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烧毁书信,尤弈棋正准备小憩一会,却听一道呢喃软语从房外传来:“尤少侠,十方筠有事叨扰,请开门一叙。”
尤弈棋眉头一皱,不悦之意油然而生,念念道:“这戎五刚刚才走,十方筠怎么又来了,还让不让人睡午觉了!”
心中虽然恼怒,但尤弈棋还是收起脸色,拉开房门,将十方筠堵在门口,想尽快将其打发:“十方姑娘,我刚从十方宗回来,你便找上门来,是有什么事忘了交代吗?”
话说间,尤弈棋惊讶地发现,十方筠换了身装扮,与刚才一袭素衣之时相比,已然是判若两人,令得尤弈棋不禁从头看到了脚。
柔顺的秀发,云鬓里插着竹雕花胜,身着对襟绸衫,其下柳纹花裙逶迤拖地,手戴素纹翠玉镯子,腰系浅绿长穗网绦,脚穿葱青软底绣鞋,加上皓如凝脂的肌肤,整个人显得桃羞李让。
人靠衣装所言不假,尤弈棋看得发愣之时,十方筠轻声说道:“尤少侠,我门下弟子今日多有得罪,我本想邀你在宗门小住几日,聊表歉意。只是少侠不太方便,我也不好勉强。”
说话间,十方筠纤手轻推尤弈棋的胸膛,莲步轻移走近房内:“不过为了表示心意,我特意备了些薄礼,还请少侠笑纳。”
言罢,十方筠从袖中拿出了一块晶莹剔透的满红色翡翠。
无功不受禄,尤弈棋心中如是想到,于是推回翡翠,开口直言:“十方姑娘,大家都是江湖儿女,我便有话直说。若是十方宗想请我联手对付烽火阁,那姑娘可真是高看在下了,我并没有这个本事,恐怕只能爱莫能助了。”
十方筠见尤弈棋态度坚决,也是尽作娇柔之态,楚楚可怜地说道:
“少侠既然来自五湖水寨,自然清楚阿卑蛮子的可恨。十方宗向来以驱除蛮子为己任,一直与烽火阁暗中较劲。虽然烽火阁近些年方才崛起,但背后有阿卑蛮子暗中助力,已经有了与十方宗分庭抗礼的实力。”
“如今,爹爹年岁渐高,渐渐地有些力不从心。可我只是一介柔弱女子,心里着急,却帮不上爹爹。我知道,少侠乃是仗义之人,若能替爹爹分忧,救寿竹百姓于危难,只要少侠不嫌弃,我愿意以身相许。”
说话间,十方筠将自己粉嫩的脸蛋,娇柔地靠向尤弈棋的胸膛,贴耳探听尤弈棋的内息运转,心中窃喜:“果然有七道真气,一定要将他招入我十方家门”。
有道是,不可多得英雄气,最难消受美人恩。可偏不巧,尤弈棋刚刚经历了阿丽一劫,又回想起堇熏箢的教诲,以致哈禄腾的惨状浮现脑海,心头一颤,尤弈棋像躲瘟神似的,急忙一把将十方筠推开。
空气突然变得安静,好在下木倏地出声,打破了尴尬:“主人,街上的人全跑到十方宗看热闹去了,听说烽火阁和十方宗打起来了,您要去看看吗?”
闻言,尤弈棋与十方筠心头一惊,没想到烽火阁的动作如此迅速,二人各怀想法,皆是以最快的速度向十方宗奔去。
等到尤弈棋和十方筠赶到十方宗之时,双方早已是摆开阵势,剑拔弩张之下,两边的弟子各自叫嚣,如同泼妇骂街一般。
通常而言,江湖势力发生冲突,向来都是雷声大、雨点小,双方你吆我喝赚足路人的眼球,各自找到面子之后,便是借坡下驴握手言和,毕竟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最后只能是便宜了朝廷。
但看烽火阁今日之架势,背后有阿卑撑腰,气焰嚣张之极,全然是一副要与十方宗一决雌雄的姿态。
心念父亲的安危,十方筠意味深长地盯了一眼尤弈棋,便火速赶回了十方南身旁。
尤弈棋躲在人群之中,左右打量着双方,突然发现烽火阁为首之人的身旁,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定睛一看竟然是戎五。
此刻,戎五鼻青眼肿,五官难以辨认,尤弈棋不禁在心里咒骂道:“烽火阁可真是心狠手辣,为了找一个挑起冲突的借口,居然重伤自己门下的弟子!”
