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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的,田延年就去找张安世。然而两人才刚商量完事,霍光却突然听到一个消息:要罢黜刘贺的事,可能已经被传出去了!
事情是这样的:有一天,刘贺出行,半路被人拦驾。挡他去路的人是光禄大夫夏侯胜。夏侯胜一见刘贺,就一声大吼“陛下又想去哪里玩”有下属这样对皇帝问话的吗?刘贺倍受打击,也朝他怒吼一声“老子去哪里玩,关你什么事?快闪开”
夏侯胜忽然冷笑“你就知道玩,你知不知道有人要阴谋搞掉你”刘贺诧异地看着夏侯胜,问道“你怎么知道有人想整我,有证据吗”夏侯胜叫道“我的证据就是天象!天气久阴无雨,说明有人会犯上做乱”
这话听了不要紧,刘贺一听就更急了。须不知,他已好多次梦见过、碰到过种种稀奇古怪的事情。龚遂还经常恐吓他,要他多注意积善行德,才能化危为安…
对龚遂,毕竟都是昌邑国一起混出来的,刘贺总是嘻嘻哈哈着应付。什么鬼神,什么天意,通通都是假话。在刘贺的人生字典里,只有感觉两字。截止到目前他的生活,都是跟着感觉走…
不过,对夏侯胜,刘贺就不客气了。大骂夏侯胜妖言惑众,不知好歹…我认为:刘贺骂这话倒也不是没道理的。如真有天意,为什么他在昌邑国天天疯狂时,上天非但没整他,反而将他送到长安来当皇帝?可见,所谓天意,其实不靠谱。如有人说他靠谱,当然就是瞎扯!
刘贺将夏侯胜投入监狱,然后立案,案卷送到了霍光手里。没想到霍光一看,眼皮直跳,直叫大事不妙。他马上将田延年喊来,质问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田延年也是郁闷至极。要知道:准备废掉刘贺,目前为止只有三个人知道:霍光、他、张安世!
奇怪?这个夏侯胜是何方神圣?怎会知道有人要阴谋搞掉刘贺?难道…一想到这,霍光和田延年恍然大悟:肯定是张安世泄密!
很快,霍光就将张安世召来。结果张安世直喊冤枉,他说根本就不是他泄密的。如不是有人想陷害他,那就是不知哪个环节出问题了!
这下子,霍光真的疑惑了。是哪个环节出问题了呢?想了半天,三人谁也想不出来。最后他们只有使出一招:秘审夏侯胜!
没想到夏侯胜很老实,很快就交待了问题。更没想到的是:他的答案让人直想吐血。他说之所以知道有人要搞掉刘贺,不是什么人告诉他的,而是他受了某篇文章的启迪,推理出来的。夏侯胜还气壮如山地告诉霍光“如你们不信,去翻一下书不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吗”霍光想想,这话说得有道理。于是派人将书拿来一翻,竟还真有那么回事:《洪范传》果然记载了一句话,大约意思是“如皇帝犯有大量过失,必招天罚。所以老天使天气阴霾,显示的就是他地位不稳,多数要被臣属搞掉了”
霍光最后得出一结论:行动机密还未泄露。夏侯胜对刘贺那惊人一骂纯属巧合。不过霍光认为:此谓国之忠臣,必须保护。于是,夏侯胜一条小命总算被保住了…
就在这时,有一侍中傅嘉因多次进谏,也被刘贺关了起来。听到这个消息,霍光对田延年、张安世下了一个命令:救病宜快不宜迟,不能再拖了!
然而要废掉刘贺,还必须另一个人配合:丞相杨敞!于是,田延年立即去找杨敞,传达了霍光的意思。
自汉朝立国以来,丞相特点可谓百花齐放:兢兢业业者如萧何、大智若愚者如曹参、阴谋大师者如陈平、知难而退者如周勃、牛气哄哄者如周亚夫、混日子领工资者如田千秋。那么杨敞属于哪一类?一句话:胆小如鼠,遇事无主无神,简直要了他的命。
所以当杨敞一听说霍大将军要废掉刘贺,他竟紧张得浑身流汗,舌头发硬,一点主意都没有。田延年很聪明,一见这架式,他告诉杨敞“你再慢慢想想,我上个洗手间先”说完,转身真上厕所去了…
杨敞还在犯愣。一直以来,他做官的哲学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基于以上原则,他从不参杂各种政治派别间的火拼。以前是上官桀要搞霍光,他假装生病躲到几十公里外去了。现在霍光要搞刘贺,他也想躲,却只恨跑不掉…到底该怎么办?杨敞几乎要绝望了。
正在杨敞手足无措之际,突然间从东厢里跳出一女子,直奔他而来。杨敞定眼一看,原来是他的老婆、司马迁之女!
