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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一潞听到张恪的话,差点吓趴下。九千岁他老人家怎么这么糊涂啊,派一个屠夫到江南,这不是火上浇油吗!
想起张恪恐怖的战绩,汗水顺着毛一鹭的鬓角流淌,地上竟然多了两摊水。
“毛中丞,本爵没有记错的话,你是魏公公保举的?”
文官都要脸面,还没有谁愿意承认走太监的门路,可是张恪问到了,毛一鹭不敢不回答。
“启禀国公爷,卑职对魏公公的提拔感激不尽,一心想要报答魏公公。”
“呸!”
张恪毫不客气地啐了一口,毛一鹭哪敢擦掉,只能硬挺着。
“你还知道魏公公的恩情?他派李实李公公南下征税,堂堂织造太监竟被叛乱的刁民打伤,吓得疯癫。朝廷脸面何在,魏公公的脸面何在?身为地方封疆大吏,不尽快平定叛乱,缉拿罪犯,你对得起魏公公的栽培吗?你还配穿身上的官服吗?”
张恪猛地转身,一把抄起供在桌案上的尚方宝剑,猛地抽出。
“本爵今天就先斩后奏,杀了无能的昏官!”
当张恪抽出宝剑的一刹那,整个世界都崩塌了,毛一鹭浑身战栗,扑在地上。
“国公爷,饶命啊,饶命!卑{职也是被逼得没有办法,国公爷,千万明察啊!”
这时候跪在毛一鹭后面的寇慎看不下去了,张恪虽然是超品国公,可是好歹还要文官的尊严吧!毛一鹭简直就是一条没有骨头的哈巴狗,论起风骨,还看东林的真正男儿!
寇慎挺直了上身,大声说道:“平辽公,毛中丞乃是三品封疆大吏,您虽然有尚方宝剑,王命旗牌。可是也不能随便杀了毛中丞!”
“哦!”
张恪斜着眼睛看看寇慎,冷笑道:“你是苏州知府?”
“正是下官!”
“好啊!叛乱就是在苏州发生的,你这个父母官脱不了干系,不杀毛一鹭,还杀不了你吗!”
张恪厉声吼道:“来人,把他抓起来!”
“慢!”
寇慎大吼道:“平辽公,你刚来江南,还不了解情况,就随便杀戮,可不是名将的作风。”
“不了解情况?哈哈哈。还不是刁民造反,你们当官的昏庸无能,包庇罪犯,昭然若揭的事情,还有什么说的?”
“有,下官有一肚子话要说。”
刚刚见面,张恪就喊打喊杀,对谁都不客气,和印象中的骄兵悍将一模一样。寇慎心中暗喜。张恪打仗厉害,可是玩心眼未必能行了!他正好好好给这个武夫上一课。
寇慎说道:“国公爷,下官总不能这么和您说话吧?”
“本爵也没让你们跪。”张恪摆摆手让他们站起来。
寇慎掸掸灰尘,笑道:“国公爷。下官以为你的话中有些不妥之处。”
“捞干的!”
“是!国公爷称苏州百姓叛乱,下官以为和事实相去甚远。苏州百姓没有吃饱撑的,岂会和朝廷作对,这事情的缘由还是跑不出官逼民反四个字。”
张恪不动声色。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寇慎仿佛受了鼓励,继续说道:“天下百姓苦税监矿监久矣,圣上竟然听信阉宦的谗言。派遣太监充当税监,盘剥天下,敲骨吸髓!作坊的织工百姓都是穷苦人家,被逼得失去了田地,不能种田,可怜凄惨,阉党竟然向他们征税,雪上加霜,简直丧心病狂,狼心狗肺!”
什么叫颠倒黑白,胡说八道,张恪今天算是涨了见识。他一直以为自己算是心黑手狠,可是和东林中人指鹿为马的本事还差得太远。
听寇慎的说法,仿佛种田是多大的福气,能有福气种田,绝对不当织工!可是事实上一个熟练织工的收入是农夫的三倍!
江南的百姓把自家的田地挂在士绅大户名下,逃避税赋,再进入豪商大户的作坊做工。朝廷收不到他们一分钱税,也没法让他们承担劳役。
织工的日子过得不好,全都是官僚大户的责任,和朝廷没有一毛钱关系。更何况这一次派遣税监,征收的是作坊主,是商号,是贩运的商旅,根本没有征收织工的税赋。寇慎的慷慨激昂,只能骗骗三岁小孩子!
张恪没有急着拆穿他,而是装作大为受教,笑道:“寇知府,你是说税监不该派遣!李实被吓疯了,也是咎由自取?”
“下官不敢!”寇慎道:“国公爷,下官以为百姓的确有些过激,可是朝廷横征暴敛也是不对,情有可原吗,苏州百姓绝没有造反之心。事后带头闹事之人主动到案,周顺昌周大人也被捉拿了,若是造反,他们怎么会如此老实。”
“哦,有道理啊,那寇大人以为该如何处理?”
