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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打电话过去的时候,阎副局长的秘书表现得并不意外,他告诉我,下午四点半的时候。阎局长有半个小时的时间,我可以那个时候直接过来见他。
我要见阎副局长,他自然不意外,他意外的是我过了这么久,才来拜见阎副局长。
然而这时间的前后,其实代表着很多的意义。
我一开始去找阎副局长,那就是服软。就是不得不低下自己高傲的头颅,过去跟那位极有可能是幕后庄家的大佬表示臣服。
而此我过去,却是跟他摊牌的。
所谓摊牌,也就代表着我已经有了跟他平起平坐的资格。
我不用臣服于豪门,因为我本身就是豪门。
得到局长秘书的回复之后,我抬手看了一下表,时间是下午三点半,也就是还有一个小时。
事实上,真正到了那个级别,只要不用算计太多,其实比我们还闲。
闲到上班的时候露个面。然后找一个地方埋头睡一觉,都没有人知道的情况,都有。
之所以约在四点半,是有意晾我一个钟头,也是给自己一个缓冲的时间。
就跟叫人到办公室,自己无所事事地读十分钟文件。装作很忙的样子一般,这个叫做施加心理压力。
我在机关混迹多年,对于这一套,深恶痛绝,不过却不得不承认,倘若是没有底气的人,被这时间一磨,满腹的话语都烟消云散了,接下来,就只有等着别人来牵自己的鼻子了。
不过我不同,因为我心中有底。
有底就不会有任何畏惧。
于是我叫欧阳涵雪给我泡了一杯浓浓的咖啡。不加糖,慢慢地品味着,而一直等到了四点二十二分的时候,方才起身,离开了办公室。
我走到阎副局长的办公室,需要七分钟。
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我本身就是练这个的,不会有半点的误差,而一路上的人,瞧见我的时候,表面上都笑吟吟地招呼。不过估计脑子里都一头雾水。
怎么回事,黑手双城这是要去向阎副局长服软了么?
我不敢那些不相干之人的心情如何,挟着公文包,缓步踱了过去,一直来到了阎副局长的办公室门口来,平静敲门。
阎副局长比王总年轻许多,所以并没有在那栋苏式红砖楼办公,而是在新落成的大楼顶部。
居高而望远,的确是个不错的风水之地。
高级领导的办公室都是套间,阎副局长的秘书是个带着黑框眼镜、一丝不苟的中年人,起身与我握手寒暄,而且余光处,还下意识地望了一下挂在墙上的时钟。
一分不差。
看来这人不是强迫症,就是来意不善啊,要不然过来见领导,哪有这么掐表的?
双方都不是愚蠢之人,眼神交换了一下,便不再多言,秘书来到了套间的内门,恭敬地敲了三下,然后朗声说道:“阎局,二司副司长陈志程过来了。”
“请进!”
里面传来一声浑厚的声音,秘书将门给推开,抬手,示意我走进去。
我跨步向前走,瞧见一个头发略微有些发白的中年人果然坐在厚重的大办公桌后面,正在奋笔疾书,于是开口喊道:“阎副局长。”
听到我的这话,旁边的秘书顿时就是脸色微微一变,而那中年人也抬起了头来,朝着我点了点头道:“嗯,坐!”
简单的一句对话,就表达了双方的立场。
这里面其实是有一个潜规则的,因为一般来讲,下属在私下场合见到副职领导的时候,只要正职领导不在场,都会默认地将那一个“副”字去掉。
这个规矩,基本上混过机关的人都懂,而一旦你不这么做,就代表着两件事情。
要么就是你跟这副职领导有嫌隙,要么就是你的地位,并不比对方低多少。
所以我这么说,那秘书的脸色有些微微僵硬。
一句话点燃战火,秘书关门离去,而我则坐在了阎副局长办公桌对面的椅子前,坦然自若。
别人在领导面前坐着,都是半边屁股挨着,表达自己诚惶诚恐的心情,然而我却从来没有这般做过,就连我师父面前,我都是四平八稳,而这位阎副局长,也未必能够威慑得了我。
明人面前不说暗话,阎副局长也没有想在我面前玩什么心理暗示的招数,而是将笔一扔,表情温和地说道:“志程同志,虽然我并不分管二司的工作,不过我们也是老相识了,不要拘束啊。对了,你过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啊?”
