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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中片沉寂。
裴卿站在原处, 看着烛光下脸色苍白、眼带讽意的女子,久久未动。
姜斐徐徐走上去,站定在裴卿跟, 伸手抚向他的下颌处, 略一摸索便摸到了面具的边缘,微微用力便已将其扯了下来。
人皮/面具下,裴卿清浅苍白的容色赫然浮现。
“你时知道的?”裴卿的声音喑哑。
姜斐睫毛轻颤了下:“今日, 你出现时。”
裴卿身躯一震, 中有惶恐, 有不可察的窃喜。
原来从开始她便认出了他,可她仍陪着他去了市集,放了纸鸢, 由着他教她舞鞭, 是不是她对他……仍有欢喜?
“斐斐……”
“但你不该来,”姜斐打断他的话,转过头不再看他。
“我想见你,”裴卿声音逐渐轻了,“自你离开后, 我便每日都想见你。”
“斐斐, 你……还好吗?”
姜斐垂眸:“挺好的,在这里, 无人逼我做我不喜欢的事, 吃我不爱的食物, 我不需要成为任人的影子。”
裴卿手指轻颤,脚步不觉后退半步。
姜斐看了眼他的动作,自嘲一笑:“你走吧,裴卿, ”她停顿片刻,“王府守备森严,再晚些,恐怕暗卫便会察觉到不对,到时你想走都走不成……”
“那便不走了。”裴卿哑着嗓音道,“斐斐,我不走了好不好?”
姜斐错愕地看向他,继而勉强一笑:“别开玩笑了,你的身体根本不能离开京城太久,这次你又能在外面待多久,十天?二十天?你会死在外面……”
“那就死在外面。”裴卿沉声道。
姜斐愣住,呆呆望着他。
裴卿迟疑片刻,终究缓缓抚上她的脸颊,而后轻抓住她头上的红纱,微微用力便已扯开,雪白的发披落下来,刺红了他的眼睛:“斐斐,我爱你。”
姜斐神色凝滞,良久才呢喃道:“不可能……那姜蓉蓉呢?”
“没有姜蓉蓉了,”裴卿心中一痛,“不会再有任何人了,只有你。”
姜斐只是苍白着脸沉默着。
“斐斐,你信我。”裴卿上,抓着她的手。
姜斐手指抖了下,目光终于落在裴卿的眉眼上,而后眼眶倏地通红:“裴卿,我们迟了……”
“没有迟,”裴卿迫切地走到她面前,低声哀道,“斐斐,我知道楚墨还没找到血丝蛊,我会陪着你,好不好?我直陪在你身边,不论生死。”
“可我想让你生。”姜斐将手从他手中抽了出来。
裴卿看着空落落的手,双眼茫然:“斐斐……”
“裴卿,我很喜欢大燕的风景,”姜斐轻轻笑了笑,“我自小在京城长大,那里的草木一砖瓦,我都喜欢极了。”
她看着他,“裴卿,你京吧。”
裴卿怔住:“斐斐?”
“我如今早已是楚墨的妻子了,再者道,知道去发生的事情,我已经不喜欢你了,否则我为什么当众绝父皇为你我赐婚?我现在喜欢的人是楚墨,以后,陪在我身边的人,只会是他。”
“你撒谎,”裴卿哑声道,“我都知道了,斐斐,你绝了圣上对我们的赐婚,只是想成全我姜蓉蓉,是不是?哪怕你知道我伤害了你,你依旧想让成全我。你其实是喜欢我的,是不是?”
姜斐眼眶中的泪流了出来,睁大了眼睛看着裴卿:“你……”话并未说完,她的身子突然摇晃了下,眼见便要倒地。
裴卿大惊,忙上将她揽入怀中:“斐斐?斐斐……”
姜斐睁开眼睛,声音低哑:“京去。”
“斐斐……”
姜斐的声音越来越轻:“裴卿,京去。”
“活下去。”
裴卿拥着她,眼眶酸涩。
他根本不值得她对他这么好,哪怕这个时候,只想让自己活命。
京城那些视他为怪物的百姓,唯一个对他说“你不是怪物”的女人。
他只是想陪在自己爱的人身边而已啊。
姜斐急促喘息了下:“楚墨已经找到了血丝蛊的下落,”她伸手,轻抚着裴卿的脸颊,“我答应你,我不会因寒花毒而死。”
至于别的,她就不确定了。
裴卿愣住。
姜斐的眼神分外坚定,没有半点撒谎的迹象。
“以,裴卿,京去,”姜斐笑了笑,“我喜欢大燕的风景。”
裴卿定定望着她唇角的笑。
姜斐低声道:“答应我,好不好?”
