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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思成皱紧眉头,本能的感觉有些来者不善,不过他自认和华亭方面没有任何联系,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于是便对衙役开口道:“请进来,本官在会客厅会客。【ㄨ】”
衙役领命出去,张思成整理了一下官服,放下手头事,便前往了会客厅,抵达会客厅时,张思成见着一个身穿白色儒袍的读书人,见到自己过来,满面春风的鞠了一躬:“华亭徐陟徐子明,见过张知县。”
见他没行大礼,张思成就知道这是个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便也不在意,回礼道:“本官吴县知县张思成,如果本官记得没错,本官与阁下应该没有任何交集才是,阁下有何事要见本官?近来事务繁忙,本官时间不多。”
徐陟心中冷笑,便开口道:“张知县说笑了,或许之前咱们不认识,但是之后,咱们可以认识认识,在下只是一个举人,目前除了这功名,只是白身而已,倒是家兄,在京城为官,可能与张知县有些关系就是。”
张思成心中更是疑惑,询问道:“敢问令兄是何人?”
徐陟笑道:“吏部左侍郎,徐阶。”
吏部……左侍郎……
好家伙,吏部啊,来了尊大神啊,我这小小的县府,怕是装不下啊……张思成心中震惊,深吸一口气,说道:“原来令兄是徐侍郎,但是,据在下所知,在下与令兄徐侍郎也没有任何来往才是,不知阁下来此,有何要事?”
哼,方才还一口一个本官,现在立刻就变成在下了,果然,当官的都是这副模样。
徐陟深切的感受到了权力的美妙滋味,想起年幼时一家人被欺凌的场景,更是感慨万分,叹了口气,徐陟开口道:“其实只是一件小事,所关系的,也只是三十亩土地而已,只是这三十亩土地在张知县治下,无奈之下,在下只好来请求张知县出手相助了。”
张思成大感疑惑,区区三十亩土地,为何要来自己这里,这位朝中大官的家人,居然搞不定?话虽如此,张思成也大概猜出了原因,无非是大家族侵吞小民田地,然后小民拼死反抗,大家族碍于名声不能明目张胆的抢,就要拜托官府配合,事后,还会有不少回扣可吃,至于那小民,谁管他死活?据说不少地方的县官都是靠这笔业务发家致富的。
但是……
“难不成,是阁下购买了这三十亩土地,结果,出了岔子?”张思成的话让徐陟非常满意,这也再次证明了一个真理,古今中外的官场上商场上,无论何时,最牛的,还是人事部门的人,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要不服管教,不服从潜规则和灰色条例,人家就真敢给你穿小鞋,还敢给你的履历随便乱写些什么,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这一点,大明官员是最有感触的,大明朝的吏部官员也是最难缠的,区区六品小官就敢把督抚一级的人物训斥的抬不起头,还不敢顶嘴,你要是还嘴或者不理睬人家,人家随便在你的履历上写些什么,你就等着酸爽吧!
所以,吏部的头头,又被称为天官。
徐阶是左侍郎,位在右侍郎之上,等于是第一副天官,处理一个小小知县还是很容易的,也不用自己出手,手下随便哪个小字辈官员随便写些什么,就能恶心自己好久,所以大明朝的事务官员谁都不愿意招惹吏部,吏部也为六部之首。
所以徐陟很满意,至少,眼前这位张知县是个识时务的人,就喜欢和明白人说话,不用绕圈子,大家就懂了。
“唉,可不是吗?这个事情说起来还是他们的错,一户人家家里穷,没钱供养孩子读书考试,就找徐家借了一百两银子,用家里的三十亩土地作为抵押,为期一年,等孩子考完试,再说,我觉得这是件好事,就答应了,还答应他们,如果孩子考上举人,就当是我赞助孩子读书,这笔钱就不要了,如果考不上,再还钱就是了。
结果,考完试,这孩子不认账了,让他还钱他不还,我说行啊,不还钱,就拿土地来算,一样的,让他拿土地来抵押,他还不愿意,还说我仗势欺人,又喊来一个帮手,还威胁我徐家,说是要找言官告状,让家兄吃不了兜着走,还说要把徐家欺凌弱小的事情刊印成集,让整个南直隶的人都知道,您说说,这天下有这样的道理?”徐陟摆出一副很难过的样子。
张思成又一次皱起了眉头,询问道:“那借钱的孩子,姓甚名谁?”
