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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为“丁业”的逃犯动了动,缓缓抬起头。
他的脸颊被子弹撕了一片肉,牙齿暴露在外,白得刺目。
恐惧再次漫灌,比之前的任何一回都要极端,
但夏子器的神经一阵拧巴,痛苦感与压抑感反倒比之前轻了不少,甚至可以动一动手指张一张嘴巴。
有些事情,一回生二回熟;
有些东西,进进出出习惯了,反而能从其中找出刺激性。
女孩同样不太好受,指头虚压在扳机上,却怎么都扣不下去。
但在下一刻,她腕上的特制手表感应到脉搏的变化,立刻注射了一小管鲜红药剂。
药品刺激神经,女孩眼神一冽,枪口火舌喷吐!
乓乓乓!
一枚枚子弹激起血花,却被橡胶般的肌肉夹住,没办法再进半步。丁业伏低身子,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嘶吼,发狂野兽般发动了冲锋!
女孩弃枪,匕首横于胸前。
谁知在相撞的一瞬间,丁业忽然拉长了身体,用非要害的部分硬抗一记刀割,软体章鱼般挤出屋门。
看样子,从一开始他就确定了逃离的选项,不想硬拼。
女孩没去追,低头看自己的匕首。
刀锋沾了血,如同沾上浓硫酸,原本能当镜子用的雪亮刀刃变得坑坑洼洼。
夏子器靠在墙上,喘着粗气。今天一晚上的经历实在太精彩,精彩得有些上头。
他看向那个霸气侧露的女孩,
问:
“镇守局的人么?”
女孩没搭理他,自顾自走到洗手台前,撕下一片袖子,蘸了水在脸上擦拭着。
妆容被卸掉,露出一张英气又俊俏的脸庞。
那双尤为锋利的眉,悬在漆黑如墨的眼眸上,如柳叶,如狭刀。
这张脸看上去,比卸妆之前年纪大了一些,二十四五岁,一脸生人勿近的表情。
“喂,那个……那个姓丁的,他跑了诶,你不去追么?”
夏子器没有一丝被嫌弃的自觉。
女孩终于开口了,声音清冷,和那个“离家出走的叛逆少女”人设简直判若两人,
“外面有人候着,他没路逃。”
……
刚一冲回便利店大厅,丁业就抬手扯下了几颗纽扣,掷向头顶的三排白炽灯。
灯管破碎,便利店陷入一片黑暗。
丁业长吸一口气,像是鱼终于回到了水里。黑夜里的他,状态明显提高一个水平,伤口迅速愈合,腐蚀严重的弹头接连被挤出。
脚步落在地板上,没有一丝声音,
丁业完完全全和黑暗融在一起,疾步奔向大门。
经过收银柜台时,他停了一下,看向收银小哥。
小哥缩在角落里,一脸惶恐,应该是听到了刚刚的枪击,吓得不敢动弹。
丁业举手挥了挥,
用口型无声说:
“拜拜咯,混血的杂种。”
说完,刚扭过头,
小哥脸上钻出一片片鱼鳞,肌肉在瞬间撑破了工作服,倒持一把鲨鱼皮短刀鞘,捅向丁业!
丁业嘴角浮起一抹嘲讽的笑容。
他用爪子撕开胸前的皮肉,胸口里镶嵌着一页古旧经书,书页四角生出血管,驳接器官。
书页上有五行梵文:
立者必倒,
高者必堕,
积者必竭,
聚者必散,
生者必死。
——白象大士如是说。
“立者必倒”那一行文字沿着血管,流往心脏。
以丁业为中心,两米为半径的空间突然颠倒,天花板和地面交换位置,收银台上的东西纷纷坠下!
这一离奇现象持续半秒钟不到,恢复正常。
面覆鳞片的收银小哥失去平衡,手里的短刀鞘来不及收回,错开敌人捅在了商品架上。
架子整个被“收”入刀鞘,包括上面的商品。
“镇守局下套子,从来都是一套环一套,我早就习惯了。不过你的套子倒是和你的畸变种一样‘水’啊。”
留下一句讽刺,丁业撞碎玻璃门,来到店前的空旷。
突然,两束灯光刺破黑暗,
一辆黑色涂装的重型越野车踩死油门,悍然冲撞!
已知:一辆越野车重三吨,以一百二十千米每小时的速度撞击一个人,问:
被撞者的心理阴影面积?
丁业的身子在车顶上滚了一圈,还没落地,空地周围就同时亮起了十几盏大型日光灯,
灯光效果好似手术室用的全方位无影灯,但功率大了不知多少倍!
黑暗消融,“夜使徒”如同暴露在朗朗白昼。
还没完,
数具反坦克火箭筒和小型榴弹筒瞄准,发射!