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总有一个贤内助。我认为这话放在杨敞身上,基本靠谱。当时,杨敞和田延年在客厅里说话时,他老婆正躲在东厢偷听。杨夫人之所以急得要跳出来,就是要替他的胆小鬼丈夫拿定主意的!
杨夫人不愧是史学之父的女儿,看问题极其透彻。她告诉杨敞:废掉刘贺的事,霍大将军已经决定;他之所以派田延年来通知你,不过是需要你配合一下。如你还犹豫不决,我们全族人都要成为你的陪葬品了!杨敞恍然大悟,原来他不过是别人手里的一张筹码!
这时,田延年回来了。杨夫人在杨敞一旁站着,杨敞仿佛有如天助,他坚定地告诉田延年“丞相府会鼎力支持霍大将军,一切听从他的指挥”
28日,刘贺登基二十七天后,霍光在未央宫主持召开中央扩大会议。参加大会的人员有:丞相、御史、将军、列侯、中二千石高级官员、大夫、博士等。大会上,霍光宣布讨论议题“皇帝刘贺混帐,危害国家安全,请大家就这事讨论如何处置”
在场所有人犹如被晴天霹雳击中,全场鸦雀无声,没人敢站出来哼哈一声。正当大家集体发愣时,田延年首先起座按剑,向刘贺开炮“先帝将国家托付于霍大将军,大将军公忠体国,刘氏平安。然而自打刘贺及其属下进了长安,天下便沸沸扬扬,鸡犬不宁。若社稷就此倾覆、汉家就此绝祀,霍大将军有何脸面见先帝于地下?我认为:今天大家必须统一意见,做出处理决定,不得拖拉!凡是那些见风使舵,后来响应的,就该当场格杀”
所有人都听明白了,今天这场大会就是谋划好的。要想活着走出未央宫,必须站到霍光一边。于是田延年话音刚落,所有人一齐叩头高喊“大将军英明,昌邑王混帐。一切由大将军说了算”
这个场面,霍光很是满意。此举说明废掉刘贺已成功一半。接着霍光率群臣前往长乐宫,朝见上官太后,痛诉刘贺无道。骂完后,霍光将自己与群臣(丞相杨敞、车骑将军张安世、度辽将军范明友、前将军韩增、后将军赵充国、御史大夫蔡义、宜春侯王谭、当涂侯魏圣、随桃侯赵昌乐、杜侯屠耆堂、太仆杜延年、太常昌、大司农田延年、宗正刘德、少府乐成、廷尉李光、执金吾李延寿、大鸿胪韦贤、左冯翊田广明、右扶风周德、故典属国苏武)联名弹劾刘贺的奏疏交了上去。
很快,霍光的外孙女上官太后下诏:摆驾未央宫承明殿,召刘贺来见。同时,原昌邑国的官员,一律不得入官!