徐陟开口道:“唤作向青。”
张思成一愣,随即面色犹豫的开口道:“县试第四,府试第四,院试第三,阁下当真要这样做?我观之有极大可能考取今科举人,至少放榜前,我不能处理他,放榜后,若是考上了,他自然不缺还给徐家的钱,若是考不上,那也没什么好说,阁下何不等到放榜之后再下结论?”
徐陟开口道:“我已得知,那小秀才被分到了臭号里,您以为,他还能考上?”
张思成面色一滞,带着深深地叹息,他不可能为了一个连举人都考不上的小秀才去对抗吏部大佬,说实话,也没有这个能力,为了三十亩地,似乎也没有这个必要,虽然他是自己治下的学生,可是,这种时候,是考虑这件事情的时候吗?自己不过三甲同进士出身,能得到知县的位置已经不容易,往上升的可能性不大,若是再交恶了吏部大佬,那……
后果简直不堪想象。
徐陟已经确定张思成会妥协,那么,这件事情也就差不多解决了,自己不能出手,徐家也不便直接出面,那么摆脱当地县官来做,就是最好不过的方法了,一念至此,徐陟开口道:“对了,张知县,那向青还叫了一个姓郑的小秀才帮忙,那小秀才语气挺冲,有点儿意思,还说向氏田产,绝不相让,现在年轻读书人里还有这样的性子,可实在是少见啊。”
徐陟本想让张思成一并收拾了这强硬的小子,免得夜长梦多,管他是否能考上举人,自己的目的不过是让那小子吃点苦头,别乱来就是了,也不干扰他什么,谁知原本决定妥协的张思成突然瞪圆了眼睛,用奇怪的表情看着徐陟:“那姓郑的秀才,是不是名唤郑光?”
徐陟一见张思成突然变了面色,觉得奇怪,心里也有些惴惴不安,怕是自己惹到了什么不该惹的人,于是试探着回答道:“正是,是叫郑光来着,还是苏州府今科的小三元,看起来考取举人的可能性极大。”
张思成的面色变换了几次,最后用一种商量的语气开口道:“子明兄,这件事,我看,不如双方各退让一步,让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那一百两银子怕是有些夸大了,县府也出不起这笔钱,不如子明再让让,十两如何?这十两银子,县府来出,归还徐家,徐家也别惦记那三十亩田地了,区区三十亩,还入不得徐侍郎之眼吧?”
徐陟顿时愣住了,张思成突然的转变让徐陟十分不适应,明明已经决定妥协,怎么听到郑光的名字就突然改了主意,还戳破了自己的说辞,这不符合规矩啊?难不成,这郑光,有背景有后台?
“县尊,这郑光,是何许人也?”徐陟小心翼翼的询问道,他的背景还没有强硬到让他可以为所欲为,所以,该服软的时候,他不介意服软。
“唐荆川的学生,唯一的学生,似乎,还与本府府尊有所来往,关系密切,本官若是对他出手,那不用等徐侍郎出手了,府尊当下就能让本官吃不了兜着走,更别说他是唐荆川唯一的爱徒,唐荆川之名望,在这东南之地,不说一呼百应,也是妇孺皆知,一个不好,咱们可都要犯众怒啊……”张思成意有所指。
徐陟大惊失色:“荆川先生唐顺之?郑光是他的学生?还是唯一一个?”
张思成点头承认:“没错,这件事情知道的人很少,有本官之所以知道,也是府尊无意间告知,有让本官暗中照顾郑光的想法,所以,区区三十亩土地,值得吗?”
徐陟面色不善,他忽而想起那绝不可招惹的人的名单里,唐顺之三个大字排列在众多名字之前,位列第七,前面的是几位藩王和名宿大儒,唐顺之与他们并列,显然是不能招惹的对象,作为他的弟子,还是唯一的弟子,郑光也就是不可招惹行列之中的人,不过显然大家都不知道郑光就是唐顺之的弟子,所以,才没有关注,哪怕他是小三元。
唐顺之,和区区三十亩土地,孰轻孰重,深知心学门人内情的徐陟当然明白,唐顺之甚至与自家兄长徐阶有交情,是三四年的朋友,志同道合,这,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哎呀,这下子,万一这件事情传到唐顺之的耳朵里,那兄长岂不……
不行,要立刻补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