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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雨停了, 到了夜里,裴延沐浴后走到床边,就见陶缇跪坐在床上, 正忙活着什么。
走近一看, 裴延黑眸眯起, 语气有些微妙, “阿缇, 你这是做什么?”
正在铺被子的陶缇背脊一颤, 缓缓转过头, 看着床边长身玉立的男人,讪讪一笑, “殿下你沐浴完了呀?”
裴延,“嗯。”
他平淡的扫过那两床被子,最后将视线落在她那张明显心虚的小脸上。
陶缇见他皱着眉,转过身爬到床边, 伸出手牵住了他的手, 轻轻晃了晃, 带着几分示好, “殿下, 坐下说?”
裴延盯着她澄澈如水的眸子,眉心微动。
她这副仰着头卖乖的模样, 他实在无法拒绝。
陶缇见他坐下, 松开他的手,严肃又认真道, “我今天仔细想了想,觉得为了你的身体着想,还是分开睡比较好……”
裴延扬起眉梢, “为我身体着想?”
陶缇脸颊有些烫,目光闪躲到一旁,小声咕哝道,“就是,那个……身体不好,最好清心寡欲……”
裴延,“……”
陶缇见他不说话,以为是自己这话说的太直白,伤到他了,毕竟男人都不爱被人说那方面不行。她赶紧解释道,“你别误会,我不是说你不行,我的意思是,在你身子调养好之前,还是暂且分开睡……”
裴延,“……”
眼见她越描越黑,裴延闭了闭眼睛,一只手捏住了她的下巴,让她转过头与他对视着。
陶缇轻咬着唇,见他一点一点的靠近她,鼻子都快碰到她的鼻尖,温热的鼻息轻拂过她的肌肤,让她心头莫名颤了颤。
又来了又来了,昨天那如出一辙的侵略感。
陶缇呆呆地盯着他,都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
裴延深眸如漆,半晌,沉声道,“我行的。”
陶缇,“……?”
等意识到他的意思,陶缇的脸爆红,内心仿佛有只土拨鼠在疯狂尖叫。
等等等等,不能丧失理智,冷静冷静!
看着眼前这张近在咫尺的俊颜,陶缇缩了缩脖子,他这个样子,就好像她有半点质疑,他就会毫不犹豫的扑上来证明一番。
她水灵灵的眼眸中盛满无辜,嗓音发颤,“我、我可能不太行。”
裴延,“……”
须臾,他低低笑出声来,捏着她脸颊的手也松开,敲了下她的额头,“小傻子。”
陶缇怔了怔,就见他坐直了身子,理了理寝衣,“放心,你没同意,我不会碰你的。”
陶缇抿了抿唇,怎么办,她后悔刚才说的话了。
要是穷奇在的话,肯定会戳着她脑门骂——
陶缇啊陶缇,你是吃太多把你的脑细胞堵死了吗,放着这么大个帅哥不睡,脑子有坑吧?!
裴延那边将一床被子拿了出去,折返回来,淡淡道,“盖两床被子会很热。”
陶缇朝他尴尬一笑,慢吞吞地往床里钻,然后照往常一般乖乖躺下。
裴延看一眼她这乖巧模样,唇角微扬,灭了灯,轻轻在她身边躺下。
昏暗的幔帐内,很是安静。
陶缇想了想,主动找话题,问起今天的奶茶味道适不适合,会不会太甜,如果做出其他的口味,拿出去卖会不会有市场……
裴延闲适的闭着眼,耐心的答着。
说着说着,陶缇倒先困了,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化作一片均匀的呼吸声。
裴延侧过头瞥了她一眼,只稍稍伸手往她腰上一勾,她就自动往他怀里滚去,睡得愈发安稳。
裴延轻抚着她的发,只觉得她的身体可比嘴巴诚实太多。
………
翌日,陶缇起了个大早研究新口味奶茶,五皇子和六公主正好来找她玩。
两孩子隔老远就闻到那甜蜜的奶香味,都不用宫人引路,轻车熟路的摸到了小厨房。
与陶缇打过招呼后,两人的视线落在那口咕噜咕噜直冒热气的奶锅里,眼睛里满是好奇与馋意,“嫂嫂,你又在做什么好吃的啊?”
陶缇见他们来了,乐了,“你们来的正巧,正好帮我试试口味。”
一听试吃,两孩子自是一百二十个乐意,高高兴兴的坐在院子外的石凳上,等着美味上桌。
不一会儿,陶缇就将煮好的奶茶一一盛了出来,除了五皇子和六公主,她还分了些给瑶光殿的宫人们喝。毕竟她要真想将奶茶推广开来,得调制的更适合大渊朝人民群众的口味才是。
“这一样是原味奶茶,其他四样分别是茉莉花蜜香奶茶、焦糖奶茶、红糖姜汁奶茶、玫瑰奶茶,你们先尝尝,尝过之后,再告诉我优缺点。”
五皇子和六公主,“好!”
瑶光殿宫人们,“奴婢/奴才遵命。”
一时间,整个瑶光殿只听得咕咚咕咚喝奶茶的声音。
待他们都喝完后,陶缇拿着个小本本,一脸认真的记下他们的反馈——
“嫂嫂,我喜欢这玫瑰奶茶,香香的,喝完仿佛从里到外都充满了玫瑰花的香气。”六公主如是说。
“我喜欢焦糖的,甜味刚好,还有股淡淡的焦香味,滋味很不一样。”五皇子如是说。
“太子妃,奴婢觉得这红糖姜汁奶茶不错,红糖养颜,姜汁暖胃,如果单喝红糖姜汁,姜味重,还辛辣。现在与奶茶一起煮,有姜的香味,却没姜的辛辣味,女子来癸水时喝上一杯,再好不过了。”玲珑如是说。
“这茉莉花的也好!”