裴卿双手紧攥着:“斐斐……”
“答应我。”
裴卿沉默下来,良久伸手拢着她的白发:“……好。”
姜斐笑了起来,眉眼半眯着。
裴卿用力将她拥入怀中:“斐斐,大燕的风景会直好下去的。”他将拼尽性命去守护。
“嗯。”姜斐轻应。
裴卿沉寂了好一会儿,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会京吗?”
姜斐意识逐渐游移,人有了昏睡的感觉:“许,”她低语,“若有机会的话。”
“嗯,”裴卿低应声,“我等你。”
“我会在京城等着你。”
“不论你时回京,我定会在城门口等着你。”
“永远。”
姜斐再未应声。
裴卿轻拥着她。
不知多久,他本以为早昏睡过去的姜斐突然在他怀中动了动,而后看着他。
下刻,她低声道:“裴卿,不论旁人如说,在我眼中……”
“你不是怪物。”
裴卿怔住,下瞬将头埋入她肩头,眼眶酸涩:“我爱你。”
裴卿好感度:100.
……
裴卿留下了好感度,人离开了。
姜斐很高兴。
如今大燕皇帝已经年老,裴卿又不在京城,只怕大燕朝堂早已乱成了锅粥。
裴卿回京,能镇住各方的势力,算是……让皇帝省了事,安享所剩无的余生。
楚墨昨夜派人找她,说让她今夜去别院。
姜斐中也能猜个大概,大抵是血丝蛊已经找到了。
白日她直在房中待着,直到夜色降临,昨日的暗卫再次悄然出现,带着姜斐朝别院走去。
别院并不算大,只有处院落和三间屋子。
暗卫带着她去了里面的间,里面空荡荡的,暗卫旋转了下书架上的花瓶,暗室的门“轰隆”声徐徐打开。
里面几乎瞬间涌出一股浓烈的药味。
暗卫停在门边,姜斐只身走进暗室,盏烛光将周围映的昏黄,直到转暗室内的密道,个十尺见方的水池,里面尽是褐色的药汁,水面浮着层热雾,药味浓郁。
药池后,有个屏风,挡住了她的视线。
“这热汤是百草汤,”旁,酒癫走了出来,“乃是百种名贵药草熬制而成,寻常小病小毒只需在里面泡个一两个时辰,便能痊愈。”
说完,酒癫笑眯眯道:“王妃,请。”
姜斐愣了愣:“楚墨呢?”
酒癫微微侧眸朝屏风后看了眼,而后笑了声,轻轻拂袖,阵好闻的白烟冒出。
姜斐的眼前片朦胧,人逐渐失去了意识。
酒癫扶住姜斐,将她放入药池里,而后徐徐转身走到屏风后:“王爷,可以开始了。”
“嗯。”屏风后,楚墨的声音嘶哑的不似人声。
酒癫上,便要扶着他行。
“不用。”楚墨哑声道,徐徐站起身,神色如常从屏风后走了出来,脚步踉跄了下。
酒癫看着他瘦骨嶙峋的身影、不见血色的容色,以及漆黑无光的双眸,中轻叹一声。
眼见他便要脚踏入药池中,酒癫忙道:“王爷,到了。”
楚墨脚步一顿,双眼无半分光彩,而后俯身下了药池,沿着池边摸索着,直到碰到姜斐的手臂,方才停了下来,轻轻弯了弯唇角。
姜斐。
他将她拥入怀中,轻抚着她的发,而后眷恋的、痴缠地将她裹在自己的双臂之间。
以后,她再不用怕旁人看见她的白发了。
起码,不用害怕他看见了。
可是,他却怕她会嫌弃他……
“王爷,待血丝蛊察觉到您体内没有饲养它的毒物后,可能会折腾一会儿,而后才会察觉到王妃身上的寒花毒。”酒癫在池边道,“这会儿,许会有些痛,你不若先放开王妃?”
