裔,因此格外喜好奢华,他正是用它来向别人炫耀自己无与伦比的权势与财富的,以掩盖自己卑微的出身,扮演皇室后裔的形象。

    确实,在全日本,就连大明的瀛洲总督所居的殿堂也只是由上好的花岗石和水泥砌成的。自从他高举反明义旗以后,羽柴秀吉就把名字改为丰臣秀吉,并且还自封为日本国关白以此号令天下,要在整个瀛洲掀起了反明的浪潮。

    眼下形式一片大好,除了关中的几个日本大名因为处在大明驻军的直接监视下,还在观望以外,已经有二十几个地方的大名纷纷响应,对外宣布独立。他们围攻和驱逐瀛洲总督府派驻到各地治安部队和地方官,表示拥护丰臣秀吉的领导,同样喊出了“驱逐华夏,恢复大和”的口号,一时间日独声势无量,很有一种席卷天下的感觉。

    与此相反,座落在京都的瀛洲总督府似乎有心无力,由于担心京都附近的大名反叛,反而在收缩兵力,并没有及时派出军队过来镇压。让起义的队伍越来越壮大。据丰城秀吉派遣去东京的忍者反馈回来的情报显示,大明帝国因为这些年占领海外的领地太多,用兵地方太多。因此兵力捉襟见肘,面对着日独的浪潮,很有可能无暇顾及日本,大明朝廷有可能会放弃日本,有条件的允许他们独立。

    而新任总督俞大猷之所以一直没有动作,应该是在等待国内做出最后的决定,因此一直在按兵不动。这位从京都相国寺来的高僧就是俞大猷派来试探口风的代表,面对如此好的局面让丰臣秀吉欣喜不已,野心也开始膨胀起来。

    在场的所有人,没有人知道丰臣秀吉的雄心壮志,他心里盘算:如果大明朝廷招安,允许他们自治。到时候只要自己放低姿态,继续向大明帝国称臣纳贡,统一日本只是他计划中的第一步,他有着更远大的理想。试想一下,如果自己再卧薪尝胆几十年,未来何愁不能反戈一击呢?

    ……

    与他相对而坐的这老僧便是日本第一高僧、京都相国寺住持——西笑承兑。虽然没有明说,但丰臣秀吉心里明白,这位高僧实际是代表瀛洲总督府前来试探他的口风的。这让他非常的得意。种种迹象表明:大明帝国很可能会放弃对日本的直接管辖,让倭国跟朝鲜一样成为藩篱,综合忍者送过来的情报,这让他更加有了信心。

    “西笑大师!”丰臣秀吉满脸谦笑地望着正举杯品茶的玄袍老僧,话语间透着一丝难耐的期待说道,“本关白亲手为您沏的这壶‘樱花茶’味道还可以吧?”

    “当然!当然!关白大人亲手泡的‘樱花茶’当世实在无人能及啊!它的味道馥郁清淳,令人满口留香,妙不可言!”西笑承兑捧着茶杯,眯着双眼,深深地回味不已,“想当年甲斐之虎武田信虎将军在世之时,就一直对天皇家的茶艺赞不绝口!可惜呀!武田将军不自量力,轻率出兵攻伐朝鲜,惹怒了大明帝国。这才英年早逝,还导致了我大日本亡国,天皇殒难……想不到,事隔多年,老衲能品尝到您沏的皇室宝茶,实在是不胜荣幸!”

    “呵呵,哪里……哪里……大师谬赞了!”丰臣秀吉听了西笑承兑的夸奖,尖嘴猴腮的他只是淡淡一笑,点头谦谢而已。

    然而,他今夜邀请西笑承兑前来赏月,终究不仅仅是为了品茶,而是为了拉拢此人为他所用,利用这位高僧的影响力,发动更多的屁民加入到他们的独立运动之中来。这样的话,成功的可能性更大,自己也就有了讨价还价的余地。于是隔了片刻,他才缓缓说道:“西笑大师不愧为我日本国首屈一指的禅教领袖啊!您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且又精通星相占卜之术,本关白一向都钦佩得很!”

