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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开进野生动物保护站,大家把尚未醒过来的母野猪从车后存储库里抬下来,按肖志才的吩咐,塞进一个新铁笼里,然后将绑住它四条腿的粗麻绳解开,那在四条腿上均倒伏成一圈印子的黑毛又慢慢地竖起来。
这只母野猪还在“沉睡”,毛糙糙的肚皮微微起伏着,像揽住活力的波浪,让人不会担心它会死去。关进了铁笼,还上了锁,肖志才和大家才放心地离开。
走在后面的史无前还回头看一眼关在铁笼里的母野猪,似乎还没有看够,透过竖条横栏,他发现铁笼后面是一堵丈许高的青砖砌成的围墙,还开了一个后门,是关着的,同样上了一把锁。
突然,史无前感觉有人碰了他一下,一看不是别人,正是肖志才。他说,肖站长,有什么事?肖志才说,还不是报酬问题。这样吧,野猪作价600元,捕猎环作价400元,一共1000元给你搞定。本来捕猎环我们可以不要,考虑在必要的时候到山上捕猎野生动物,正用得上,所以也就作价买下来。
接着他低下嗓音,派出所梅所长想叫我们把野猪交给他处理,我没有答应,说保护野生动物是我们的职责,梅所长就放弃了。
听他这么讲,史无前有些激动,拉着肖志才的手说,那就感谢你了,要是把野猪交由派出所处理,他们有可能一分钱都不给我。
肖志才说,你清楚就好。
当时,他领着史无前到办公室给出纳打了一个电话,很快出纳就来了,给他安排了1000元钱。
史无前领了钱,立即想起对父亲的承诺,弄些野味给他享用。眼下野味没有,有了钱不就可以买些家猪肉回去给他吃么?这不同样是儿子的一份孝心么?
出了野生动物保护站大门,他便打算到县城集贸市场采购他认为父亲爱吃的东西。可走了几步,又犹豫起来,并且改变了主意:何不给父亲几百元钱?他想吃、穿什么,就买什么,这不是挺好的么?
史无前的这个主意让他不再往县城集贸市场方向走,而是乘客车回了块子镇,再步行到史家庄,一路上穿过几片田畈,翻过几道山岭,也不觉得累,因为人逢喜事精神爽嘛!他腰包里第一次装了那多钱,这不是喜事又是啥?这比喜事更喜。
笑上眉梢的史无前路过斋妈那幢瓦房门前时,突然神情凝重,心情沉重。他看到一个妇女哭泣着说,斋妈,斋妈,你每天吃斋念佛,一定会知道因果报应之事,我三岁的儿子年纪尚幼,可以说没有做任何坏事,怎么成天七灾八难的?不是发烧就是抽筋,今日抽筋厉害得眼睛发白,请人给他掐人中、刮痧、送医院,还是没有抢救过来,丢了。我的天呀,这是什么缘故?我的宝贝不省事,根本就没有犯错,就是犯错也没有能力犯哦!老天呀!老天,怎么这样不公平?竟然降罪于一个三岁的幼儿。
斋妈静静地听,之后发表意见:你不要埋怨老天,什么事情发生都是因果关系促成的。我问你,小孩的父亲是干什么的?你是干什么的?
那妇女一激灵,脸上挂着的泪珠像是蒸发了,只留下泪痕。她说孩子的父亲是个猎户,我是他的搭当,经常陪他上山打猎。
斋妈说,就是这个原因造成你孩子难逃苦厄,最后丢了小命。
难道打猎会对孩子不利?那妇女用怀疑的口气问。
斋妈说,飞禽走兽不能打,特别在春天,飞禽走兽很可能都生了一窝孩子,你们做猎户的如果打死了它们的妈妈,那么一窝孩子由于失去供养食物的监护者,大都会死掉,有的还会被其它动物啖食,有的纵然未遭不测,也会活活饿死。诗曰:劝君莫打三春鸟,子在巢中盼母归。告诉你,如果你和丈夫不放弃打猎,还继续造孽,就是再生一个孩子,生命也难保哦!说具体一点打猎就是坑害生命,被坑害的生命就会成为打猎人的冤亲债主,迟早都会找打猎人算账。再说清楚一点,就是打猎人因为伤生太多,过恶太重,自然就会遭到骨肉分离的报应,现在不是么?你和丈亲打猎,让动物的骨肉亲眷离散,很快你的骨肉亲眷也将离散。这算应破了,你三岁的孩子不是因病丢掉了性命么?
那妇女开始哭得非常伤心,听了斋妈一番解释,像犯了大错一样,感到特别后悔,并且溢于言表:早知这样,我们真不该打猎伤生。
斋妈说,悔之晚矣。不过亡羊补牢,犹未为晚,只要你们从现在开始放弃打猎伤生这个行当,多念佛求佛菩萨保佑,多做善事回向冤亲债主,让冤亲债主不再纠缠,你们保管能够生一个好养的孩子。
听到这里,那妇女像是自己真的生了一个好养的孩子,脸上浮现出一丝奢望的笑纹。
史无前静站门口,听得出神入化,这让他生起了一个新念头,并为此感到困惑:我制造了捕猎环套住了母野猪,给它打麻醉枪后,它的四个孩子——野猪仔都纷纷逃离,它们会不会因为没有妈妈照顾,没有妈妈喂奶,即使逃开了,也会被其它动物伤害或者被活活饿死呢?
考虑到这个份上,他很后悔地用双手拍打自己的脑壳发问:有没有可以解救的办法呢?让四只逃离的野猪仔一个不少地正常生长,直至成年。
到底是搞发明创造的,史无前一拍脑袋就拍出了一个点子。他没有回家,而是返回到块子镇,他手头不是有钱么?立即拿出10元钱在杂货铺里买了一包香烟。
史无前可不抽烟,他拿着这包烟把玩了一下,还送到鼻孔底下闻了闻:嗯,真香!他要把它送给一个人。当然不是熟人,他在街上走了一通,便走近一个正在抽烟的配匙匠。
配匙匠吐出一大口烟雾,嘴还张开着。那烟雾未能立马散去,竟然笼罩着他乃至他配钥匙的摊位,看上去他有些朦朦胧胧,如梦如幻。但他还是清楚的、精明的,见眼前站着一位陌生青年——史无前,便问他是不是要配钥匙。
史无前把头一摇,然后将一盒香烟递给他,他没有立即接受,目光里满是疑惑。他说既然不配钥匙,你给烟我干嘛?这烟比我抽的还高档些,我抽的不过四五块钱一盒,从来舍不得买这么贵的香烟抽。
史无前把烟塞到他手掌心里,他还是接了,之后笑眯眯地说,无功不受禄,要了这烟,我心里不安。
史无前说,你一定会安。我有事求你。
配匙匠心里琢磨着,琢磨不准,便问,求我什么事?
我想跟你学配钥匙。史无前边说边动手拿起那配匙架上的一串匙坯观察。坐在摊位后面椅子上的配匙匠突然把身子朝后一仰,嘿嘿一笑,说学配钥匙很容易,当然可以,但干这行没有出息。我这么讲,不是怕你学会了,抢我的行,而真是担心你没有出息。你这么年轻学什么配钥匙哦!
我一定要学。不过我学了并非摆摊给人配钥匙,我只是为了方便自己。你放心哦,决不抢你的行。史无前只讲这些,内心的打算并没有说出来,他不想说,要保密哦!否则,揭早了锅盖跑了气,就搞不蒇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