楚墨没有动。
酒癫等了会儿,终了然,后退半步再未多说什么。
不多时,血丝蛊发作了,全身游动,不断汲取着体内的血肉,搅乱了五脏六腑。
折腾了半个时辰,才终于安静下来。
有姜斐身上的寒花毒做引,血丝蛊很快涌出,自姜斐的手腕钻了进去。
酒癫半眯双眸,打量着楚墨的手。
从头到尾,他未曾对身前的女人多用半分力。
姜斐再醒来,是在自己的房中。
她几乎立即察觉到体内的寒花毒消失了,肢体逐渐有了温度。
神清气爽。
环视四周,却不见楚墨的身影。
姜斐皱了皱眉,只差后一点好感度了,这个时候,楚墨应当还在别院……
思及此,她下了榻便朝别院走去。
昨夜来过,姜斐熟门熟路进了里面的门前,推开门,而后动作微顿。
张八仙椅上,人身着雪白的中衣,背对着她坐在那里,墨发凌乱披在身后,仅是背影便瘦削如柴骨,虚弱至极。
楚墨。
姜斐抿了抿唇,走上去。
“这段时日,多谢散人了。”楚墨嘶哑的声音传来。
姜斐脚步一顿,没有言语,继续上。
似乎察觉到不对劲,楚墨侧了侧头,双眸空荡荡的:“散人?”
姜斐轻轻朝他走去。
楚墨也察觉到什么,容色微变,声音迟疑而艰涩:“……斐斐?”
姜斐不言不语,只是走到他面前。
楚墨的神色微变,飞快转头去,中蓦地涌起一阵惶恐与卑微。
如今的他,像个废人。
他猛地作声,声音都变了调:“暗卫。”
有暗卫飞身而入。
楚墨哑声道:“将王妃送房……”
“楚墨。”姜斐打断了他,尾音微颤。
楚墨顿住,目光微垂,侧耳听着她的声音。
她终于不唤他“王爷”了……
姜斐却再未言语,只是注视着他,良久,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
他的目光没有半点波动。
姜斐滞,脚步后退半步:“你的眼睛……”
他看不见了。
楚墨大震,只觉阵狼狈:“暗卫……”
“因为我吗?”姜斐颤声问道,“为了得到血丝蛊,才成了这副模样?”
“斐斐……”
“为什么?”姜斐反问道,“你不是讨厌我吗?”
楚墨一滞:“……什么?”
姜斐眨了眨酸涩的眼:“从一开始接近我,你便是蓄谋已久。”
“你说,你同我成亲,不是利用我得到父皇的信任;你说我无礼跋扈,绝不会喜欢我这种人……”
“便是我身上的寒花毒,都是你下的。你为了姜蓉蓉,为了让她万无失,以让我成为她的试药人。”
“当初城墙之上,你弃了我,你说,你只要姜蓉蓉。”
楚墨双眸呆滞:“你……都记起来了?”
继而中尽是无尽的害怕与狂喜。
她记起了曾经的伤害,是不是她记起了……曾经的喜欢。
姜斐却笑了出来:“我宁愿,自己什么都不记得。”
话落,她转身便要离去。
“斐斐!”楚墨猛地站起身,朝她的方向追来,然而不走了两步,人已狼狈地倒在地上。
姜斐脚步僵在门口。
“不要走,斐斐,”楚墨抬起头,吃力地面向她的方向,“你打我骂我,若是仍不解气,我刺我刀,但……别走。”
“别走。”
姜斐仍站在原地,动未动。
身后一阵挣扎的声音,楚墨艰难地站起身,踉跄着朝她走来,终于触到她的后背时,他的手颤。
“斐斐……”楚墨轻唤着她,走到她面前,哪怕什么都看不见,仍吃力地睁大眼睛,手抚着她的脸颊,待触到泪水时指尖剧烈颤抖了下。
而后,他笨拙地擦拭着她的泪水:“不要哭。”
姜斐看着他的眼睛,声音里尽是哭腔:“你谋逆的那日,即便知道了切,我依旧想去找你,想问问你,到底有没有对我用过半点真?”