半空中的丁业来不及做出任何防御动作,胸前的经书自行沿着血管流进器官,
【积者必竭】
火箭筒和榴弹击中目标,却没爆炸,积蓄在里面的磅礴力量被某种规则篡改成了哑弹;
【聚者必散】
灯光如同被海浪冲垮的沙塔,以一种违背物理的方式散开。
丁业的器官一阵蠕动,增殖出密密麻麻的细小肉芽,但他还是抓住刹那的机会,箭鱼一样“游”入夜空,踪影全无。
直到这时,灯光重新聚合,炮弹才接连爆炸,炮火声洗礼着整座小区。
越野车开门,下来一个黑风衣的中年男人。
男人脸颊枯瘦凹陷,像一棵被黑布包裹的枯树。
炽烈的火光在他面前翻滚,却驱散不了他身上的阴沉气质。
混血小哥走出便利店,站在男人左后侧,低着头。
“情报有误,”
男人摇头,
“丁业能将【白象经】激活到四层,而不是情报里的两层。”
他望向星光璀璨的天空,眼神渐渐变得锋利。
……
车上下来十几个干员,开始对便利店进行全方位排查。
所有人都在忙碌,
只有夏子器坐在一张椅子上,脸色苍白,一脸不知所措,似乎已经被彻底遗忘掉。
排风扇已经被打开,但里面没有什么腐烂的蜘蛛怪。
过了半小时,
才有一个板着脸的中年男人走到他面前,一看就不太好交流。
“我是琴海镇守局行动组的负责人,白安阳。这是证件。”
枯瘦男人掏出小本,在夏子器眼前晃了晃,
“详细讲一讲你的遭遇,不要有任何保留。”
夏子器整理了下语言,一五一十讲给对方,包括梦里的猫和被啃成猫窝的蜘蛛尸骸。
男人全程没插一句嘴。
说完,
夏子器顿了顿,
接着问:“白长官,什么时候能放我回去?”
“你回不去了。”
夏子器:“……”
“你今晚看到了太多不该看到的东西,这些属于机密,而且可能对你的精神造成不良影响。我们要送你去疗养院,进行彻底的精神治疗,出院时间根据疗效而定。”
白安阳准备离开。
“精神治疗,就是洗脑吧?你们要把我关进监狱么?”
夏子器拔高声音。
“不是监狱,是疗养院。”
白安阳脚步不停,似乎这个问题根本不值得回头。
“疗养院”三个字在夏子器耳边回响,他咬了咬牙,眼前浮出一些很不美好的画面。
白色床单、铁制屋门,玻璃窗里的呆滞女人,整天对着一张全家福,傻笑,傻笑……
“我曾经在镇守局的预备训练营接受训练,按照保密章程,我有资格了解少量畸变知识。”
他大声说,
“我的编号,1913013。”
白安阳终于停步,回头。
他盯了夏子器两秒钟,
从旁边的干员手里接过一部手提电脑,登录查询系统。
“1913013,预备役15届学员,由于成绩不及格与违反营则,被判淘汰出局。”
白安阳放下电脑,
“你的履历并不合格。除非有镇守局B级以上的干员担保,不然还是要走流程。”
这时,一辆白色廉价小轿车停在了便利店外面。
一个大叔钻出车门。大叔看上去四十多岁,相貌平庸,有些秃顶,眼袋相当严重。
乍一看,像一个油腻的上班族;
仔细一看,嚯,是一个油腻的秃顶上班族诶!
“担保人来了。”
夏子器如释重负松了口气,招手呼喊道:
“何叔!”
何远愣了下,
“臭小子,你怎么在这里?”
“我是被害者,”
夏子器一脸浓浓的委屈,
“何叔,我刚想给你打电话来着,你可千万不能让他们把我弄到疗养院去啊,我去了,谁给你儿子补习呢。”
“你认识?”
白安阳看向何远。
何远点了点头,“我前同事的儿子,他父母是……”
“那你处理。”
白安阳根本没听接下来的话,扭头离去。
“何叔……”
“现在是查案期间,喊我何长官。”
何远拉过一个塑料椅子,在夏子器面前落座,从怀里掏出一支比注射管略粗的金属管。
“担保可以,但我得测一下你的精神状况,确保没有什么脏东西藏在你的思维里。”
他拧开金属管盖子,抽出一支材质不明的刺,刺上沾着淡黄色的黏稠。
夏子器脸色大变。
“何叔,你这是私刑!我不就是把你打牌的事告诉婶子,帮你儿子做了假期作业,至于公报私仇么?!”
“啧,又不往你身上扎。”
何远用纸巾擦拭了一遍细刺,针头扎进胳膊。
“看着我的眼睛。”
夏子器不明所以,投去目光。
下一瞬间,何远那双眼袋严重的眼睛兀起、增生,分裂出数不清的小圆眼!
卧槽……夏子器的惊呼被堵在了嗓子眼里。
细密的嗡嗡声开始在脑中回响,如同一大群乱撞的野蜂,撞散思维,扇乱理智,撑开了通往潜意识的路。
蜂针,收容会序列1307—1。E型收容物“蜂亲王”的衍生品,长约十二英寸,需要储存在装满蜂蜜的容器中,否则会随机增殖出一只攻击性强、以动物脑髓为食的蜂种。
经大量实验可知:
人类将蜂针刺入血肉,可以在眼窝中短暂变异出一双复眼,并且暂时获得催眠技能,技能水平取决于使用者的眼球半径。
负面效果:
时间一旦超出十分钟,蜂针将会和血肉黏合,复眼会成为永久器官,伴随着智商大幅度退化。
“……”
懵懵懂懂,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等夏子器重新找回思绪,眼神恢复了聚焦,何远正将细刺装回金属筒。
“叔,我……”
何远叹了口气,沉重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