“原味最好,最香醇!”
听着他们七嘴八舌的反馈,陶缇心里也渐渐有了数,目前看来,大家都挺喜欢奶茶的,至于口味,各花入各眼,每样都有人喜欢。
她又开始问起一些细节,比如甜度,又比如奶与茶的比例调整。
瑶光殿这边忙得不亦乐乎,裴延在宫外也没闲着。
在工部忙完后,他径直去了裕王府,和裕老王爷一起到湖边钓鱼。
裕王爷依旧穿着一身暗色粗布衣袍,太阳大了,他头上戴着个草帽,懒洋洋的坐着,手中捏着一柄鱼竿,感叹道:“你说你,难得来我府上一趟,怎么不把你媳妇带上。她要是来了,我个老头子还能腆着脸皮,再让她做顿全鱼宴吃吃。”
“天气热,坐马车怪闷的,便没带她来。”裴延一袭竹青色长袍,头上也戴着裕王爷同款草帽,平添了几分世外高人的隐逸。
裕王爷哼笑一声,“闷一下都不舍得呀?”
裴延露出一抹温雅浅笑,“再过两日,阿缇在光德坊的糕点铺子便要开张了,里头的糕点都是按照她写的配方做的,比她亲自做的差不了多少,四叔公或可去买些尝尝。”
裕王爷眼珠子一转,“你这太子妃倒是个闲不住的。”
裴延道,“她有喜欢的事,这是好事。”
裕王爷摇头叹道,“我算是看出来了,你是彻底被你媳妇给迷住喽。”
裴延也不驳,默了片刻,将话题引到正事上,说起裕王世子即将调任洛阳府牧的事。
裕王爷捋了下花白的胡子,感慨道,“你父皇对我这老头子也算有心了,知道我这儿子不争气,还给他寻了门好差事……”
“最近世叔与裴长洲来往频繁,不知四叔公可知道这事?”
裕王爷眉头拧起。
“四叔公,孤知道你虽不过问朝政,却很清楚如今朝堂的动向。孤现在还没死,裴长洲与周家就按捺不住,仿佛储君之位是他们的嘴里的肉;若孤真的薨了,他们岂不是愈发肆无忌惮?”
“殿下,莫要说这种丧气话。”
“四叔公,你也不愿意看到我裴家的江山,几十年后改姓周吧?”
这话可以说是大逆不道了,裕王爷转过脸,无比严肃的凝视着裴延,“殿下,你未免太过忧虑。”
裴延眉目冷静,扯了下嘴角,“孤不得不忧虑。”
裕王爷眯起浑浊的眼眸,仔细端详了裴延一番,似是要将他看透一般。
裴延也不躲,平静的与他对视。
野心与抱负,一览无余。
裕王爷也是经历过三朝的老人,在皇室平安无忧的活到这么大把岁数,早就炼成人精了,很快他就明白过来,眸光闪过一抹深深地惊诧,嘴唇微颤,“殿下你……延儿啊,你可真能忍啊!”
他重重的叹息一声,最后狠狠骂道,“唉,你母后是个心狠的,你父皇更是个混蛋!他们造的孽,倒害苦了你。”
听到这话,裴延眉宇微蹙,沉声道,“四叔公,我母后她真是病逝的么?”
裕王爷一怔,生硬的避开他的目光,“嗯。”
裴延将他反应收入眼底,沉吟片刻,道,“一日父皇酒醉失言,说母后是服毒自尽的。”
裕王爷拿着鱼竿的手猛地一颤,嗓音苍老道,“那肯定你父皇喝醉了,说胡话了。”
见四叔公不肯与自己说实话,裴延也没办法强行逼问——
就像母后身旁的老人兰嬷嬷、他的亲舅父、风叔,甚至是父皇,他们都知道母后是服毒自尽的,但没一个人肯告诉他背后的原因。
他有去查过,但时隔这么多年,事情又牵扯到先皇后,查来查去,所获甚微。
或许是见他查的太过辛苦,几年前母后的忌日上,兰嬷嬷给了他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你母后觉得当皇后太累了,所以选择解脱了。”
裴延似是有些理解,又有些难以理解。
这时,他的鱼竿动了动。
回过神,赶紧收竿,他钓上一条活蹦乱跳的草鱼。
裕王爷在一旁道,“延儿,你所谋之事,要多久?”
裴延道,“最迟明年十月。”
明年十月,正是钦天监给裴延判的死期。
裕王爷抬眼看了下远方落下的红日,慢悠悠的收起鱼竿,又慢悠悠道,“那我这把老骨头再撑一撑……”
裴延眼波微动。
裕王爷转头朝他笑,笑容有几分萧瑟,“只要我还在,这裕王府都得听我的。正好我也许久没去洛阳了,这次就随着他们一起去洛阳住着。都说‘生在苏杭,葬在北邙’,没准我也能埋在北邙山,占一块风水宝地。”
裴延还想说什么,裕王爷先行起了身,扬声道,“走,今夜你留下吃饭,就用你这条鱼,咱炖锅鱼汤喝。”
裴延上前搀扶着他,长睫微垂,“是。”
***
一锅鱼汤刚做好,裴延刚喝了一口,就见付喜瑞焦急的在门口徘徊,一副想打扰又不敢打扰的纠结模样。
还是裕王爷抬起眼皮,将人叫了进来。
付喜瑞快步走了进来,匆匆行了个礼,两只手紧紧捏着拂尘,面白无须的脸皱成个薄皮大包子,焦灼道,“殿下,刚才宫里传来的消息,说是太子妃出事了!”
裴延拿着筷子的手猛地一顿。
上一刻还温和含笑的眼眸,下一刻陡然变得锐利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