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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德果断地告诉刘据“前丞相公孙贺一家,还有你的两个亲姐姐、你的亲表哥,就是被来路不明的巫蛊害死的。如今你又碰上江充这烂人,你有嘴能说得清吗?说不清,就是属实的。既是属实的,你还能逃得掉吗”刘据听得眼睛都绿了。紧接着,石德又对刘据道“与其坐而待毙,不如主动出击,拼个鱼死网破,绝不做扶苏第二”
石德出此一策,不是胸有成竹,而是畏死。因无论是谁,只要沾上巫蛊,那么你身边的所有人,也都会被牵连进去。太子出事,身为少傅的石德难道能存活下来吗?概率几乎为零。那既然是死,为什么要死得那么窝囊?不如就跟江充、苏文、跟一切反太子的人拼了!
既要拼,怎么个拼法?石德接着道“陛下目前正在甘泉宫养病。他病入膏肓,神智混乱,能不能活到明天都很难说。既然江充玩阴的,不如我们就玩更阴的!矫造诏书,将江充等人全部抓捕,先斩后奏”
所谓非常之事,需要非常之计、非常之人。我认为:石德和刘据同穿一条裤子,生死与共,以诈还诈,应还是比较靠谱的。奈何刘据却不这么认为!
刘据认为:我身为太子,怎能这样乱来?不如这样吧,我亲自去甘泉宫一趟,向父皇请罪。或许我们还能躲过一劫?
完了!脑袋进水了吧?也许刘据并非脑袋进水。只能说:这个思想纯洁、为人厚道的孩子,跟刘彻这个父皇打交道也不是一两天。凭着多年的经验,他认为:刘彻那个当爹的应是足够了解他的,他也应是足够了解爹的。正因如此,无论外面别人怎么造谣中伤自己,刘彻都曾对他网开一面…既然过去可以,现在也应该可以。这也许就是刘据对刘彻心存幻想的内心隐密?
可事实证明:幻想究竟只能是幻想!破坏刘据幻想的,不是刘彻,正是那个可怕的极品小人江充!
刘据认为:江充能动,他也能动。但他却远没有江充的动作快。当他准备前往甘泉宫时,江充已早得知消息,抢先一步派人飞去了…
形势危急!刘据这才发现:做人不能太厚道!于是乎,刘据决定走石德老师的那步棋,与其坐而待毙,不如以诈还诈!
找人砍江充,刘据不缺帮手。首先替刘据冲到前面的,是他养在太子宫中的那群食客。所谓食客,就是闲时帮闲、忙时帮忙、战时帮凶。
7月9日,刘据终于行动了!他先矫诏,然后派食客分别前去抓捕韩说、江充、苏文、檀何等人。
首先被搞定的是按道侯韩说。当刘据的人假冒使者,出现在他面前时,他怀疑对方是假冒,死活不接诏。刘据的人也不含糊,果断出刀,砍掉韩说。
其次被搞定的便是江充。当刘据知道江充被活捉时,他决定亲自斩首这个臭名远扬的赵国流氓“你当初栽赃陷害赵国太子还不知足,非得离间我们父子的感情啊”江充临刑现场,刘据情绪特别激动。他7岁就被立为太子,熬了31年多,好不容易熬到今天。战战兢兢,认真读书,做人厚道,口碑甚佳…然而,31年的漫长等待,全毁在了江充这个超级小人手里。刘据手起刀落,江充身首两分。
最后被搞定的是檀何等胡巫。他们被驱入上林苑中,被火活活烧死。
骂也骂了、砍也砍了,刘据内心突然空虚一片。他仿佛看见:江充不过是命运的一只手,注定要毁灭他光辉的前程。事实上江充不可怕,最让他感到恐惧的,是命运另一只看不见的手,到底将引他走向毁灭,还是走向黎明?
揪心的答案,仿佛只能用残酷的鲜血论证。刘据心中的仇恨还没泄完。别忘了,还有黄门苏文没被搞定!此时,苏文还在宫中,必须尽快将他解决。有他在一天,就一天不能安宁。况且卫皇后还住在皇宫中。
刘据紧急派一叫无且的舍人持节,夜入未央宫长秋门,秘密通知母亲。同时以皇后的名义征调长乐宫卫卒,打开军火库,分发武器。这一夜,骚动不安的长安城,终于开始陷入疯狂。
历史,从不以人的意志为方向。我们有理由相信:刘据知道他自己干了什么,但接下来发生的事,他已无法控制了。整个长安都在传:太子造反了!
这一消息马上传到了甘泉宫刘彻的耳中。将造反消息带来的正是苏文。苏文耳朵还算灵、两腿还算快,一听说江充被刘据砍死后,马上脚底抹油开溜了。紧随苏文之后,章赣经一番搏斗,带着伤也逃进了甘泉宫。
这下,我们终于明白刘据为什么要征调长乐宫卫卒了。他不仅仅是在跟江充斗、跟苏文斗,他是在跟整个反太子集团斗!而所谓的反太子集团,事实就是汉朝政府!长安城内,除了母亲卫子夫、老师石德外,几乎全都是他的敌人…这注定是一场孤独的战斗,也是一场荒谬的战斗!从皇帝接班人到国家公敌,竟只是眨眼功夫!
事实上,刘彻并不相信刘据会造反。在刘彻眼里,刘据永远是个孩子,为人宽厚仁孝,不会乱来。刘据之所以整出这么大的事儿,缘由只有一个:被江充逼急了!