    一听此言,西笑承兑捧着茶杯的双手顿时一顿,他的目光凝视着杯里那碧绿如玉的茶水,一动不动。半晌之后,他才悠悠开口说道:“关白大人碰到什么难解之事了吗?老衲静待垂询。”丰臣秀吉却不言声,从榻榻米上慢慢站起身来,缓缓踱到黄金室的西窗前,“哗啦”一声将那扇水晶薄丝纱窗推开了。

    西笑承兑闻声微一抬头,向他这边望来。二人的目光一齐投向了窗外群星闪烁的夜幕,沉默不语。隔了许久,丰臣秀吉仍静静地立在那西窗边,仿佛是自言自语,又仿佛是在对西笑承兑说道:“今天上午有一个术士告诉本关白,说昨天夜里天空东北角有一颗硕大的流星,像血球一样鲜红夺目。它倏地便划向了西北角的夜空……这是一场百年难遇的‘天降异象’啊!“

    ”本关白当时便细问那术士这场‘天降异象’的含义……可那术士似乎也是一知半解,对本关白支支吾吾,答得模模糊糊……唉,看来本关白心中的疑问,只有大师您才能剖析得清了……”

    听到丰臣秀吉的话,西笑承兑并不感到惊讶,他仍看着那窗外深深的星空,面色如古井没有半分波动,显得十分沉郁。他缓缓捧起了茶杯,送到自己唇边,慢慢呷了一口“樱花茶”,长叹了一声道:“唉,实不相瞒,老衲昨夜也曾看到了这一幕……今天即便关白大人不屈尊请老衲,老衲也会不请自来告知关白大人的……”

    “哦!不知大师有何见教。”听到此话,丰臣秀吉慢慢转过身,静静地看向西笑承兑。西笑承兑透过面前那茶杯上的缕缕白汽,盯着窗外灿烂星空的深处,慢慢说道,“关白大人,请恕老衲直言,这‘血星耀夜’之象,实乃不祥之兆啊!”

    “哦?”丰臣秀吉的唇角掠过一丝错愕,追问道,“此话怎讲?”

    “关白大人,此‘血星耀夜’,象征着明年年初必会发生一场惨烈的刀兵之灾。老衲在此提醒关白大人要多加小心才是啊!”西笑承兑讲到此处,方才将自己的目光慢慢从窗外收了回来,直直地望着丰臣秀吉的脸,“老衲的心中忧虑,这‘血星耀夜’的天象,联系到我大日本国目前的国情,起义军的前途渺茫啊!万一大明本土派兵来剿,关白大人,您抵挡的住吗?”

    “挡不住也要挡,蒙古人没有征服我们,大明也做不到,这里山高林密,哪里都会成为我们的战场。哪怕是战到最后一人,也要和大明帝国耗到底。”丰臣秀吉面色平淡如水,毫无表情地说道,“日本土地贫瘠,美洲大陆和澳大利亚更加的肥沃。大明的皇帝不会花太多的精力在这里的。本关白相信,只要我们意志坚定,胜利终究是属于我们的!大师难道看不出来吗?这是历史的必然趋势。”

    “关白大人言之有理,您的分析有几分道理。当今我日本九州,自从关白大人高举义旗披坚执锐以来,天下人人景从。十余年,您卧薪尝胆,苦心经营尾张国,又以山形县为中心建立反明根据地。迅速肃清四域。如今天下大名纷纷归附阁下,眼看您就要正本清源,一统天下,重塑大和……据老衲所知,大明朝堂对控制日本也有不同的看法,所以迟迟未派出大军来。”西笑承兑一脸疑惑地说道,“老衲冥思苦想,也猜不出大明的皇帝有什么理由罔顾国内民意,派出大军前来清剿,实在是得不偿失啊……这‘血星耀夜’所预示的刀兵之灾又会从何而起呢?难道说,那些投靠您的大名之中,有人会反叛。老衲百思不得其解啊!”

    西笑承兑口中所言的“大名”,就是指盘踞在日本国各州郡那些拥兵自重的封建领主和藩臣。大明帝国控制了日本后,正是由于他们在四方割据称雄,才酿成了日本历时近百载的“附庸战国时代”。而今,这些大名绝大部分参与了丰臣秀吉的反叛,大家都在一条船上。丰臣秀吉又通过各种手段已然收服了各地“大名”,“附庸时代”的乱象自是一去不复返了,刀兵之灾又从何而来?难怪西笑承兑摇头不解了。

    丰臣秀吉静静地听他说完,干瘦的猴脸上突然浮起了一丝深深的笑意。他踱回到西笑承兑对面的茶几前盘膝坐下来,转换了话题,淡淡地问道:“本关白相信,西笑大师的博学多才,在我日本国也堪称‘超群绝伦’了。却不知大师您的佛学造诣,和远在海疆之外的大明国少林寺高僧们相比如何?”