“十方南,你平日里欺行霸市,干涉我烽火阁的买卖,今日又纵容门下弟子,打伤我烽火阁的人,当真以为我烽火阁怕了你不成!”一名古铜肤色的彪形大汉高声怒喝。
“烽阳飙,你可别颠倒是非。你烽火阁为蛮子效力路人皆知,我寿竹百姓可不屑和走狗做买卖。再说,我门下弟子并未与你烽火阁之人发生冲突,何来打伤一说,你可不要含血喷人。”十方南针锋相对道。
“呸!我烽火阁低价将枪火贩卖给城中百姓,让他们不惧流寇盗匪的侵扰,你却限制城内买卖自由,难不成是怕他们都加入我烽火阁,不再寻求你十方宗的庇护?”
“烽老贼,你的枪火可不仅是卖给寿竹百姓吧,那阿卑蛮子不知道用你烽火阁的火器,杀害了多少我南朝的无辜之人!”十方南嘴角一提,脸上满是得意之色,心喜抓住了烽阳飙的软肋。
“南朝昏君无道,迟早要改朝换代。反倒是你十方南,当年阿卑入主寿竹之时,你主动前去亲近城主大人,只可惜城主嫌你十方宗实力平平,不堪为用。一条被抛弃的狗,居然还在此大谈国家大义。呸,我也不屑与你这等假仁假义的伪君子斗嘴,开火!”
烽阳飙一声令下,冲突一触即发。
阵阵枪声响起,一时间流弹漫天,十方宗弟子急忙后退闪躲,速度稍慢的,当即便万弹贯穿躯体,倒在血泊之中。
一轮枪击之后,烽火阁的弟子开始装填火药,但十方宗这边却不敢趁此间隙冲上前去,因为他们并无把握,赶在火药重新装填完毕之前,冲杀到敌人跟前。
烽火阁众人见十方宗弟子退出射程之外,同样不敢轻易追击,若是做不到一枪毙命,那就有被反杀的危险。
双方皆不敢轻举妄动,情况陷入僵局,但烽阳飙很快便将这短暂的僵持打破:
“十方老儿,你以为我烽火阁还是当年那个毫不起眼的冶金工坊吗?今天就让你这老家伙开开眼界!”
就在烽阳飙狂傲地嘶吼之时,烽火阁众人向左右两侧散开,七台半金属、半木制的长方体机械,从人群后面被缓缓推出,一字排开。
机械的正前方,像莲藕般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黑孔,机械上方则翻滚着白腾腾的蒸汽,从远处望去,仿似七口刚从地狱抬出的棺材。
长方体机械的旁边,站着一个约二十五岁上下的男子,这个男子的出现,引得人群之中一阵议论。
“烽星火!疯女人的娃儿居然长这么大了!”
“可不是么,当年那疯女人也不知被谁欺负了,居然怀孕生下了一个男娃,到底是谁的野种啊?”
“说话别这么难听,这疯女人也不容易,自己半疯半癫,居然还把这男娃给拉扯大了!”
“这男娃也算否极泰来,烽阳飚膝下全是女儿,想招个上门女婿,可当年的烽阳飚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冶金师,没人愿意改姓入赘,倒是便宜了这个娃儿。”
“可是这娃儿也是天才啊,自从入了烽火阁,搞出不少惊世骇俗的玩意,不然哪有烽火阁的今天?”