“想问你,为什么能那么轻易地就把我抛弃在那儿了?姜蓉蓉的命是命,我的命便不是命了吗?”
“你若是不喜欢我,便直说好了,我不会强嫁给你的。”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在我选择忘记后,你还要来纠缠我……耍我真的这么好玩吗?”
“你可知我多恨你?”
“对不起,”楚墨手颤抖着,抚着她的脸颊,“斐斐,对不起……”
“对不起,斐斐……”
他遍遍地说着,说到后来,空洞的双眼滴出一滴血泪。
姜斐顿住,良久哑声道:“楚墨,我恨的,却是我爱你。”
楚墨的手僵住,下瞬将她抱入怀中:“恨也没关系的,斐斐。”
“我爱你。”
如此爱你。
楚墨好感度:100.
【系统:恭喜宿主,任务完成。】
楚墨终因身体虚弱昏了去。
姜斐从别院走出时,天色已近傍晚。
因为任务完成,她的情愉悦了许多,脚步都随之轻快了些。
这晚,她安安稳稳地睡了场好觉,接下来一连日,更是好生休息了段时间。
任务完成,她对这个世界在没什么兴致了。
直到这日,她刚看完话本去院中放风,便听见身后一声细微的声音。
姜斐并未过多在意。
这些日子,陆执一直守在暗处,她也知道,但因为好感度已经达成,懒得理会罢了。
不……
姜斐脚步一顿,沉思片刻,似想到什么,转身朝膳房的方向走去。
膳房的厨子见到姜斐很是诧异,却很快又了然,想必是因为王爷生病事。
姜斐让众人都离开了,人站在膳房中,什么没做,只是安静地看着。
不知多久,她突然作声:“陆执。”
身后一阵细微的动静,良久陆执方才有些迟疑的现身门口。
——这是她这段时日,第一次主动唤他。
“公主。”陆执低道。
旁人如称呼她“王妃”,在他中,她始终都是公主。
姜斐转过身,望着他:“生火。”
陆执习惯般应下,下瞬陡然反应来,抬头错愕地望着她。
她记起来了?
姜斐却只言未发,拿过旁菜安静地准备起来。
陆执抿了抿唇,走到灶台前生起了火。
姜斐很快将菜下锅,看着在被热油浸润的水亮的菜色,她再次道:“碾玉观音最后那折子可还记得?”
陆执抓着柴的手紧,指尖泛白,良久“嗯”了声。
这个话本,他不知翻了多少次。
“念给我听吧。”姜斐道。
陆执垂眸,将那早已烂熟于心的戏码轻轻念了出来:“两部脉尽总皆沉,命已归黄壤下。……后人评说:咸安王捺不下烈火性,郭排军禁不住闲磕牙,璩秀娘舍不得生眷属,崔待诏撇不脱鬼冤家。”
姜斐只安静听着,待他念完,菜做好了。
她将菜盛入碗中,递给陆执。
陆执怔了下,尝了口:“公主做的很好吃。”
姜斐却将碗塞到了他手中:“这次是做给你吃的。”
陆执不可置信地看向她:“公主?”
姜斐道:“我曾有个侍卫,生得英勇神武卓尔不群……”
陆执怔,继而耳根微热。
姜斐看他眼,轻笑声,知道他自我代入了,却也没解释,左右故事总是大同小异。
“他说,他会生忠诚于我。可是后来,他却为了旁人,将我弃了。”
陆执脸色苍白,端着玉瓷碗的手止不住的颤抖。
“以,陆执,”姜斐转头,直视着他的双眸,“你走吧。”
“公主……”
“世间这般大,你武功高强,总有你扬名立万的时候,”姜斐垂眸,笑意微敛,“而我,不想留你了。”
“我是公主的人……”
“你是吗?”姜斐反问。
陆执僵在原处,浑身冰凉。
姜斐却再未多待,起身离开了。
陆执站在膳房中,中因她记起过往而升起的惊、因她将饭菜给他吃而升起的喜还未消散,便已被一阵阵的惶恐与害怕取代。
她不要他了。
这次,是真的不要他了。
厨子来了,看见他后满眼诧异:“陆侍卫在这里还有事?”
