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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走?”陆恒说话,“因为我过来了。”
“你知道还问我干什么?”林纾嗤笑一声,“放开我!不要拿你的脏手碰我!”
“脏手?”他声音一顿,另一只手蓦地抚上她的脸颊,“难道你忘了你口中的‘脏手’曾经也这样抚摸着你的脸了?”
“就是因为还记得所以才会恶心。”林纾呸道,“既然当初已经那样对我,你又何必再做出那种留恋过往的姿态,这样你的更加让人觉得恶心,还不如敢作敢当,喜恶分明一点。稔”
陆恒的手抚过她的唇,她蓦地张嘴咬住了他的手,他居然也没有动,任由她咬,大概是因为她不会那样狠心。
可他猜错她了,她用足了力气,直到嘴里弥漫起浓厚的血腥气味她也依旧没有松口,看着他的眼神也开始变化,有种凛冽的怒意。
陆恒还没动手,林纾已经抬起另外一只手,直接掐在了当初她无意间刺到他的伤口上,感觉到了皮肉的绽开,她咬着他手的嘴忽然咧了开来,唇边还泛着一丝快意的笑容。
陆恒仿佛看着一个从未认识的人,眉头拧了拧。
林纾呸了一声将他的手松开:“真想杀了你。”这句话不像是在玩笑,更像是在说真心话。
她只觉得有一团火正从胸口蔓延开来,蔓延到她的四肢百骸,逐渐控制住她的精神和思想,仿若手上有一把刀,她就像是真的能杀了他一般。
陆恒甚至察觉不到胳膊和手上的痛,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林纾。
涨潮了,海水逐渐往上蔓延,泛着白沫的深蓝色海水逐渐漫过他们的脚……
那股冰冷的感觉让林纾打了个哆嗦,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是恍惚,她蓦地收回了手,下意识地低头看去,在昏暗的灯光下她依旧能看到指尖上的暗红色血迹,那是陆恒胳膊伤口裂开了。
她忽然不敢抬头看向陆恒,她怕他的脸在她抬头的一瞬间就变成了盛维庭,她刚刚怎么又这样了,什么都不知道就浑浑噩噩地做出了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她的身体颤抖着,却不想让陆恒察觉出自己的不对劲,转身大步就走,她没注意看地上,被涨潮后水下的一块石头绊倒,竟然直接坐进了微凉的海水里。
这样反倒让她更加清醒,她伸手在海水里洗了洗,不愿意看到血迹,随即便拿手撑着地想站起来。
陆恒不知道何时来到她面前,伸出手来想要扶她,却被她伸手打飞:“不要碰我。”
“你……”
“我没事!”她咬着牙坐起来,仓皇而逃。
她半身都湿了,幸而电梯里没有别人,还不算太尴尬,只是没想到电梯门一开就看到了门外的方筝,方筝用诡异的眼神看了一眼她的湿透粘在身上的下半身,她朝她点点头便迅速回到房间。
虽然是夏天,可被海水浸湿又吹了海风之后还是会冷,回到房间之后她便拿了睡衣去卫生间洗澡。
在酒店她是不会用浴缸的,热水从莲蓬头里洒出来,热气蒸腾起来,玻璃上都起了雾,她甚至都没有脱衣服,直接在热水下面冲着。
热水在她的脸上流下去,她没有办法睁开眼睛,她已经不知道那究竟是眼泪还是水了。
即使是在热水的冲刷之下,她依旧在浑身发抖,她真的很怕……
状况仿佛越来越严重了,经常某一瞬间她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然后便会不经意伤害到别人,她很怕有一天伤害到她最亲近的人,她没有办法承受那样的后果。
她冲了许久的热水,皮肤都开始起皱,这才换了睡衣出去,因为冲过热水的关系,脸色倒不是很苍白,反而有两团红晕。
她有些精疲力尽地躺倒在床上,睁着眼睛无神地看着屋顶。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她磨磨蹭蹭好一会儿才去看,是齐光的电/话。
有那么一瞬间,她不想去接,于是就任由手机铃声持续地响着,可铃声仿佛魔咒,可以控制她的精神,她无意识间已经接通,将手机放在耳边:“喂……”
“怎么这么久才接……”
林纾许久都没有说话,最后才哑着嗓子问她:“齐光,是不是你,是不是因为你,我才会变成这样的……”
“我?”齐光忽然笑起来,“所以你现在是在怪我?”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林纾咬了咬唇,“我只是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我刚刚又……”
“你没有怎么样,你很正常。”齐光说,“你的一切反抗都是因为受到了欺负,你有主动去伤害过别人吗?”
