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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光寺主桀桀怪笑,阴阳怪气地说:“小子,今夜不是日子,反正是牛吃不了日头,老夫在今年重阳,相约与你在云蒙山之顶相见,那时各凭功力单打独斗,你敢去吗?”
李二少嗤之以鼻,进一步威吓说:“上官彬雁,挑日不如撞日,你我何不现在做以了断?谅你下不了此山。”
血光寺主假惺惺地说:“今对你并不有利,万一七派七道众高手追寻到此,你纵有三头六臂,也难保能全身而退,老夫实在是为你着想!”
李二少心说,我何尝不知,你为我着想,纯是信口雌黄,大概你也是心里虚,被我外表嚣张气势所震慑,不敢出手而已,若不是我现在有伤在身,气力不加,激你气馁先滚,现在就想与你做一了断。他心中虽这样想,巴不得血光寺主快快滚蛋,但因为对方太已老奸巨滑,不得不装腔作势说:“上官彬雁,这样岂不合你心意,难道你重阳云蒙山之会,又有什么诡计不成?”
血光寺主嘿嘿冷笑,相激说:“明人不做暗事,老夫只想你的神功秘籍,现在只问你敢不敢去?去是君子,不去是小人!”
李二少哈哈一笑,挖苦说:“你做的暗事还少吗?在那血光寺棺中隐藏了二十年……我一生行得正,做的端,天地虽大,还没有能使我惧怕的地方,何惧那云蒙山弹丸之地。上官彬雁,只要你能要了我的命,何怕得不到秘籍?“
血光寺主脸红耳热地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我不喝哪壶为什么偏要提哪壶!想我血光寺主也是一世之雄,绝不会暗算于你,到时彼此单独以功力一搏,赌赌你得的神功秘籍——时已不短,现在告辞,到时希望不要失约!”身形一晃,就向夜空掠飞而去。
李二少大声说:“慢走,我既有秘籍作赌,你有什么东西作赌?”
血光寺主听其言猛然返身,冷冷回说:“到时老夫自有物件与你秘籍相比配。”
李二少仰天狂笑,嘲讽地说:“二十年前,你赌输给了前辈皇甫擎天盟主,二十年后的今天,你又要赌……”
血光寺主脸色微怒,冷冷接口说:“有赌不怕输,我就拿我的人头、鲜血做赌资,小子,你决定了没有?”
李二少鼻中重重哼了一声,豪爽地说:“好个有赌不怕输,少爷成全你就是。”
血光寺主被激怒得牙齿咬得咯咯做响,得到了李二少的回答,终于强压怒气,身形一晃,悄然而遁,没入夜空之中。李二少判定他已走远,精神一松,立刻哇哇吐出两口鲜血喷射而出。他刚才为保持自己的尊严和盛气凌人的威势,为的能震慑住对方,才强力压制伤势,没有将胸中的淤血喷出来,今强敌已去,解除了压力,才把胸中的淤血喷射出来,自我感觉好了许多。
他踉踉跄跄急步奔近邢克身旁,见邢克躺在血泊之中,气息微弱,全身剧烈地抖动,这正是中了九幽阴功的征兆。他此时已忘了自己的伤势需要治疗,急急伏身问道:“邢老丈,你觉得怎么样?”
邢克双目无光,摇摇头,声音微弱地说:“唉!我……我恐怕难……难以支持了……”
李二少眼中潸然泪下,呜咽地说:“是中了九幽阴功?”
“嗯!”邢克回答了一声,挣扎着强吸一口气,提高声调问:“他……他们都……了?”
李二少点了点头,安慰说:“都走了!”
邢克青灰的脸上露出了安静欣慰地笑容,喟然长叹一声,缓缓说:“我知道你……你不会失败的,唉!假如我能再多支持三招就……就好了!”
李二少抱起邢克,把自己的腿放在他的头下,安慰道:“你不要再说话,应该安定休息,设法先治好你的伤……”
邢克无力地说:“倘若以你本身的真气,在运用秘籍上记载的凌空弹穴法治疗,我或许尚能有活下去的希望!”
李二少沮丧地说:“老丈,我,我也受了伤,现在中元真气,无法提聚上来……”
邢克喟然一声长叹,叹声中充满了无助与绝望,那种凄凉的意味,使李二少感到汗颜,伤感的流下泪来。在此二年里,他受尽了折磨,甚至经历了九死一生,在风风雨雨的磨难与摧残下,他从没有哭过,坚强的意志,撑起他的雄心胆魄,为生存而向多舛的命运抗争,在苦苦的挣扎着,挣扎着,但是,面对着邢克老翁,他再也忍受不了内心的痛苦,哭了,泪如泉涌,痛彻心扉。他仰天凄厉地长号说:“苍天为何要对我这样?为何要对我所喜欢的人这样?难道我是个灾星,凡是与我亲近的人都没有好结果吗?天那,你……你为什么不伸出援手帮好人一把呢?”