张恪的话越来越客气,寇慎越发得意,看来这位国公只懂得打仗,骗他太容易了!
“启禀国公爷,卑职以为处理民变应该宽严相济,只诛首恶。主动到案的五个人全都斩立决,至于周顺昌,按照朝廷旨意即可。然后宣布撤走税监,永不再派。颁布安民告示,百姓自然安居乐业。”寇慎说着,拿出草拟的方案,送到了张恪面前,笑道:“请国公爷过目,按照此法,苏州必然重回安定。”
张恪接在手里,翻看了一遍,然后扔到了毛一鹭的怀里。
“毛中丞,你也看看吧!”
毛一鹭还沉浸在刚刚的恐惧之中,茫然拿起文稿,浏览起来。
“毛中丞,按上面的法子办,你看如何?”
“这个……”毛一鹭一脸凄苦,想了半晌,说道:“国公爷,卑职以为大局为重,或许,应该,大约,差不多……听寇知府的吧?”
强龙不压地头蛇。就算是平辽公来了又如何,不是一样要低头!
寇慎心中暗喜,甚至有些后悔,要是知道张恪这么草包,干脆逼着他把周顺昌也给放了,要是落到了东厂的时候,只怕周大人凶多吉少啊……
“哈哈哈哈!”张恪突然仰天大笑起来,两个人都被笑得心里发毛,不知道怎么回事。
“投案的五个人,周文元原名叫周老二。是周顺昌的轿夫,名字还是刚刚取的,颜佩韦、杨念如、马杰、沈扬,这四个人,有小摊贩,有牙子,有酒店的伙计,年龄都在二十出头,不到三十岁!”
大明可不同后世。士农工商,有着严格等级。这五个人从事的都是贱业,身份连老农民都不如,凭着他们五个能号召成千上万的市民。去攻击锦衣卫,攻击东厂,荒谬程度都超过了手撕鬼子。
要不怎么说,历史往往比现实还扯淡呢!
“毛中丞!”
“下官在!”
张恪冷笑道:“你刚刚说大局为重。那本爵就来告诉你什么叫做大局!大局就是朝廷的威信,大局就是国库空了,边关的将士嗷嗷待哺。大局就是山东刚刚发生难民暴动,连衍圣公府都围了!”
每一句话,都像是重重的锤子,砸在了毛一鹭的心头,他脸色惨白,浑身不停颤抖。
“你所谓的大局不过是姑息迁就,纵容不法!东南的大族,东林的逆党,他们就是大明的蛀虫,就是贪婪的吸血鬼,就是一群煽风点火,恬不知耻的小人!”
“毛一鹭!”
“啊,卑职在!”
张恪冷笑道:“本爵现在就命令你,立刻包围苏州府,抄查周顺昌的全家,严刑拷问颜佩韦等五人,只要招出幕后黑手,就赦免他们的罪行,想拿几个小虾米糊弄事,未免小觑天下人的智商。”
张恪说完,冷冷的看着寇慎,目光分明是看滑稽的小丑一般。
“寇知府,收起你的巧舌如簧,本爵可是带来了东厂最高明的刑讯专家。他们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生不如死,什么叫做后悔来到世上!”
寇慎现在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嘴巴子,张恪这家伙分明是扮猪吃老虎,可笑自己还以为他好糊弄呢!
事到如今,寇慎说什么都晚了,他大吼道:“平辽公,江南可是朝廷财赋重地,你若是搅乱了苏州,弄得舆情哗然,天下大乱,你的泼天大功可都白费了,千万别误人自误啊!”
张恪懒得看他,冷笑道:“什么狗屁财赋重地,分明就是一颗毒瘤!东林党就是大明之癌,本爵就要用手里的刀割下你们!”
一摆手,士兵拖走了寇慎,张恪目光落在毛一鹭身上,吓得他不由得倒退半步。
“国公爷,有什么请吩咐。”
“毛中丞,你是魏公公用的人,以往或许有难处,可是本爵的大军到了,东南的大户还能凶悍过鞑子吗?有本爵给你撑腰,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没,没有了!”
毛一鹭脸涨得通红,苏州变乱的时候,他吓得躲进牛棚,弄了一身牛粪,一双朝靴还让尿给泡了。那一天简直是这辈子最羞辱的日子,以往不敢惹士绅大户,只能忍气吞声,如今不一样了,老子要报仇!
……
毛一鹭再也不客气了,他离开军营之后,立刻下达命令,调集衙役兵丁,抄家抓人。除了周顺昌家之外,又在苏州城外拿下了黄尊素,同时派人前往常州,捉拿李应升。
这两位和周顺昌一样,都是东林党人,名动江南。
抓人之时,又有不少百姓集结起来,想要把朝廷的衙役兵丁打跑。可是这一次他们算计错了,就在他们拿着棍棒铁锹冲上去的时候,火铳响了!
带头的帮闲地痞倒在了血泊之中,从没见过战火的百姓终于怕了,他们亡命逃窜,江南大地染上了一层血色……(未完待续……)R129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