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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在南谵驸马房内时,因顾虑到自己有孕在身,后来又急着赶去为慕容景治伤,沈千沫还未来得及仔细验看驸马的尸体,如今将驸马中毒的症状与慕容景的伤口一对比,她便看出一些异常来。
所以她需要再次验尸来证实自己心中的疑惑。
身为法医,验尸验伤是她的工作,看验全面为尸体说话是她的职业道德,验尸之事不可儿戏,亦不可松怠。如今她虽贵为王妃,可是面对尸体之时亦是初心未变。
永乐公主虽有犹豫,但见连一向自视甚高的公孙华都未表示疑议,那么驸马之死想必是另有隐情。她并非忸怩不决之人,性子也是极为爽朗,沉吟一下之后便表示同意。
“只是煊王妃你的身子……”虽然她也很想弄清楚驸马的真正死因是什么,不过眼前这个煊王妃毕竟怀着身孕,尽管在她宽松的衣着之下,小腹处并未见明显凸起,身材也照样清雅纤细,可她是个孕妇却是事实,长时间接触死人什么的,真的好吗?
沈千沫微微一笑,显然并不在意。“无妨,多谢公主关心。”
前世时,法医部的同事挺着大肚子工作的并不在少数,她刚进法医部时跟的师父更是夸张,直到临盆那天还在停尸房指导学生解剖尸体。因此,对沈千沫来说,怀孕跟她验尸并无冲突。
验尸时不方便有很多人在场,因此沈千沫只留下了公孙华和百里笑两人在房内。有公孙华盯着,相信永乐公主对她的验尸结果会更加信任,而百里笑,她需要他在一旁记录。
南谵驸马是中毒而亡,这一点毋庸置疑,所以沈千沫觉得尸体无须解剖,只需表面查验即可。因此她也没差人去王府取自己验尸的一整套装备,而只是简单的以锦帕蒙了面,也好阻挡一些尸体身上散发出的腐臭气味。
“我说,你记。”系好锦帕,沈千沫转头对百里笑说道,锦帕之上,眼神冷静敏锐,淡定沉着。
百里笑张口结舌,呆呆的看着这副样子的沈千沫,忽然觉得有点陌生,好半晌待沈千沫蹙眉重复了一遍之后,才猛地回过神来,连连点头应好。
公孙华也被沈千沫此时浑身上下流露出的自信从容吸引了视线,满面灰须的脸上显出几分意外和赞赏。
沈千沫这厢已经开始对尸体进行看验。“死者,男性,年龄25-28岁,身高……五尺八寸,死亡时间为两个时辰之前。”
她转头看了一眼正在奋笔疾书的百里笑,顿了一顿,配合他做记录。
百里笑毕竟也是从医已久,对尸体自然是见怪不怪,因此他此刻的表现,比以前那个秦念生倒是要好的多。
暗自点点头,她继续查验。“死者全身青紫,腹部肿胀,唇内起疱,舌见烂肿,胸前伤口大面积溃烂,伤口附近皮肤有充血、水肿、糜烂现象,形成溃疡,此乃服毒之症状,而且所中之毒应为某种强碱性毒物。”
“服毒!”公孙华惊诧道:“这么说驸马不是被毒虫咬伤致死,而是被人故意下毒害死的?”
“没错。”沈千沫朝公孙华点点头,然后埋首继续说道:“死者左腿弯皮下处有出血性损伤,局部有肿胀隆起,形状为弯月形,触之有硬感,应为外力所致,但不致命。两手掌心、前臂和手肘部位有多处淤痕。其余部位未发现异常。”
一番细细查验之后,沈千沫终于从尸体中抬起头来,对公孙华说道:“死者是因服毒致死,根据尸体青紫的程度来看,死者中毒的时间应该是在两日前。不知驸马是哪一日上的凤鸣山?”
公孙华闻言脸色一变,沉声道:“三日前。煊王妃的意思,莫非这毒是在驸马从凤鸣山回来之后所下,可是驸马自凤鸣山回来之后便一直在房中治伤,不曾出过门,也未接触过外人,难道这下毒之人……是自己人?”
沈千沫微微挑眉,解下面上所系锦帕,走至一旁洗净双手,对上公孙华将信将疑的神色,只是扔下几个淡淡的字:“不排除有此可能。”
虽说只隔了一日,出现误差也在情理之中,但是查案就是如此,任何疑点都不能放过。
与此同时,永乐公主也派人查看了那日随驸马同去凤鸣山的几名侍卫被毒虫咬伤之处,从表面上看同样是伤口溃烂脓肿,皮肉模糊,但是身上的皮肤并无青紫现象,与驸马中毒症状显然不同。
按理说以公孙华的医术,应该可以发现两者的不同之处。不过因为驸马被毒虫咬伤的面积比那几名侍卫要大的多,再加上公孙华常年居于南方,对邪蠹的毒性认识不深,所以一时没有察觉倒也是情有可原。
“折腾了半天,原来凶手竟然是自己人!”出了房门,百里笑一边将他刚才所做的记录递给叶清岚看,一边在她耳旁窃窃低语道。
“到底是谁如此大胆,居然敢下毒暗害驸马?”永乐公主听着公孙华的禀报,气的脸色发青,心里却是泛起阵阵寒意。
她此次出使西北,随行的自然全部都是心腹。如今,竟是连心腹都不可信了吗?