邢克的脸色,突然变得红润而有了光彩,沉声安慰说:“你不应该这样气馁,悲天怜人,愈是艰难困苦,你就更应该沉着应对,处事对敌,应该是同一原则,否则会忙中出乱,消磨意志,那你将会一事无成,在浑浑噩噩中虚度一生,什么复仇,以眼还眼,以牙还牙,那就会成为空谈,大丈夫不要为一时的错折而灰心丧气,应该拿得起,放得下,跌倒了再爬起来,继续前进,没什么,谁的一生没有经过风霜雪雨及错折呢?我不是在那雪峰山诡秘洞中受苦作难十年也度过来了吗?若是没有坚定的信念支撑着我,恐怕我不会能活到现在!”
李二少受到邢克的启发,也不在悲观失望,重新整理精神的负荷,长长叹了一口气,自我安慰说:“好吧!老丈,我先自行疗伤,看看能否打通经脉,聚集真气,再为你敲穴治疗!”
“没有用了,我的生命已不会太久,恐怕活不过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李二少绝望了,一个时辰中,自己能否打通淤塞的经脉还没有把握,何况还要运功替他疗伤?他心事重重地看着邢克,喉咙如梗塞一般,不知该对这个世上唯一爱护自己的老人,要说什么好。
邢克苦笑一下,反而安慰李二少说:“这没什么,生老病死,人都有一回,有幸遇到你,让我又多活了这么些天,赚了!你也不要为我难过,照理,你应先行疗好自身的伤势,但是……我自问不久于世,想与你在这仅存的时间中,多说几句话……你……你的伤势有关系吗?”
李二少怆然地摇摇头说:“不妨事,前辈你说吧!若不是深仇尚还未报,我愿伴你一起死!因为我们俩相识虽然为时短暂,但前辈已是我在这世上最亲近体贴的一个人……”他愈说愈悲伤,渐渐泣不成声,伤感地说:“你若离我而去,我又将要变成孤独,心中的话又该向谁倾诉?又有谁能关心我给我以帮助呢?我,我活在这世上又有什么意思?”
邢克无神的眼光看看李二少,表示不满意,反驳说:“你年纪轻轻,怎可以说出这种无志气的话,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既然活在世上,就要活得有声有色,活出个人样来,就要为此而奋斗,假如我能活,还不是一样活下去!”
李二少感动地说:“我知道了,前辈,你脸色好多了,少说一些话罢,你对我这样好,叫我怎么报答你?”
邢克凄楚一笑道:“孩子,我这是回光返照,别再说报答的话,听我说,以后报仇,切忌挟技自逞,狂傲自大,你要知道,恶狼难敌众犬,人少到底敌不过人多,遇到不利于自己的情况,还是要忍耐,常说不忍一时有祸,三思百年无妨,小心使得万年船,波浪滔天心不惊。譬如文王被囚而臣服,韩信受辱而吞声,赵王在鸿门宴上为秦王击缶,越王勾践臣服甘愿为吴王喂马……这些并非是怯懦的表现,而是忍辱负重的策略,是另一种斗争的方法,不过用的不是力,而是智……”
他说到这里,闭上眼睛喘息片刻,脸色由刚才出现的红润渐渐散开,又渐渐变成了灰色。他好像是意犹未尽,睁开眼睛继续道:“其实……我刚才说了这许多话,只是要你明白勇者的含意,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从苦寒来,现在,我想说几句推心置腹的真心话,你……你愿意听吗?”
李二少心中无比的感动,诚挚地道:“前辈,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你说吧,你讲的话,我都洗耳恭听!”
邢克试探地道:“我说的若有不周的地方,你不会生我的气吧?”
“不会,决不会,前辈,你无论是说什么,都是为我好,我哪里能生你的气!”
邢克虚弱的喘息片刻,嗫嚅说:“我虽然始终帮你,为的是让你尽快完成你的心愿,但是在你的行动中,对你让仇恨蒙住了眼的偏激的嗜杀行为不敢苟同,因为人的生命只有一次,你应该同样感到别人的生命与自己一样重要,别再嗜杀成性……”
李二少心中明白了,邢克刚才许多话,只不过是开头而已,现在这番话,才是真正内心要说的话,忙解释说:“前辈,我若不杀人,人要杀我,他们都是我的敌人,若是对敌人仁慈,也就是对自己残忍……”
邢克接口道:“不要辩,我是说在尽可能的情形下,你应该尽量避免流血,要知道武林人物,终身刀尖舐血,剑锋打滚,有几个能得善终?赦人亦是自赦,多积善功,必得善果。”
李二少辩解说:“前辈难道要我不报血仇?”
“不……不是这个意思,冤有头,债有主,报仇须寻主凶,何必徒杀盲从?唉!我知道你内心不会同意我的话,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死,其鸣也哀!在此生死诀别,我只能尽我的心,希望你能听从我的劝告,报仇的对象,应该只有血光寺主及神卜云中影……七派七道你都应该宽恕他们……这样对你来说,也不会广树强敌,陷入四面楚歌,弄得寝食难安,处处防范!”
李二少听了他这番话,内心充满着复杂而矛盾的情绪,他是否听一个垂死老人善意的劝告呢?在他生死未卜的人生风雨飘摇的路上,他,他又该怎么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