陆执没有说话,离开了自己房中,深秋的夜微凉,菜早已凉透了。
他沉默了很久,终口一口地将饭菜咽了下去。
是因为胸口她的印记被毁了吗?
是不是……只要还在,就不用离开?
这夜的姜斐安安稳稳地睡了场好觉,第二日醒来时,感觉世界都明媚了许多。
然而,等她打开门时却一愣。
门口靠着道墨色人影,人颓然坐在地上,低着头,满手的血。
陆执。
听见动静,陆执方才动了动,而后抬起头来看着姜斐。
姜斐皱了皱眉。
陆执的右颊,血淋淋地写着个“姜”字,上面还有朱砂撒的痕迹。
“现在,我依旧是公主的人。”他低声道。
姜斐垂头望着他,下瞬俯身凑到他脸庞看去:“消不去了?”
“不会消去。”
“真可惜。”姜斐直起身,“那就跟着吧。”
话落,她起身朝外走去。
陆执安静起身,良久沙哑笑。
那就跟着吧。
好。
……
如今已是深秋,京畿的山都荒了。
姜斐安静地朝山上走着,满头白发未曾束起,只披散在身后,被风吹得凌乱。
她的身后,跟着个身着墨衣、长发高束的少年。
只是少年如沐血中,脸颊染了半边血。
直到走到一处山崖旁,姜斐停了脚步,转头看着跟在自己身后的陆执。
陆执也在看着她,看着她雪白的发凌乱飞舞着,中铺天盖地的惶恐席卷而来。
可他不敢上,怕她会就此消失。
“你是我的人?”姜斐突然问道,眯眼笑得慵懒肆意。
陆执点头。
“那你可会听我的话?”姜斐又问。
陆执依旧点头。
“好,”姜斐笑,“我坟若是生了株杂草,那你便趁早将脸上的字剜了,有多远走多远。”
话落,她轻轻抬手,红衣被风吹得簌簌作响。
她于山雾中、于山风中,朝后倒去。
倒在了山雾中,山风中。
陆执呆呆地看着,神色无半点波动,良久才踉跄着走到山崖旁。
张了张嘴,想唤她,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便是眼泪都是干涸的。
中却无丝毫诧异。
公主生明艳骄傲,骄傲的生,便是死都是如此。
她不会在恢复记忆后,得知一切真相后,继续无芥蒂地待在楚墨身边的。
可山崖下漫天的雾,他怕她会冷,想去陪她,却又止了脚步。
并非怕死,而是……他怕她因为他不听话,而不要他了。
陆执站起身,步一步绕崖顶,走下山崖。
他找到了她。
她依旧这么美。
他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拥抱着她,而不用看着她被旁人拥在怀中了。
陆执不知自己在山崖下待了多久,只知日夜交换间,有人对他说“陆侍卫,这是……王妃?”
他抬头看去,看见了楚墨的暗卫。
那些暗卫都是忠诚的人,他们跪在地上央求他不要将此事告诉楚墨。
陆执张了张嘴,可喉咙艰涩着,发不出半点声音。
陆执没有王府,而是孤身一人在山崖下留了下来。
处茅草屋,处修整的整整齐齐的坟冢。
他会陪着她。
直陪着她。
大燕,京城。
皇帝年老,权势式微,朝中权臣蠢蠢欲动,次想要把持朝纲,篡权夺位。
然而这样的妄念,在国师裴卿浑身是血地从城外来的时候,彻底破灭。
裴卿身上的解药失效,是在京城外十里路,路上,麒麟蛊躁动不安,浑身几乎没有完好肌肤。
可即便如此,他只修整了七日,第八日,大魏的探子来报,说姜斐身上的寒花毒已除。
原来,她说的是真的,她会活着。
裴卿身体还未好,便脸色苍白地上了朝堂,恭请皇帝退位后宫,安享晚年,扶持幼帝登基,尽心尽力辅佐。
直到朝纲渐稳,裴卿做出了让所有人错愕的决定——他无视了身上的麒麟蛊,将整个国师府搬到了城门口处。
可只有裴卿知道,唯有每日下朝到城门口的府邸,感受着体内麒麟蛊躁动的疼痛,他方才能意识到,他还活着。
平日里他会安安稳稳地上朝,稳定朝纲,却绝不揽权;闲暇时,便会怔怔看着大魏的方向,等着道红影出现在不远处。
她说,若有机会,她会京。
他说过,他会在城门口等着她归来,永远。
他信她。
可是,这日,大魏的探子又来了,探子跪在地上,说:“长宁公主恢复记忆后,大受刺激,从京畿一处荒山上……跳崖自尽了。”
裴卿怔怔听着探子的话,在心中反复咀嚼着这句话的意思,咀嚼到最后,竟开始不明白“跳崖自尽”四个字是什么意思了。
直到一旁的侍卫低声唤了声“大人”,他才终于回神来,看着跪在身的探子:“我让你去大魏,是探听些事,而非这些子虚乌有的事情,拖下去,斩了。”
话落,他转身朝城门口走去,站在城门下,感受着麒麟蛊在体内躁动不安,身子阵阵刺骨的疼痛传来,意识总算清醒了些。
太好笑了。
探子方才的话,太好笑了。
姜斐怎么会跳崖自尽呢?
