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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家虽然不是什么名门望族,但是一提曾经太医院的吴再林御医,多数人都要赞一句神医再世。虽然他现在自己不问诊了,但是他的长子在太医院任职,声望虽不及父亲,但是也是个把过龙脉的人。长孙前段日子担了个毒杀御史的罪名,可后来证明是齐御史自己不听医嘱丢了性命。
所以,一说请吴家的人来,纵然一百个不乐意,可也找不出旁的理由来。
因为吴家开的医馆,在南北二京都是数一数二的。
待浮香带人走了,暇玉对十姨娘道;“妹妹,你好像和那几位病着的妹妹不住在一起,这可要苦了你了。一会确诊了,怕是要委屈你,搬着和她们住在一起了。”
十姨娘和阎姨娘那帮根本就不是一类人,后院不是一个阵营的搬到一块住,根本是自寻死路。一听这话,十姨娘忙站起来解释:“夫人,我都说了,我这是老毛病。不是什么能传染的病!”
这时老三冷笑道:“老毛病,毛病多久了?是不是你传给其他人的?”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十姨娘咬着下唇恨恨的说。
“夫人在这都没怪我说话,你跳什么脚!有病得治,免得上了脑子!”三姨娘慢悠悠的说,根本没把这个后进门,恃宠而骄又没地位的老十放在眼里。
“好了,都少说两句吧。”暇玉道:“我听说父亲说,邪从口鼻入。病人的唾沫入了你的嘴巴,你就病了。所以大夫没来前,大家用帕子捂住嘴巴,不要说话了。”说着,拿帕子捂住口鼻,面露焦急的之色。
这时大家才发现果然从一开始夫人就拿帕子捂住口鼻,不禁纷纷效仿。有的开始嗤之以鼻的,随着越来越多的人拿帕子捂住口鼻,也坐不住了,慢慢的有样学样。
暇玉这时叹道:“这病症,恐怕不是咱们府里来的,肯定是外面带来的。我听说前天秋烟居有个妹妹家里来人,见了一面,不知是不是这个原因。好像这次病的妹妹们都是住在秋烟居的吧。”
三姨娘哼笑:“还用说,肯定是乡下的穷亲戚吃不上喝不上,又来找老九要钱呗。那病指不定就是他们带来的。”
暇玉长叹一声,站起来,环视屋内对大家说:“若是真的爆发时疫,不单单是哪个妹妹自己的事情,而是关乎大家生死存亡的大事……所以大家要互相配合,大夫禁忌的事,千万不要做。妹妹们互相看看,谁带了哪些个丫鬟过来,一个人都不许乱跑乱走,乱了套就没法控制了。”
下面的人脸色各异,有看热闹的,有担心自己安危的,有不作理会,只想做好自己的。总之这么一闹,一早上的光景就过去了,半个时辰后,浮香和几个嬷嬷从外面回来,带进来一个看着二十岁左右的男子,是暇玉三叔的儿子,吴岚玉。
岚玉一见堂妹,马上道:“小医吴岚玉拜见穆夫人。”
“怎么是堂兄您来了?三叔呢?”
