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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知如此,她宁可在和连泉的那一场争吵之后宣告恋爱终结,至少还有些“激烈”的东西值得怀念,总好过守着感情燃烧殆尽,像一堆百无聊赖的破败棉絮。又或者,那天在植物园怒气冲冲地离别之后,他们再不相见也好,这样她还可以埋怨姚起云,怪他毁了她的初恋。可惜现在她没法这样欺骗自己了,罪魁祸首不是姚起云,是她自己都搞不懂的感情。
吴江顺利考上了本地最好的一所医科大学,他安慰司徒玦的方式就是笑嘻嘻地搂着她的肩膀,“过家家结束了,就回到我们的队伍来吧,哥们儿不会嫌弃你。”司徒玦没好气地踹了他一脚。
这种时候还是同为女孩子的美美贴心,陪着司徒玦惋惜了很久,惋惜到司徒玦觉得怎么美美比她还惋惜。
“大家都眼馋的一块肥肉,你叼着叼着就叼丢了,可惜啊……不过在连泉后边排队的人就高兴了。”美美坐在司徒玦的床上,一边翻检着适合见网友的衣服,一边惋惜道。见司徒闷闷地坐在那里没什么反应,她神秘兮兮地凑过去,咬着耳朵问道:“老实说,是不是因为姚起云?”
司徒玦的脑袋顿时炸了,“去你的……”
美美顺势瘫倒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用梦呓一般的声音说:“其实要我说,你们家小姚也不错。唉!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司徒玦颤颤巍巍地伸手去摸她的额头,“陈嘉美,请问你是陈嘉美吗?你没发烧吧?”
也难怪司徒玦觉得奇怪,美美跟她认识多年,看着姚起云来到她家,没少笑话那个土得掉渣的家伙,现在居然改口说姚起云“不错”,一定是脑子烧坏了。
美美一把拉过司徒并排躺在床上,侧起身子说道:“你还别说,姚起云这两年变化挺大的,尤其是拿掉牙箍之后……我们对他以前那副营养不良的样子记忆太深刻了,可低年级的小妹妹就不一样了。我是听说有人暗地里打听过他的,人家就觉得他那孤僻的样子特有魅力。司徒,你说你们家的水是不是特养人,土包子都能改造得人模人样,改天我也到你们家来蹭饭吃?”
司徒玦做了个想吐又吐不出的表情,也学着美美那样迷离地看着天花板,上面不知怎么的就出现了姚起云的脸。
他变了吗?都说朝夕相处的人是最难察觉到改变的。现在想起来,他的头发确实不再是以前乱糟糟、枯黄的样子了,软软的,跟他的脾气相反,但是却很黑;皮肤倒是也白了一些,在城里生活久了,司徒家条件又不错,乡土味也淡了。至于牙箍……想到他当时做牙齿矫形时受的那个罪,司徒玦就觉得自己嘴里也泛酸,好在效果不错,整个五官都变得端正了。
但是,也仅仅是端正而已嘛。
“我觉得他也就一般般。”司徒玦认真地说。
“司徒,你要用发展的眼光来看问题。姚起云是那种他迎面走过来的时候你未必会盯着他看,但是走过去之后,你回头只看到背影,就恨不得踹自己一脚的类型。”
“我怎么觉得他是让人随时都想踹一脚,而且再把他踩扁的类型。”司徒玦没好气地说,“难得你喜欢,就把他许配给你吧。”
美美和司徒玦笑得闹成了一团。
“我受不起。何况他又不是你的,你说给就给?”
正闹着,敲门声传来,司徒玦脸一红,赶紧对着美美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跳下床开门,来的果然是她刚“许配”出去的那个人。
司徒玦盯着他看,联想着美美刚才说的“踹一脚”理论。姚起云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直接把刚收回来的衣服往她身上一扔,“校服的扣子我帮你重新钉过了,就你那手工,我简直要怀疑你的性别。”
“你的手工也让我怀疑你的性别!”司徒玦讪讪地把衣服扔回床上,三八的美美翻出那件校服,看着上面钉得工整严实的纽扣,不怀好意地怪叫。
姚起云这才意识到还有别人,脸上一窘,赶紧离开。
他走后,美美的怪叫还在此起彼伏,“晾在外面的内衣裤他也给你收,噢!我的小心脏快受不了啦……”
“受不了就快走,思想邪恶!”司徒玦也难堪得不行,脸上偏还要装作再正常不过。
美美一看时间,顿时急了,“我是得走了。”
司徒玦送美美下楼,忽然兴起,提议道:“我闷死了,要不你带我一起去?”
美美想都不想,拒绝道:“我才不要你这样的参照物。”
送走了朋友,司徒玦怏怏地转身。
整个暑假过得乏味至极,吴江跟着一帮朋友去“驴行”了,爸妈觉得危险,没让她跟去。连泉走了,连美美也不带她玩。眼看开学在即,她却更觉得烦躁不安。
她低着头走回去,碰上餐桌才反应过来,疼得龇牙咧嘴的。
姚起云站在房间门口,说道:“司徒玦,你丢魂了?”
“要你管!”司徒玦白了他一眼。
姚起云竟然没有反唇相讥,冷场了一会儿,他才慢腾腾地说:“嗯……你要不要去逛街?”