她说,她身上的寒花毒有得救,以她活了。
那么她说有机会会京,她也定然会来的。
还有,这个她喜欢的大燕风景。
她一定,还在大魏的王府里,等着有日,京,看看她的父皇,看看京城的风景,看看公主府上上下下的人,……看看他。
哪怕眼就好。
他有生的时间,等着她回来。
……
年后。
陆执安静地提着菜,言未发地朝京畿的荒山走去,脸上鲜红的“姜”字分外醒目。
周围的百姓对此早已习惯,都知道那荒山上有个哑巴痴儿,日夜守着处坟墓,没人知道他姓谁名谁,只知道他脸上有个鲜红的“姜”字,应当是姓姜的。
还有件让百姓津津乐道的事情,便是那一年前以雷霆之势巧夺三军的摄政王,竟然在把持朝纲不百日后,便将权势给了当朝太师。
听闻,是和他那个至今不肯原谅他的王妃有关。
要说这摄政王王妃二人啊,是一对苦命鸳鸯。
这王妃可是大燕受宠爱的长宁公主,然而摄政王曾伤害过这王妃,致使王妃失忆,后来恢复记忆后,对摄政王仍存余恨,走了之。
可怜那摄政王如今双目失明,只能待在王府中,等着那王妃哪日消气儿了,主动回来。
此时,王府。
如今的楚墨彻彻底底成了药人,生须得吃蛊药。他的血成了宝贝,可解百毒,但对他自己却半点作用都不起。
至于他的眼盲,许是酒癫觊觎他的血,便留在了王府,每日替他针灸医治,虽说希望不大,但算是有个盼头。
今日,是酒癫最后一次为他的双眼施针,若是还不能恢复,此生便再不能重见光明了。
对于这双眼睛,楚墨是无谓的,可是,他想去找姜斐。
她也是他唯一的动力。
王府上上下下有的人都说,姜斐那日失魂落魄从他的房中离开后,便去了城郊处院落居住。
他知道,定是她恢复记忆后大受刺激,仍旧不肯原谅他以往的伤害。
他去过那处院落,虽然看不见任何东西,但却听见她对他说:“待你双眼恢复,再亲自来接我去。”
他答应了。
个瞎子,配不上他中那个明艳的姜斐。
以,他配合着酒癫的施针治疗,日日老老的服药。
她是他唯一的希望。
终于到了后一日。
可是,当酒癫将银针拔掉后,他的眼前依旧一片黑暗,酒癫在他面前挥了挥手,问他可能感受到什么。
楚墨没有说话。
他能感受到手挥过后残留的风声,却看不见任何。
失败了。
他依旧是个瞎子。
可是,他还是很想姜斐。
他的斐斐。
楚墨起身便跌跌撞撞地朝门口走去,他想见她,想得发疯。
周围一阵慌乱地脚步声,楚墨甚至听见暗卫飞快朝外离去的声音。
等到他终于到了城郊那处院落后,下人说姜斐出门了,会儿才能回来。
他在门口安静地等待着。
不知多久,终于听见了女子缓缓而来的声音,伴随着那一声熟悉的:“王爷。”
楚墨循着声音望去:“斐斐……”
话说了半,却又僵住。
他感觉到自己眼前开始慢慢浮现一点光亮,感觉到周围的景象逐渐有了颜色,感觉到……长期处于黑暗的双眼,此刻能隐隐约约看清眼前的人了。
而后,慢慢清晰。
楚墨怔怔望着眼前的女人,良久笑了出来:“斐斐,可以唤我句‘楚墨’吗?”
