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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三七章 巡视
秦雷并不是说笑,虽然他已经为各部门制定了细致周密的行政规范,只要照着做就会大差不差,等熟练以后更会大幅度提高效率;还大幅提升那些微末小吏的地位,以激发起这些真正做事之人的积极性。
生恐那些初掌权柄的菜鸟们胡来,秦雷还强制性削减了他们的权力,把财政权、人事权、以及大部分政事决定权都收归皇家,由天佑陛下领衔,新任首辅王安亭、次辅周廉犇、三殿下秦霖、以及刚刚入阁的王辟延,四位大学士具体掌管。
他对众位师生明言,所有人的官职都带着个‘行’字,明明白白告诉天下人,他们都是见习生。从现在开始到天佑四年,是在场所有人的见习期,每季度一小考,每一年一大考。
每次小考不合格,便会被降一级,三次小考不合格或者一次大考不合格者,则会被一撸到底,重新成为无品无级的白头百姓。
为了保证考核的效果,秦雷颁布了史上赫赫有名的‘考成法’,按照他的习惯,自然会颁布总则细则几十条,以便让受考官员无论遇到何种情况,都能有章可循。当然犯了什么错误该受什么罚,也一样明明白白。
但实际上这事儿说起来也很简单。比方说一个尚书,每个工作年度开始前,就得把本部每季度要完成的任务一一列明,抄录成册,一式三份。自己留一份,内阁那里留一份,再送给王府一份。到了季度小考时,如果完成率没有超过九成,那么不好意思,下个季度当侍郎吧。
如果降为侍郎后也没完成下一季的任务,下下个季度就继续降为员外郎;若是成了员外郎还不合格,这下倒不用再降为主事了,因为可以直接滚蛋回家种红薯了……
当然有聪明人会说,俺们可以把任务定低一点嘛,哪有自己为难自己的道理?不好意思,阴险的武成王殿下早想到这一条了,他会亲自根据情况,直接向各部尚书下达年度任务和季度任务,让你脚不沾地的从开春忙到过年。
这法令的适用范围近似于无穷大,从中央六部到边远山区皆受其约束,如不照办,一概都照章处理。
这发令一经颁布,便有不少人认为一季度考核一次太过不近人情,恐怕会导致官员贬黜过于频繁,不利于朝政的稳定,但秦雷认为这批见习官员太过稚嫩,所能操办的政务也着实有限。还不如给定些难度较低却相当密集的目标,再通过频繁的考核,使官员们加速成长。
当然秦雷也知道,规矩是次要的,能执行起来才是关键,否则再好的计划都是白费,因此他成立了考成总署,自己亲任署长,专门审查各部的绩效成绩。
按说双管齐下,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但这世上应该的事情多了,真正能遂愿的却没有几个。事情一旦启动,重重可预估、不可预估的风险都会层出不穷,到底是功败垂成还是功成名就,现在完全是未可知。
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就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至于结果怎样……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吧。
怀着惴惴的心情,秦雷把清河大学堂的师生送上了朝堂,来不及继续为他们的前途担心,他便马不停蹄的离京,率领着新组建的第一军,踏上了巡视全国的旅程。
除了遍览民情,收集第一手资料当作决策参考外,更重要的目的是稳定半年来日趋混乱的局势,并为接来下大刀阔斧的改革变法造势。
每到一地,秦雷都会接见当地士绅望族,向他们阐明既得利益不受损失的大原则,并承诺将保护私有财产写入大秦律之中,给惶惶不安中的地主老财们吃了颗大大的定心丸。
他还会走访乡里百姓,悉心的关怀民生如何,吃穿用度的缺口有多大,并不厌其烦的向他们宣告,朝廷将不再按丁征税,而是改为按照田亩计量。
告诉他们朝廷将从天佑二年春天开始,在全国范围内重新丈量土地,全国的田主都按自己的田亩数缴税。以后每三年丈量一次,以确保课税数量的准确性。
还告诉他们,除了朝廷征收的田税与徭役之外,将禁止任何组织和个人,向百姓收取任何名目的苛捐杂税。其实还有更重要的改革,但他担心百姓一时不能理解,便暂时未说。可就这寥寥数语便已是大快人心,让饱经苦难的老百姓重新有了盼头。
可能有人要问了,秦雷按亩征税,对那些地少甚至无地的贫农佃户来说,当然好的不能再好,可那些家有良田千百顷的富户们乐意吗?他们当然在这件事上吃了亏,但秦雷向他们许诺,将对公众发行不定向国债,也就是说那年利八厘的长期债券,不再只是归属于特定对象的盛宴,那些实力不够强劲的中小富户也同样可以在其中分一杯羹了。
债券发行半年来,形势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逆转,皇家对李家和文官集团接连的压倒性胜利,让人们终于认清形势,明白皇家兴盛是不可阻挡的潮流。
在这样的大背景下,以朝廷信用作担保,用武成王在复兴衙门份额作抵押,靠每年的国库收入偿还的高息债券,在秦国上下眼中,无异于下蛋金鸡一般!想想吧,高额的回报,只要国家还在就有效的超强稳定性,即是放在今天也会让人趋之若鹜,更何况投资手段匮乏的千年以前呢。
能得到王爷这个承诺,富户们发现一进一出之间,还是大大有得赚,甚至有人暗暗盘算着,把家里的田地卖出一些,兑换成现银去买。比起靠天吃饭还经常招人眼红的土地,这些旱涝保收、且可以闷声发大财的债券,自然更加招人喜欢。
既然大家都满意,富户们也不会再去计较那些多交的田租……何况王爷许诺的二十税一也着实不高,完全可以接受。
安抚民间的同时,秦雷当然不会忘记各地的军队,每到一地,他都会检阅驻军,向中高级军官宣布改革不涉及部队、稳定压倒一切,向普通官兵宣布提高军队待遇,争取在三年内让全军官兵收入翻番,五年内全部达到或超过第一军现在的水平。
有了这样的表态,气氛想不融洽都难。高级军官们也自此没了二心,他们又给不起更高的待遇,凭什么要求手下跟王爷对着干?