就在众人七嘴八舌之时,烽星火开口说话了:“十方伯伯,今天是这烽火连弩第一次实战,若未能让你满意,请务必见谅。”
望着蒸汽腾腾的烽火连弩,十方南当即明白,今时已不同往日,烽火阁隐忍多年就是为了现在,双方是不可能再各退一步、握手言和了,只有鲜血才能为这场对峙画上句号。
如此思量,十方南招手让方才充当炮灰,博取围观百姓同情的外门弟子退下,留下了人数不多,但实力不菲的内门弟子。
十方宗这边的外门弟子刚开始撤退,烽星火当即便是察觉,十方宗准备真刀真枪地干一仗,于是立马启动了烽火连弩。
顷刻,漫天箭雨黑压压的一片,铺天盖地向十方宗众人压了过去。
十方宗众人立刻凝聚内力,在身前塑起一道道气障,将密密麻麻的弩箭抵挡下来。十方宗众人盘算着,等到弩箭击发完毕,便趁机发起反攻,一举将烽火连弩破坏掉。
一炷香之后,十方宗众人皆是满头大汗,这才注意到,烽火连弩根本不知疲倦,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抬头望去,七台烽火连弩的旁边,烽火阁弟子正从弩机上方,源源不断地向弩机中添加着弩箭和木炭,而弩机上方的蒸汽,亦是翻腾得更加厉害了。
十方宗弟子还来不及惊讶,落在其身后的弩箭纷纷炸裂,一些反应不及的十方宗弟子,被身后突如其来的火浪推翻在地。
倒地的十方宗弟子失去了气障的保护,身上瞬间插满了弩箭,尔后便是残暴的炸裂之力,将其身体由内而外地撑得四分五裂。
弩箭爆炸释放出滚滚黑烟,十方筠和一众宗门高手,借着黑烟作掩护,一边以气障抵御弩箭和爆炸,一边以极快的速度向烽火连弩逼近,心中盘算着,只要将这七台不知疲惫的弩机破坏,那烽火阁众人,便只不过是一群待宰的羔羊。
然而,就在十方筠和一众宗门高手,在距离弩机不到半丈之遥的时候,突然从弩机后方闪出一列手持火枪的烽火阁弟子,旋即就是一阵枪响。
在这个距离之下,滑膛枪极具杀伤力,但十方宗众人也不愿意放弃这触手可毁的弩机,于是没有后退躲闪,只是像挤海绵般地压榨着体中的内力,将气障的防御力提升到了极致。
“凶牙障!”十方筠和身旁几位宗门高手齐声同喝,旋即众人的气障开始融合,最后形成一个巨大的气旋,将十方筠一众笼罩起来。
气旋上粗下细,中间略微有些弯曲,看上去就像是一颗獠牙。众人脚步齐移,气旋便撕扯着空气朝弩机掠去。
顷刻,烽火连弩和一众烽火阁弟子,便被疾风利刃撕扯成了无数的碎片。弩机被毁,十方筠身后的一众弟子也是瞬间腾出手脚,立马纵身向前,要将方才那让自己狼狈不堪的烽火阁众人斩尽杀绝。
见十方宗众人如潮水一般扑来,烽星火不仅没有丝毫慌乱,反而稳如泰山,洋洋自得地说道:
“十方妹妹,你可是有些花容憔悴了,莫不是刚刚将内力挥霍一空了?你的内力耗完了,可我的弩机却还多得很!”
“继续!”
烽星火一招手,又有另外七台烽火连弩被推了出来,这一次的七台弩机,不仅机身更大,上方的蒸汽也翻腾得更加激烈。
而最令十方筠心里发憷的是,七台弩机交错排列在八门火炮之中。火炮一现,围观的人群顷刻间便是散去十之有九,剩下的,全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胆大之徒。
人群散去之后,尤弈棋突然发现,在远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盘坐着一个黑袍人。
黑袍人的手中不停地操弄着一个器件,不知道在搞什么名堂。而最让尤弈棋关心的是,这个黑袍人的穿着打扮,和下木镇的黑袍老妇一模一样。
正当尤弈棋打量黑袍人的时候,烽阳飚和十方南异口同声地喝到:“烽星火,你疯了吗?”
烽阳飚担心火炮误毁城中建筑,烽火阁被寿竹城主问罪;而十方南则是万万没有想到,当年那个小小的冶金工坊,在阿卑朝廷的支持之下,居然已经有能力锻造火炮,而且还是大口径火炮。
烽星火看出了烽阳飚的担忧,不急不忙地说道:“爹,你放心,我自有盘算。东西是我造的,我拿得住分寸。今日,我定要让十方宗全灭于此!”
话虽如此,但烽星火并没有启动弩机,也没有点火开炮,只是吩咐烽火阁弟子团团将弩机保护起来,冷冷地望向十方宗众人:“来吧,我只给你们一次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