这次,他们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害死驸马,下次难保不会用同样的手段害死自己!
“来人,把所有人都叫到厅里来,本宫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吃里扒外害死驸马,本宫定要让此人不得好死!”
“慢着!”沈千沫出声阻止了永乐公主显然是正在气头上的冲动之举,平静说道:“要找出凶手,其实不必如此大动干戈。公主若是信得过我,只须将这几日贴身伺候驸马的下人叫来,再给我一间屋子,让我单独问他们几句话即可。”
“贴身伺候驸马的下人?”永乐公主微拢柳眉,“煊王妃的意思是说凶手就在这些人之中?”
沈千沫点头,“两日前驸马应该还是意识清醒,若不是他信任的贴身伺候之人,不会有机会喂食驸马服下毒药。”
“煊王妃言之有理。”看着眼前这位始终保持淡定沉着的煊王妃,永乐公主也跟着冷静下来,对旁边的婢女吩咐道:“速去将思棋和知画叫到东院厢房接受煊王妃问话。”
此次西北之行,一直都是思棋和知画两个婢女在照顾驸马的饮食起居,若是她二人有心加害,的确是让人防不胜防。
“是,公主。”那名婢女弯腰应了一声,便欲转身离开去找人,却又被沈千沫唤住。
“记住,一个一个的叫来,若她二人问起是何事,你就说是关于驸马之死。”
婢女停住脚步愣了一下,永乐公主斥道:“就照煊王妃的意思,还不快去!”
煊王妃特意这样交代,定有其用意。不知为何,永乐公主直觉的便相信眼前这个温婉淡然的素雅女子。
院内东边厢房,四下无人,静谧清幽,房门只开了半扇。天近晌午,日头高照,暖阳清辉透过窗棱和半掩的门缝投射进屋内,洒落在坐于厅中的一名身着淡青色衣衫的女子身上,衬得那女子一派从容闲适,韵味悠然。
婢女思棋被带进屋里,门自身后“吱呀”一声被关上,她心中猛地一颤,战战兢兢的行礼道:“思棋见……见过煊王妃。”
沈千沫抬眼扫视了她一下,是个容颜娇媚,身段窈窕的少女,难怪能成为南谵驸马的贴身大丫鬟。
“坐。”她淡淡的吐出一个字,然后低头喝茶。
“奴婢不敢。”思棋忙垂首做惶恐状。
“坐!”沈千沫将茶碗往桌上一放,“喀”的一声,把思棋吓得心惊肉跳,忙屁股沾着半张椅子坐下,却还是低着头,眼神漂浮不定,就是不敢直视沈千沫。
“抬头。”一个清冷的声音自前面传来,思棋畏畏缩缩的抬起头,一接触到沈千沫的目光,便下意识的想把头低下去,却听得眼前女子沉声说道:“驸马身故,思棋姑娘想必很忙,这样吧,我问,你答,配合一些,大家都省事儿。”
思棋微愣了一下,呐呐点头道:“煊王妃请问……”
“你跟在驸马身边几年?”思棋话音未落,沈千沫便直截了当的开始提问。
思棋想了一下,答道:“奴婢跟在驸马身边已有五年。”
“驸马是哪一日上的凤鸣山?”
思棋答:“驸马爷是三日前上的凤鸣山。”
“两日前,你是否进过驸马的房间?”
“进过。”思棋点头,又补充了一句,“奴婢贴身伺候驸马爷,自然日日都要进出驸马爷的房间。”
“知道了,你下去吧。”沈千沫低头喝了一口茶,淡然说道。
身后房门打开,还是刚才那名婢女将思棋带了下去,不多时又将第二名婢女知画带进了房内。
同为南谵驸马的贴身丫鬟,知画的相貌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不过神色同样是战战兢兢。
沈千沫还是刚才那一套,让知画先坐了,抬头正视她,问道:“你跟在驸马身边几年?”
“啊?”知画愣了一下,显然想不到沈千沫会问这样的问题,犹疑片刻,小声答道:“三??三年。”
“驸马是哪一日上的凤鸣山?”
“三日前。”
“两日前,你是否进过驸马的房间?”
“自然进过。”
“嗯,下去吧。”沈千沫点点头,目送知画出门离去。
候在外面的叶清岚随即推门而进,沈千沫抬头,对她平静说道:“清岚,把思棋绑了,带到永乐公主那里。她就是毒害驸马的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