“最近京郊有疫情,咱们济号联合其他几个医馆去发药,我父亲做为咱们吴家的代表昨天就出去了,还没回来。”岚玉道:“所以就由我来了。放心,我还带了个帮手。”身子一侧,亮出一个人来:“他是叔父大人得意门生,医术了得,过两年也要参加太医院大考。孟翔,快拜见穆夫人。”
那人提着药箱头也不敢抬的低着头进屋,道:“小的见过夫人。”
这位就是父亲的私生子了。另暇玉难过的是,这位的年纪比自己要大上好几岁,就是说父亲在养育了一个私生子后又回去和正牌夫人生了暇玉。她开口道:“事情耽误不得,两位大夫随我来吧。”说着,在前走着引路。走了一步,回头看那些侍妾们:“大家在这里等着,大夫没确诊之前,千万不要乱走!暖雪,浮香,照顾好各位姨娘,在这等我消息。”
岚玉拎着药箱跟在她后面,一路上徜徉观看穆府的布局风景,忍不住啧啧赞叹:“妹妹好福气,能嫁入这神仙洞府。”
暇玉不知这位堂兄叫孟翔跟来是不是故意的,便试探着问:“我本来以为,就算三叔不在,你自己一个人来也能应付得了。怎么,难道你觉得病情严重,又带了帮手来?孟翔这个人我可没听过。”
岚玉一脸坏笑的说:“穆夫人,竟然没听过这个人吗?他可是咱们医馆声名赫赫的大夫呢。有人说他得了祖父大人的慧根,吴家又要出神医了。”暇玉冷着脸说:“姓孟的,得吴家什么慧根。”岚玉扑哧一笑:“忘了说,巧的是,他也姓吴,本名是吴孟翔。”
暇玉恍然大悟,难道母亲叫他小孟翔,敢情孟翔只是个名字。父亲可真是不避人耳目,把个私生子冠上本家的姓氏,安排在医馆做大夫,除非是傻子,要不然怎么可能瞧不出端倪来。
暇玉微笑:“那可巧了,咱们五百年前和他是一家。”
岚玉回头对孟翔笑道:“快给穆夫人作揖,有了她的认可,说不定你今生真能和我认一个宗祖。”那孟翔眼睛一亮,赶忙看向暇玉,似是在追问她是否承认他的身份。
暇玉别开脸,冷然道:“你们是来看病的吧,别忘了本职。”于是孟翔的眼神瞬间晦暗下去,灰溜溜的跟在岚玉少爷身后往秋烟居走。还没入门,就听里面说说笑笑,这时院里倒洗脸水的丫鬟看到暇玉夫人与嬷嬷们和两个男人来了,立即端着盆子回去禀告。于是,立竿见影便没了调笑声。
暇玉避开嬷嬷们,低声和岚玉说:“我心里是怎么想的,哥哥,你应该懂……”岚玉叹了声:“当然懂,浮香和我说了,但是我不愿意毁名声,所以叫了个帮手来。”朝孟翔招手,拽过他的耳朵嘀咕了几句,孟翔搔了搔后脑,为难的说:“可是……这,做大夫的怎么能做这样的事?”
岚玉哼道:“那便算了,你回去罢。当我们从没见过你!”说完,面色缓和下来,叹道:“……有人给咱们的穆夫人不痛快,咱们也得她们点颜色看看,不是?”孟翔这才苦着脸点点头。
叫孟翔来就是预备着背黑锅的,反正他问诊,假如出了岔子算他头上。
进了院子,见有正房一间,厢房两间,暇玉对着正房走过去,浮香赶紧快走几步给她挑开帘子,她一低头走了进去,拿帕子捂着嘴巴闷声道:“妹妹,姐姐我来看你了,方才听阎姨娘说你们病了,可给我急坏了,这不,马上叫大夫给你瞧病了。”
这时侧卧在床上的女子,背对着来人躺着,秀发披散在背上,一动也不动。这时屋内的丫鬟朝暇玉装作为难的说:“这个,姨娘从早上起就病了,起不来床,怕是不能给夫人您请安了,她现在睡的正熟,夫人请回吧。”
浮香一翻眼,心里骂这厮好大的架子。暇玉揪着帕子,回头对岚玉担心的说:“大夫,你看,怎么办?昨天病的,今天连床都起不来了。你们快想想办法吧。”岚玉不说话,看向孟翔,孟翔一抿唇,对那丫鬟说:“你去将她叫起来,如果叫不醒,那么人昏迷了,我也没办法。咱们只能锁了院子,听天由命了。”
刚说完,躺在床上的女子依依呀呀的□□的几声,病歪歪的半坐起来:“……是谁来了?”揉了揉眼睛:“是夫人吗?妹妹我睡的实,没听到您来了。”然后骂那丫头:“死蹄子,夫人来了,也不知叫醒我。”
那丫鬟赶紧告罪,去搬椅子给暇玉坐。暇玉站在原地不动,笑了笑:“妹妹醒了就好。”对孟翔道:“去给四姨娘瞧病罢。”
孟翔拎了药箱,朝暇玉点了下头,弓着腰走过去,在床边坐下,让四姨娘亮出手腕。那四姨娘还不知外面的状况,见暇玉来了,还当是她带大夫来是打探自己病症真假的,为证自己的清白,任孟翔问病症,只往重了编造。问她头晕不晕,就说晕的几乎起不来床,问她骨头疼不疼,就说疼的针扎一般的难熬,问出不出汗,就说盗汗湿了几床被子了。
“这……这……”孟翔诊完脉,回头看向岚玉:“好像是……时热疫……不过还不敢确定,得去看看其他病着的两位姨娘,才好下结论。”
四姨娘听了,呆怔在床上:“……会不会诊错了?我只是感染了风寒……休息几天便好了,怎么会是什么疫症呢?”