那现在怎么办?很简单,真反还是假反,召来问问不就知道了吗?只要是不听诏,找借口托辞不见皇帝的,多数都是心里有鬼的!最后刘彻决定:太子到底是不是真反,先不要武断下决论,还是先试着使人召他来看看…
刘彻终究没有彻底糊涂。然而谁也没料到:仿佛就要从恶梦中清醒过来的刘彻,又突然被拖入万劫不复的恶梦!将刘彻拖入泥潭的,是他派出的使者。刘彻交待给使者的任务是:持节进城去找刘据,让他务必来甘泉宫见见老爹。没想到这使者是个胆小鬼。他到长安城外逛了一圈,死活不敢进城。然后装做惊魂未定的样子跑回甘泉宫报告“太子反形已具,还想斩我,所以我逃回来了”
刘彻简直要跳起来骂娘了。正在这时,有个人派人从长安来汇报情况。刘彻听完汇报后,他已没有理由不相信:刘据的确是个混蛋太子!
刘彻坚信刘据混蛋,只因那个派人来汇报情况的人,是一个他认为靠得住的人:侄子丞相刘屈氂。可事实上,刘屈氂既不可靠,也不能做事,还没见过大场面!他一闻听刘据起兵造反,就两腿抹油,跑得比兔子还快。更有甚者,为了逃命,他竟连丞相的印绶都没拿就跑了!
替刘屈氂来向刘彻报告情况的人,是丞相府的长史。刘彻问“人家还没打,丞相怎么就跑了呢”长史回答“丞相这是想封锁消息,不想将事情搞大”
听到这话。刘彻当即就火了“事情早就闹大了,还有什么秘密可以封锁的?简直就是胡扯”我也认为:长史是在胡扯。目的只有一个,想推卸丞相府的责任。推辞责任当然是可以的,但你要看对象。刘彻虽重病加身,但还没到神志不清的地步,丞相府的人就想瞒天过海,那不是胡扯是什么呢?
刘彻没兴趣跟丞相府的人浪费口水。现在当务之急是:出台紧急应对措施,摆平长安局势。于是刘彻直接给丞相刘屈氂下命令说“首先,关闭长安城所有城门,格杀叛逆,一个都不能放走;其次,用牛车围堵长安街道,尽量短兵相接,以免杀人太多”说完了,赶快行动吧!
此时,长安城内一片混乱。事情发展已远超出刘据的预料,太子长叹了一声“唉!既如此,那就反了吧”刘据对文武百官发布了一句宣言“皇帝病重,正在甘泉宫养病,情况随时都会有变化。于是,就有奸臣想趁机作乱”这句话中,刘据想表达两层意思:1有人以为皇帝快不行了,想混水摸鱼。我起兵是替我家清洗门户,不关大家的事。2反正皇帝都快不行了,大家与其跟着一个快不行的人,不如就跟了我这个太子吧…
这时,刘彻终于坐不住了。谁都可以说他不行,偏偏太子不行!因别人也就是说说,鬼知道那是不是谣言。然而太子就不一样了。如大家都信太子这鬼话,站到他那边去,那情况就复杂了!所以,刘彻决定:立即离开甘泉宫,返回长安城。他要向全天下宣布:我刘彻还活着好好的!
刘彻马上返回建章宫。回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辟谣。太子不是说我身体快不行了吗?好,那我就露两手给他看看!刘彻决定亲自上阵指挥,跟太子干一架!
活了65年,刘彻人生第一次亲自参与作战。当然也是最后一次。冥冥之中,命运仿佛注定:他要将这惨烈的经历和巨大遗憾带入陵墓…
刘彻的作战方案部署如下:征诏京畿地区各县的武装部队,中央所有两千石以下官员将领,交丞相刘屈氂统一率领!
这下子,刘据傻了。老爹已出头亮相了,想再哄骗众卿已不可能了。那现在怎么办?唯一办法就是:拼了!想拼?那得靠实力。手中没军队,怎么跟人家拼?事实上军队不难找,就看你有没有那个智慧。这时,刘据想到了长安城内那帮可利用的囚徒。于是,刘据假传圣旨,将囚徒全部释放。然后选出临时将军率领,准备投入战斗!
我想:长安那么多劳改犯,盼星星盼月亮地盼出狱。没想到盼到的会是这一天?对他们来说,人生仿佛就是一道两难命题。不是退,就是进。与其退进那黑无涯底的监狱,用美好岁月坐穿牢底。不如跟着太子轰轰烈烈一回!在这个混乱年头,做劳改犯,也要做个有追求的嘛…就这样了,先干一票再说!
然而,刘据并没被局势搅浑脑袋。他知道:仅靠这批****的劳改犯,是搞不定大事的。说难听一点,这些人都是被拉来垫脚铺路的。要想真正做成大事,必须依靠真家伙。对刘据来说,就是南、北军这两支皇宫精锐部队。除此之外,还有此时驻在长安城外的长水、宣曲两支胡人骑兵。
于是,刘据启动以下作战方案:1将****的劳改犯组成两支部队,分别由石德和门客张光率领;2派一叫如侯的****囚徒持节出城,征调长水、宣曲两支胡人骑兵,前往长安会师;3南、北军这等高难度的问题,刘据决定留给自己解决。怎样才能将他们搞到手?哄骗?还是硬夺?答案:都不是!刘据走第三条路!
生存还是死亡?命运已在此刻改道。出发!
刘据认为他的动作应算快了。可事实上,刘彻的动作比他更快!如侯快马才奔出长安,屁股后面就有人狂追而来。狂追如侯的,是刘彻派来追杀他的一叫马通的侍郎。前面人跑得要命,后面追的人更玩命…
半路上,马通将如侯追上拿下。然后宣布“如侯所持之节是冒牌货,不要听他的”宣布完毕,马通也没废话,立即将如侯诛杀。然后率领两支胡人骑兵向长安扑去。同时征发楫棹之士,由九卿之一的大鸿胪商丘成率领,随他一起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