说句真心话,年仅五十二岁的阎副局长,因为修行者的缘故,除了一头少年白,精神跟我也相差不远,加上他的穿着打扮偏于年轻稳重,一笑起来,倒也亲切。
至少比王红旗那老头子要有魅力得多。
出身红二代,又拥有复杂背景的阎副局长修为深不可测,而涵养功夫也是一流。
尽管我知道他对我有些手段,但如此温和的话语,倒也让人发不出火来。
我平静地说道:“今天过来,主要是跟阎副局长你汇报一件事情,关于上个星期我手下特勤一组的林齐鸣与董仲明,与特勤二组的五人打架斗殴事件,我……”
这话儿还没有说完,刚才还显得十分平易近人的阎副局长一挥手,打断我的话语道:“关于这个问题,我们先不谈。”
他顿了一顿,然后说道:“我之前在会议上说过这件事情,光天化日之下,在总局的办公楼里面公然厮打成团,而且出手甚重,直到如今,还有一人躺在医院里面出不来。这样的事情,性质太严重、太恶劣了,所以我说过,谁都不要求情!”
我待他语气稍歇,开口说道:“阎副局长,我不是……”
这话儿又只说到了一半,又被打断了:“志程同志,你应该知道,我们属于秘密战线,管理的都是身手厉害的修行者,最讲究的一件事情,那就是纪律!纪律、纪律、纪律,唯一纪律,才是保障一切的基础,任何个人,都不能凌驾于组织和纪律之上,要不然,这样下去,是很危险的……”
到底是政工干部出身,这阎副局长的嘴皮子一旦启动起来,根本就没有完的时候。
我静静地听他讲了十几分钟“纪律”的重要性,给我不断地强调一点,要有组织纪律性,要不然就容易犯错误,吃官司,极有可能走到组织的对立面。
其实说了这么多,无外乎就是在敲打我。
至于为什么敲打我,我也十分清楚,尽管我在宗教局里面属于实干派,不过因为跟总局王红旗之间有着许多工作关系,年少时又曾经受过许老的照拂,所以就有人将我给划成了元老派。
有人在的地方,就有斗争。
作为少壮派的领军人物,阎副局长开明了车马要敲打我,而且我倘若要是不肯服软,指不定还有更多的阴招。
而且他们还能够弄得冠冕堂皇。
这就是阳谋。
我一直保持平静,让阎副局长将这一段连敲带打的话语给都说完了话之后,方才徐徐说道:“阎副局长,想必政治处那边已经跟你汇报了张圣坤交代的事情了吧?”
阎副局长浑不在意地说道:“不管事情的原因是怎样,私自动手打人,这就有问题了,而且问题很大……”
我眉头一扬,淡然说道:“阎副局长,你能否听我把事情说完?”
简单一句问话,直接将对方给驾到了半空上。
阎副局长一口气憋住,脸色就有些难看了,公式化地笑了一下道:“你说吧,我还能拦着你不成?”
我刚才的那句话,已经带着火药味了,不过却并不管,而是接着说道:“事实上,张圣坤之所以口出恶言,是事出有因的。我在事发之后,与特勤二组的黄养神曾经交换过意见,他告诉我,张圣坤近来的表现有些奇怪,这一点就引起了我的怀疑。”
阎副局长眼眉低垂,平静地应了一声道:“哦?”
我伸手去掏公文包里面的东西,一边掏,一边说道:“我觉得奇怪,便让人查了一下,发现张圣坤近日来,与一名叫做韩远馨的女子来往甚密,而那女子据我的线人指认,有邪灵教成员的嫌疑,于是叫人查了一下,结果发现这个……”
我将准备妥当的随身听放在桌上,将里面的内容快进,放给阎副局长听。
当听完最主要的内容时,我将随身听给停止了,然后平静地说道:“在确认了张圣坤在有意陷害我之后,我顺藤摸瓜,已经查到了韩远馨以及她的上线,而且我有足够的证据,表明这并不是一场寻常的打架斗殴,而是一起有计划、有预谋的行动,目的是针对于像我这样的局内高级干部……”
听到我这么坦白的指控,阎副局长的脸完全都黑了,然而我却并没有管他。
事实上,在此之前,我曾经对张圣坤作出过许诺,那就是只要他去主动承认是自己有意挑衅在先,我可以将他从这件事情里面摘出来。
我在宗教局的名声十分好,他并不疑有诈。
然而张圣坤只知道我对同志犹如春天般的温暖,而对于敌人,却从来都是冬天般的残酷。
黑手双城,难道是白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