“你有所不知,正所谓‘又如正七八月月,人气在上,瘟疫大作,必先头痛或骨节疼,与伤寒、时气、冒暑、风湿及中酒之人其状皆相类’。我说的句句可查,如果不信,可查阅《正清说疫》。不过好在时热疫,恐怖之处在于传染和引发其他病症,如果治疗得当,可以痊愈。”
暇玉无比同情的看向四姨娘:“……妹妹怎么得了这样的病。咱们好姐妹还未相识呢,这下可好,要分开一段时日了。”不等四姨娘回答,对孟翔道:“咱们快走,去看看老六和老九,如果确诊了,得把这院子封起来。”
岚玉也担忧的说:“京郊闹的就是这种疫症。瘟疫乃郁热所致,等封了院子,在院周围投下通圣散,打开窗门,让阳气发泄,就不会造成大面积传染了。”
两人一唱一和唬的四姨娘目瞪口呆,怔怔的问:“我真的得了时热疫?”
暇玉赶忙劝:“别担心,还没确定呢,我听人说是老九见了外面的人带回来的症状。你放心,就算是时热疫,大夫说了,也能治愈,所以好好养病吧。至于请安那些小事,等妹妹好了,再说吧。”说完,看了浮香,浮香赶紧挑开门帘,让暇玉和两位大夫出去。
剩下两位姨娘的情况简直是和四姨娘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皆以为暇玉是带大夫来戳穿她们的,各个往重里说,而孟翔也偏问她们是否热,疼的症状,于是各个给出肯定的答案。
秋烟居闹了时热疫的结论便坐实了。孟翔很认真的给开了方子,考虑到吴家和穆家的关系,诊金抓药熬药自然分文不收,还特意派了个会煎药的丫头过来听使唤。
一番诊断完了,暇玉才回到自己所在的卧房正厅对还在等结论的姨娘们,愁眉苦脸的说:“可不好了,确实是时热疫。秋烟居我叫人给封起来了,里面的人好之前,大家千万不要靠近。否则谁沾了,回来传给老爷,可大事不妙。”
众人哗然,十姨娘身边的人又向后退了一步。
“还有……阎姨娘……你不是住在秋烟居么,你现在也不回去了,就搬去和老十先凑合段日子吧。你们两个,一个接触过病人,一个有疑似病症,请安就不用过来了,没事的话,最近少跟其他妹妹们走动的好。”暇玉佯装纠结的样子说:“老爷刚走,偏出了这样的事情,为了预防,从明天开始,凡是过来请安的姊妹,我都会发给大夫开的汤药,药由我院里的丫头统一熬,省得大家忘了喝耽误正事。所以,大家千万要过来啊。”
都这样了,谁还敢不来。于是一个个都瞪了眼,咽了下口水,低声说道:“是,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