    “唉!老衲才疏学浅,在日本国内已是‘井底之蛙’,又焉敢与煌煌天朝的圣僧相提并论?”西笑承兑缓缓摇了摇头,又无限憧憬地望向窗外西边的夜空,“老衲其实一直盼望着自己在有生之年能乘舟越海西去大明国,前往嵩山少林寺恭聆诸位圣僧的点化呢……”

    “呵呵……帮西笑大师的这个愿望又有何难?本关白很快就可以帮您实现了。”丰臣秀吉深沉地一笑,笑得有些神秘。

    在西笑承兑惊愕的目光中,他又道:“你们佛教的前辈高人吉田兼俱曾讲过:‘神佛之学,根源生于日本,舒枝展叶于中土大明,开花结果于天竺’。现在,本关白不妨跟你说句实话,我能够走到今天的这一步,没有大明的官商暗中襄助,本关白岂能有今日之成就。大明有句话说的好,堡垒往往是从内部被攻破的。不瞒你说,这大明帝国貌似强大,实则已经祸起萧墙,朝廷派系林立,官员贪婪,卑鄙。只要有钱,什么人都可以被收买。哼哼,如果不是有了万全的把握,本关白又如何敢言,再给我二十年,我要实现武田信虎将军的遗志呢?”

    “什……什么?实现武田信虎将军的遗志!”西笑承兑一听,心头顿时一阵狂震:这关白大人今夜怕是吃错了东西吧?怎么突然讲起“疯话”来了?不错,这位自封丰臣关白的确这几年崛起的很快,让人刮目相看。也许他真的有些雄才大略、英武超凡,仅仅花了十余年工夫,便占据了尾张国和山形县,成为了反抗大明的领袖。可是,丰臣关白大概还不懂得这区区的日本国六十六州,在那皇皇大明天朝的疆域之中,不过是小小的一角!照他们明人的说法,倭人时常炫耀的伟绩,大概只相当明朝版图之内几十个乡镇的动乱而已!

    再说即使他这次得逞,统一了日本那又如何?大明朝一个省的疆域就不知道要比日本国大多少!然而,丰臣秀吉此刻居然想搅动大明的政局,趁机渔翁得利,未来还想实现武田信虎将军的遗志,这家伙岂不是在痴人说梦吗?

    想到这里,西笑大师认真地盯了盯丰臣秀吉的眼神。那是一双燃着熊熊欲焰的眼睛,仿佛在向外喷射着灼人的戾气,非常狂热,非常亢奋。在他看来,这位丰臣关白的的确确有几分“走火入魔”了。也不知道他的信心从何而来。丰臣秀吉见他这副模样,淡淡一笑,突然,他拍手喊了一声:“王先生,请出来吧!”

    只见屏风后人影一晃,后面闪出一人,朝他抱拳行礼。西笑承兑看着来人,却见此人三十岁左右,显得精明能干,只不过却是一副大明的富商打扮。这人笑眯眯的自我介绍道:“在下日昇商号掌柜王大发,见过西笑大师。”

    “哦,王先生是大明商人?日昇商号的掌柜?据老衲所知,这可是大明国的一家大企业呀!”西笑倒是有些困惑地问道,“不知王先生因何支持日本独立,这对你们没有好处啊!难道你们不怕事情暴露以后,被皇帝抄家灭族吗?”