纵观秦雷一路行来,无论是对富户、对百姓、还是对官兵,他很少说些为‘大秦你要牺牲一下’之类的屁话,而是随时随地向人们传达一个强烈的信号——跟着我走有肉吃,跟着我走会过得更好!
实实在在的好处,永远比那些慷慨激昂的口号更能打动人心!
这次巡视用了他足足八个月的时间,就连天佑元年的春节也是在赶往下一站的道路上度过的。
直到来年开春,秦雷才走到了此行的最后一站,刚刚收复的东都洛阳城。按说这个千年古城的地位之高,不在中都城之下。但自从二十多年前,齐国夺了虎牢关,这大秦昔日的第二中心,便失去了原先的屏障,直接坦露在敌国的威胁下。
一座城市要想持久繁华,长时间的安全是必不可少的,如果安全得不到保障,一切都是空谈,因此洛阳城以令人痛惜的速度衰落了下去。尤其是前年冬天那一场围城大战,更加沉重的打击了城内的民生,终于让人再也寻不到当初的兴盛景象了。
所以当秦雷入城时,看到城内十室九空的破败景象,也就不足为奇了。
新任洛阳府尹马奎,带着他的一干弟兄,哦不,现在叫属下,恭谨的跟随在王爷身后,见他老人家不停摇头,马奎的心情也沉到了谷底。他因为在齐国时立下两件大功,战后行赏时便排在了前面。早在齐国待够了的马大王,便向王爷请求,希望能回国当官,堂堂正正的做人。
秦雷自然无不应允,便直接给他个三品的府尹高官,让他几乎是一步到位。要说马奎也正赶上好时候,这要是往前两年,就算秦雷想帮他,也只能托关系、找门子,让他走曲线当官的路子,哪能像现在这样,想给几品就是几品,想给什么官就是什么官。
所以马奎是怀着兴奋的心情来上任的,起初看到洛阳城里民生凋敝的样子,他并没有在意,俗话不是说‘再苦不能苦知府,再穷不能穷府尹’吗?可见自己这个金饭碗是不受民生影响的。
但好死不死,就在这时,王爷颁布了‘考成法’,天下文官皆在其内。一手拿着王爷下达的任务,一手拿着考成法的细则,马府尹当时就哭了……王爷还让不让人活了?早知这样还不如在齐国当个山大王来的痛快呢。
现在见王爷似乎对城内的状况很不满意,马奎便仿佛看到受罚丢官就在眼前了。
等到了府中,马奎驱退一干手下,单独侍奉王爷说话。
秦雷解下满是灰尘的大氅,随手丢给石敢。又接过马奎递过来的热毛巾,轻轻敷在面上。温热的感觉透过肌肤沁入四肢百骸,驱散了旅途的疲劳,让活力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体。
当把毛巾取下时,秦雷又变得神采奕奕起来,看一眼满脸苦相的马府尹,他哈哈一笑道:“怎么了,难道这从三品的高官,还不如当山大王来的痛快吗?”
“您要不介意的话,卑职就承认了。”马奎苦笑道:“俺在京里的时候,也曾见过中都府尹的威势,那真叫一个气派啊!俺就不明白了,同样都是府尹,差距咋这么大呢?”
“其实从权力上相比,你们没有任何差别,甚至被多方掣肘的京都府尹,八成会羡慕你这个无拘无束的东都府尹。”秦雷摇头笑道:“你之所以感觉两个位置的差距大,只不过是因为洛阳太穷太破败,让你既没有本钱,也没有观众,就是想威风也不行。”
被王爷说中了心思,马奎颇不好意思道:“倒也不全是这原因。这洛阳城穷破都不是大问题,关键是有条件的人家都不肯在这待,只剩下些走不了的苦哈哈,卑职就是想作为也不行。”说着小意的看王爷一眼,轻声嘀咕道:“您今年考核卑职的三条,极可能一样也做不到。”
“哦,都是哪三样?”轻轻拿下茶盏,秦雷兴致勃勃到:“不妨说出来,我们一起参详参详。”
“是。”马奎赶紧点头道:“第一条是今年上缴国库一百万两的税款,然后是人口翻一番、最后是耕地面积恢复到战前水平。”
“照你们这目前的情况看,是有几分困难。”秦雷微微摇头道。
马奎满怀希夷的望着王爷,十分希望他老人家能说句‘你们这情况特殊,就不要参加考成了吧。’
“不过不要紧,”只见秦雷端起茶盏,轻啜一口道:“我送你一桩营生,包管让洛阳城恢复往日的人气。”
“王爷请讲。”马奎大喜问道:“您可救救卑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