他看见眼前的女人飞快朝旁的侍卫看了眼,而后满眼惊惶地唤他:“楚墨。”
楚墨笑了笑,没有上,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侍卫跟了上来,楚墨只挥挥手,说自己想一个人静静。
当侍卫离开,楚墨寻了个没人的角落,终忍不住大口大口地呼吸起来。
那个女人,不是姜斐。
只是一个和姜斐的声音一模一样的人罢了。
他甚至不知道……他的斐斐去了哪里。
……
陆执感觉到身后有人在跟踪自己,却并未在意。
这条命,谁想取便来取就是了。
可直到他到房中,那人都没有现身。
陆执做好了两人份的饭菜,盛了两份,份自己吃完,份放在一处坟墓,坟墓周围没有株杂草,干净整洁。
待吃完饭后,他又安静地拿出一本话本,轻轻地念了起来。
他不是哑巴,他只是只对她说话而已。
念完了,夜深了,陆执回了屋子休息。
在他离开的瞬间,道人影徐徐走了出来,怔怔走到坟墓,看着墓碑上的字,长久不发言。
良久,他伸手,轻轻抚摸着墓碑上的“姜斐”二字,低笑出声,声音喑哑难听。
“冷不冷?”他低声问着。
“第一次嫁给我,第二次还是嫁给我,斐斐,”他笑声停了,“只有我,有资格去陪你。”
第二日,陆执醒来时,习惯地去墓碑清扫多余的尘埃,却在看见倒在墓碑的人影时僵住。
——楚墨一袭红衣,瘫倒在地上,他的手边,是尽数倾倒在泥土中的蛊药。
药人,日不食蛊药,便如百爪挠,生生痛死。
……
山洞。
姜斐又次看到了自己的身体,有了凤族心头血的缘故,她的身体越发美了。
看来有个性感神卫,不全然是坏事。
“我的灵币有多少了?”姜斐边轻抚着自己身体的脸颊,边问道。
【系统:宿主上个世界完成任务评级为优秀。陆执赏金……】
它的话并没说完,山洞口的结界细微地动了动。
姜斐皱眉,自言自语道:“惹得桃花债太多,就是这点不好,这次会是谁呢?”
【系统:……怎么这次没人硬闯结界了?】
“可能那些人发现自己太废柴,怎么都不可能冲破我设的结界吧。”姜斐耸耸肩。
山洞外的动静沉寂了瞬,而后有东西徐徐从洞外飘了进来。
姜斐用体内微薄的法力将那东西接了来,却在看见那东西时眉头一皱。
块鳞片,正幽幽泛着蓝光。
【系统:这是什么?】
姜斐没有说话,只是面色不善地看着那鳞片。
【系统:宿主?】
姜斐却突然伸手将鳞片扔出洞口,而后嫌弃地拍了拍手:“脏了我的手。”
洞口一片死寂后,结界有明显的波动。
【系统:宿主,你上次收凤族的头血,不是收得很快乐?】
洞口的结界停下了,像是也在等她的答案。
姜斐笑:“这可不样。”
【系统:哪里不样?难道那鳞片没心头血金贵?】
“唔,倒不是,”姜斐挑了挑眉,“那是上古神龙族的护心麟,自天地诞生之初,神龙出现便存在了。”
【系统:那岂不是很珍贵?】
“可惜,”姜斐朝洞口看了眼,“被我那恬不知耻的道侣拿过后,就脏了。”
【系统:,道侣?】
姜斐不耐烦地打断它:“快算算我的灵币,我可不想继续在这乌烟瘴气的地方待着。”
【系统:……宿主上个世界完成任务优秀。陆执赏金:400万灵币,裴卿赏金500万灵币,楚墨赏金600万灵币,共计1500万灵币,并无多余扣除。加上之的2530万灵币,共计4030万灵币。】
姜斐满意地点点头:“开始下个世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