    王大发还没有回答,只听丰臣秀吉桀桀笑道:“西笑大师,跟你介绍一下。这位王桑是大明阁老张四维的孙女婿,也是晋商派驻在我这里的代表,对于商人来说,只要有黄金,保障他们的利益。什么问题都好谈!恰好,本关白在石见有一个巨大的金山,咱们各取所需。呵呵……有了贵人的相助,我们就可以影响大明朝廷的决策。本关白何愁不能一统天下,重塑大和……”

    说罢,丰成秀吉顿了一顿,双目一抬,直直地盯着西笑承兑,肃然道:“不瞒西笑大师,家母当年怀本关白时,曾经梦见一轮红日破窗飞入她腹中。她醒来之后,请相士占卜吉凶。相士对她讲:‘夫人所怀之子,贵不可言,乃是天照大神之嫡子,将来其赫赫威势,必如日光普照,无处不及,无人能敌。’西笑大师请看,本关白今日所建之丰功伟业,不正应验了那术士的预言吗?“

    说在这,丰成秀吉豪迈地挥手说道,”现在我们已经走出了第一步,眼看就要实现九州一统。本关白就会将相士当年的预言全部实现,只要统一了日本,恢复大和。卧薪尝胆向大明帝国学习,再潜心发展几十年,将来大日本何愁四海八荒尽行收入掌中!”

    西笑承兑哪里会信他这番神神道道、自欺欺人的谎话?却不敢反驳他,只得垂头深深叹道:“这些年关白大人高举反明大旗,要恢复大和,老衲不敢说对与错。但是老衲看到的是自从您轻启战端之后,这瀛洲各地兵连祸结,老百姓再也无宁日矣。成为大和人也罢,大明人也罢,不都是东亚一脉吗?一切还请关白大人三思啊!”此言一出,黄金室中倏地静了下来,静得令人有些窒息。

    丰臣秀吉沉默着,也不抬头看西笑承兑,只是盯着他面前茶几上的那只茶杯,隔了许久才道:“西笑大师,本关白之所以跟你说这些,就是信任你,你毕竟是我大和一脉,何必仰人鼻息?实话跟你说吧,本关白想让你相助于我……西笑大师身为佛门领袖,登高一呼,包括佛门在内,多少老百姓会追随我们,又何愁大事不成?……希望阁下早做决定,弃暗投明,不要做了大名人的走狗,做我大和民族的罪人。你知道了这些底细,恐怕只能把你留在山形县了。”

    丰臣秀吉忽地拖长了声音,似笑非笑地抬眼看向西笑承兑,悠悠说道,“此番起义军寻求日本独立,本关白志在必行。为了团结我日本臣民上下一心共同对敌,本关白希望作为我日本国镇国之教的佛门众弟子,能够在您的领导之下,广开法坛,在民间多多宣讲我大和民族寻求独立自主的正当性,多多发动各州郡的青壮男子舍身为国投入到这场‘圣战’之中!西笑大师对此意下如何?”

    “这……”西笑承兑脸色一僵,在犹豫之际,抬头一瞥,却见丰臣秀吉双眸之中的凛凛寒光已似利剑一般直逼而至!他心头一跳,只得战战兢兢俯首答道,“老衲知道应该如何去做了。”听到西笑承兑这般回答,丰臣秀吉铁青着的脸色才缓和了下来。他哈哈一笑,端起茶壶,亲手又为西笑承兑斟上一杯热茶,显得十分和气地说道:“来,来,来,请西笑大师继续品茶……”

    西笑承兑推辞谦谢之际,心中一个念头却是闪电般一掠而过:俞总督为何一直按兵不动,却派他来为谈判做准备,难道真的是兵力不济吗?想想吧,大明现在是拥有九亿人口的大国,怎么可能会缺乏兵力。他虽然也想但日本独立,但他觉得时机并不成熟。这次他来本来想劝说丰臣秀吉见好就收,保留日本的元气。没想到这丰臣秀吉如此狂妄,不自量力,竟然还想搅动大明国内的局势。这不是痴人在说梦话吗?

    在他看来,这“血星耀夜”的凶象并没有显错,从今夜起,瀛洲一场惨烈的刀兵之灾果然是在劫难逃了!此时此刻,他仿佛看到了大明强大的军队渡海而来,四十多年前的那一幕又要重现在瀛洲了,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凄然泪下。

    ……

    中秋节过后没多久,大明帝国又迎来了国庆。朝廷组织了各种庆祝活动。今天在国家大剧院看完戏,已是交了子时。大大小小几百两汽车,一窝蜂开出了东华门。这些汽车上作者的都是颇获皇上恩宠的皇亲国戚和勋贵大臣,大大小小的官员在东华门外停车场揖让道别,各自择道儿回家。