这招就叫关门打狗。然而刘贺还被蒙在鼓里。听闻上官太后召见,随即带着一帮人前往…
此时,霍光已在未央宫外守候。他告诉刘贺“今天只许你一人进宫,你的人通通在外等侯”刘贺很是疑惑,问霍光“为什么不让他们进来”霍光很客气地说“对不起,这是上官太后的命令”顿时,刘贺心底涌起一股不祥之感。他知道今天这趟来,肯定是凶多吉少了。然而有多凶,他也许并不知道…
事实上,刘贺的预感是对的。刘贺一进宫,他的人便全被赶到金马门外。在那里,张安世已率羽林军等候多时了!随即,这200余人全被拿下,送交廷尉诏狱。
而此时,刘贺更是不妙。他进宫后,霍光安排了几个汉昭帝的旧日近臣看管住刘贺。嘱咐道“你们须小心看守。不能让刘贺自杀,让我霍光背负弑主恶名”随后,霍光就把刘贺扔下,去与群臣和上官太后商量下一步的行动方案了…
刘贺则倍感不安。他问那几个霍光给他安排的人“我从昌邑国带来的人,好像也没犯什么罪,霍大将军为什么不让他们进宫”陪侍的人,没有人能回答刘贺这个问题,也不敢回答这个问题…
刘贺又问“那么你们知道太后为什么要召见我吗”仍是一片沉默。
接着上官太后传旨:刘贺入见。进入承明殿,刘贺发现场面异常的严肃:上官太后装束高贵、左右卫士手持兵器、文武百官按序排列。刘贺的心,不禁抽搐起来…
末日到了!这时,尚书令开始宣读百官弹劾皇帝书。很长,概括起来却只有一句话:刘贺荒唐无道,登基27天,竟做了1127件不法之事!
说实话,这个数目很吓人!要算起来,刘贺平均每天就要做近42件被人抓住把柄的事。更可怕的是:刘贺这一举一动,都被霍光记录在案!
这说明什么?大汉的长安,仍是霍光的长安。刘贺进了长安,处处被监视…
刘贺27天的皇帝成长史,尚书令读得累,15岁的上官太后开始还听得津津有味,越往后听越气愤。中间甚至打断尚书令,跳起来大骂刘贺!刘贺像只被拔光了毛的鸡,伏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最后,终于弹劾书宣读完毕。上官太后二话不说,当场批准废掉刘贺的皇帝身份。接着,霍光命刘贺起身接诏书、谢太后。这时,刘贺才想起要为自己申辩几句“孔子《孝经》有云‘天下有争臣七人,虽无道而不失天下’我有王吉、龚遂、王式他们,绝不止七人,你们为什么要让我失天下”霍光很不客气“太后已将你废了,你怎么还敢自称天子”霍光亲自动手,解下刘贺身上的玺绶,上交太后。
最后,霍光还算客气,扶刘贺下殿,送刘贺出金马门外。文武百官,都来相送。此情此景,不胜唏嘘。刘贺不知道:此时被送出长安,茫茫前路,所归何处?
这时,刘贺向霍光拜辞“我实在太过愚蠢了,长安真不是我呆的地方啊”
霍光也流泪了。莫名的一阵感伤。他这眼泪,替刘贺流,也替自己流。回想当年陈平、周勃迎代王刘恒进京,何等成功。大汉盛世,由汉文帝起。事隔多年,霍光又履行当年陈平、周勃之责,却迎来了一混帐刘贺,刘贺也由此创造了汉朝历史上最短命皇帝的奇迹。这怎不叫人心痛悲哀啊?
但对刘贺来说,这一切都无所谓了。不久群臣上奏,建议上官太后干脆连刘贺昌邑王的名号也罢掉算了,将他放逐汉中郡房陵县,从此远离政治。但这个建议被上官太后否决了。
最后,上官太后批准刘贺按原路返回昌邑国,赐他两千户食邑。刘贺当昌邑王时的全部财产仍归他所有。但作为惩罚,将昌邑国撤除,改设为山阳郡。至此,刘贺犹如被武林高手废掉武功的邪派人物,终于结束了他荒唐的时代…
刘贺走了,他从昌邑国带来的二百多人,却全被下令斩首。除了王吉、龚遂两人因长期劝谏刘贺改过有功,脑袋虽保住,但被髡为城旦(王吉就是中国古代第一大家族、在魏晋南朝赫赫有名的琅琊王氏之祖)。还有常年教刘贺读《诗经》的老师王式,亦得免死。
史书记载:这200多人被斩首时,齐声向苍天高呼“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后人从这8个字就嗅到了一丝阴谋的气味:因一个皇帝要在27天内干下1127件不法之事,这的确太不容易…所以刘贺和这200多人可能都是政治斗争的牺牲品!他们当初是劝刘贺搞掉霍光,独掌皇权,结果刘贺当断不断。此事后来被霍光知道了,于是先下手为强,废刘贺、杀200多人!历史的真相究竟如何,早已不得而知…
之后,霍光又提拔夏侯胜做了长信少府,赐爵关内侯。负责给上官太后讲解《尚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