“逛街?你跟我去?”不是她不明白,是这世界变得太快。
他又嗯了一声,想放弃的样子,“不去就算了。”
司徒玦赶紧揪住他,忙不迭地说:“你自己说的,不许反悔。不止帮我拎东西而已啊,要真的陪我‘逛’,我试衣服你要在外面等着,还有……”
“借钱给你是吧?”姚起云难得地笑了起来。
“算你聪明。”
司徒久安本着一视同仁的原则,给两个孩子的零花钱是一样多的。只不过司徒玦朋友多,在外面埋单的机会也多,而且生性不爱斤斤计较,同学朋友有困难,都爱找她借,所以自己身上往往剩不了多少。而姚起云恰恰相反,他是一直盈余,属于那种不知道钱往哪儿花的“隐形富豪”,成为司徒玦的债主也是理所当然。
司徒玦飞快地上去换了衣服,薛少萍见两个孩子一起去,自然也没说什么。
事实上,陪司徒玦逛街是个苦差事,如果不加以限制,她可以从日出逛到日暮。以往姚起云最受不了的就是这个,他总会讽刺她,“你少买一件衣服就会死啊。”
而这一次,他充分把他的耐心发挥到极致,除了内衣那层楼他主动消失了一会儿之外,当真是全程陪同。虽然不能指望他兴致盎然地在她挑选衣服时提出好的建议,至少每次司徒玦问他“怎么样”的时候,他还能发出一个单音节,或者点点头。直到夜幕降临,逛得他脸色发青,两人才提着大袋小袋离开商场,他竟然也没一句怨言。
都说购物会让女人心中的浊气一扫而空,司徒玦站在商场门口,看着刚刚亮起的霓虹,忽然感到豪气万千,豁然开朗。也许她纠结的不是连泉的不告而别,而是她受伤的自尊,但是既然早晚都要结束,又何必拘泥于形式呢。他走了,夜色一样的美好,什么都不会改变,除了她不用再为爱而爱。
商场的门口往往最难打车,姚起云和司徒玦一起走到另一个路口。看着他提满购物袋的手,司徒玦伸手想要去分担一些。
“行了,不用。”姚起云没接受。
司徒玦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出了存在心中一天的疑问,“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你今天怎么那么好心?”
“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是为了连泉的事吧,你良心不安了?”司徒玦斜着眼睛看他。
她还是了解姚起云的。
看着她这一阵的怅然若失和郁郁寡欢,不知为什么,姚起云竟然觉得心中有些过意不去。如果不是他那天发作,如果不是她出乎意料地站在他这一边,或许今天不是这个局面。
“算是吧。你也别郁闷了,我还真受不了你那副要死不活的死样子。”姚起云说。
“我才不郁闷呢,反正我早想着跟他分手了。”司徒玦背着手,摇摇晃晃地踩着人行道上的方砖线。
“为什么?”姚起云不信。
“嗯……因为他不会钉扣子。”司徒玦笑嘻嘻地说,过了一会儿,似乎又觉得这个玩笑开得不太厚道,清咳了两声,从他手上的购物袋里翻出其中一个小袋子。
“给你的。”
姚起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我的?你给我买东西?”
“你这是什么表情啊?”
他其实是想做出更平淡一点的表情的,可惜没有成功。他先停下来打开了那个袋子。
里面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而是几双袜子,有夏天的,也有冬天的。
年少时的姚起云是个没有购物欲望的人,司徒叔叔虽然给他零花钱,但是他从不乱用。好在平时吃穿都不用自己操心,身上衣服不是薛少萍就是司徒久安给他买的。尤其是司徒久安,同样是穷苦出身的经历,他自然不会让在农村长大的姚起云因为土气而被同学笑话,所以总喜欢给他买一些价值不菲的行头。T恤、外套、大衣、运动服、内衣,姚起云样样都不缺,有时甚至还有穿不完的苦恼。可司徒久安毕竟是个男人,难免在细节上不够周到,他唯独没有给姚起云买过袜子,而打理全家吃穿用度的薛少萍好像也总忽略这一点。
司徒玦缺了什么,可以肆无忌惮地跟爸妈要,可姚起云不会,他偶尔自己随便买几双,平时出去逛的机会实在不多,袜子破了洞,就自己小心地缝起来。他从来没有说过这个尴尬的苦恼,更没想过司徒玦会注意到。
“你别感动得掉眼泪啊,我最受不了破袜子了,再让我看到补丁,我跟你没完。”司徒玦没好气地说。
姚起云木然地合上袋子,一句话也没说。过马路的时候,心急的司徒玦不管不顾地往前冲,他腾出手一把牵住了她,避过一辆闯红灯的车,将她的手紧紧扣在指间,在人流中护着她前行。
“司徒玦,眼睛不是光用来看漫画的,拜托你看看路,你不想活了是不是!”
虽然明知他是好意,司徒玦仍被他的话惹恼了,“你才不想活了,看漫画怎么了?我告诉你,我今天大姨妈来了,很暴躁的,你少惹我。”
姚起云冷笑,“你上上周大姨妈刚走,现在又来了,你就不怕血崩。”
司徒玦气得崩溃,重重踩了他一脚,甩开了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