    作为礼部尚书、这次庆祝活动的组织者,张四维的汽车最后一个才出紫禁城。此时夜凉如水,汽车缓缓地行驶在长安大街上,街面上早已经灯火阑珊,天幕上疏星闪烁,薄薄浮云,半掩着一弯寒月。不知何处的寺庙里,间或传来一两声悠远深沉的梵钟,更是平添了京城的幽邃与神秘。

    张四维有些疲惫的坐在车里,身子靠在沙发上,只觉得浑身酸痛。忽然感到双膝生冷,便拣了一块鹅绒毡盖了膝头,又塞了一个枕垫到腰后头。此刻,他表面上显得平静,脑子里却在想着自己的心事,过了今年他马上就是七十了,担任内阁辅臣已经十几年了,却始终不能再进一步。

    申时行已经连续任满了三届总理,今个晚上自己亲耳听到他向皇帝推荐的新总理人选是户部尚书赵志皋,万历皇帝虽然没有表态,也没有提出反对的意见。如此一来,自己想宰执天下的梦想恐怕成了水中之月,想到这里,他就咬牙切齿。实在不甘心呐……单说这些年,为了除掉身边的竞争对手,他费了多少心思,才做成一个又一个“局”。如今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一旦过完年皇上谕旨下达之后,那就真的没有任何希望了。

    他今年已经年过七旬,已经在阁臣的位置上熬了多年,这些年自己苦心经营,他也看得出皇上对自己还是心存眷顾的,也欣赏自己的能力,但他又直觉万历皇帝在防范着他。这一切却让他今日有些心神不安。此时,他真恨不得有神仙显灵,让他知道皇帝的所思所想。正闭目乱想,忽听司机张勇踩了一脚刹车,把车停了下来。

    “怎么啦?”张四维问。

    张勇略显紧张,小声禀道:“老爷,小的瞧着今个这街面,觉得有点不对劲。”

    “怎的不对劲?”张四维不解。

    “您看看,”张勇指指外面,对他说道,“城里面到处都是巡逻的军士,多少年没这样了。怎么有些如临大敌的样子?”

    张四维将脑袋伸出车窗眯眼儿朝街边一瞧,果见一队持枪兵士匆匆走过,锃亮的刺刀,在昏黄的灯火下闪着可怕的寒光。不过此时他并没往深处想,只道:“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今儿个是国庆节,又有那么多大臣皇亲前往首都大剧院看戏,为了安全,五城兵马司多派士兵巡逻,也是情理中事。”

    “可是这些兵士,好象并不是五城兵马司管辖的武装警察。”张勇指着又一队走近的兵士说,“您看他们的臂章,这些军人应该是驻扎在德胜门外的禁军兵士。”

    “啊?你看清楚啦!”张四维心里咯噔一下,自言自语道,“的确有些蹊跷啊。禁军兵士,没有皇上的旨令,任何人都不得调动。这个时候既无外敌匪警,又无火患民乱,调禁军兵士入城干什么?”

    “是啊,小的也是这样猜疑。”张勇也是一脸懵逼。

    “算了,“张四维隐隐感觉有些不妙,但又想不出哪里出了问题。便吩咐道,”且不管这些,你把车开快点!咱们早点到家。”

    “是,老爷。”

    张勇重新启动汽车,加大了油门,汽车如飞前进。大约一炷香工夫,张四维就到了自家府邸门口。汽车刚在院子里停稳,早见管家张顺抢步上前拉开车门,看到张四维稳稳地坐在里头,这才长吁一口气,他走上前,一边扶张四维下车,一边轻声言道:“见到老爷无恙,小的安心了。”

    “怎么了?”张四维这才发现院子里到处灯火通明,虽然夜深了,却没有一个人睡觉,仆役们的脸上,都露出惊慌的神色,顿感奇怪,心里也禁不住紧张起来,问张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

    “启禀老爷,刚刚得到线报,不知道什么原因,王大发刚到天津就被东厂抓了!”张顺神色焦急,答道,“日昇商号被查封了,还有十几位晋商的商号也被查封了……”

    “什么?此事当真?”张四维顿时额头上的汗就下来了。

    张顺轻声说道:“老爷,是司礼太监张鲸派管家悄悄传来的信息。他让我们好自为之,千万别牵扯到他,也别再找他联系了。而且还把收到的黄金退了回来。”

    此言一出,张四维大惊失色,顿时汗如雨下,浑身发抖,竟然瘫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