“我……”
“没有是吗?”齐光言语温和,逐渐让她相信,“你看,你之前刺陆恒,是因为他拦你的路,想要伤害你,你掐云媛,是因为她也要伤害你,今天你对陆恒做的,也是因为你要保护自己!你只是在别人伤害你的时候,保护了自己而已,你没有错,你哪里有错!”
“真的吗?”林纾流着泪,“我真的没错吗?可我怕我要是控制不住伤害我的亲人……”
“怎么会呢,他们只会爱你,不会伤害你,所以你也不会伤害他们。”齐光温言细语,“爱是相互的,伤害也是。”
林纾原本紧张不安的情绪逐渐被齐光安抚:“爱是相互的……”
“对,只有相互的爱,才是真正的爱,如果不是……你就算伤害了别人又怎么样?”齐光的声音忽然又凛冽起来,“那也是他们罪有应得!”
林纾眼前有些迷糊,只觉得齐光说的话无比正确,点头说好:“我好困……”
“那你睡,我们改日再聊。”
“齐光,你真好,从以前开始,都这么好。”
“可你还是离开了我……有了你的亲人。”
“我们永远都是朋友。”
“好,小树,你不要忘记你今天说的话,我们永远都是朋友。”
林纾放下手,整个人长长地舒出了一口气,却依旧像是堵着什么一般,心里头闷闷的。
下一秒手机铃声就又响起来,她还握着手机,直接拿起来看,居然是盛维庭的,她有些奇怪,接起来:“怎么了?”
“没什么。”他顿了顿,“想知道你是不是已经回了酒店。”
“嗯,现在在酒店。”
“刚刚一直在和别人打电/话?”
“啊……”林纾说,“对,你刚刚就打了吗?我不知道。那个人我也同你说过的,就是当初我说想让她在家里住几天的朋友。”
“嗯。”盛维庭应了一声,似是并不在意地问道,“我都不知道你还有这么好的朋友。”
林纾扯了扯唇角:“因为她之前一直在医院里,这段时间出来才又重新联系上的,那会儿她住在隔壁,偶尔有放风的时间也总是在一起说说话,那时候觉得她和我挺像的,所以就还算要好。她现在也出来了,等我回去,等你伤好了,安排你们见一下吧?”
林纾原本以为盛维庭会拒绝,毕竟他并不喜欢接触外人,没想到他一口答应,林纾反而有些怔愣,不过这也好,盛维庭估计不放心她身边的人吧。
“她来联系你的?”在林纾以为他要挂电/话的时候,他却忽然说起。
“啊?”林纾愣一愣,“是啊。”
他应了一声:“时间不早了,睡吧。”
他最后那莫名的一句话让林纾有些头昏,齐光主动来联系她又怎么了?
她猛地坐起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角落,齐光是怎么有她手机号码的?她的手机号码一共也没几个人知晓。
她心头跳着却安慰自己:不,齐光是她的好朋友,绝对不是坏人,绝对不是。
齐光从她最落魄的时候就认识她,怎么可能有别的目的,绝对不会!
……
林纾一晚上都没有睡好,但第二天还是早早地起来了,收拾了东西就去吃早饭,没想到居然在餐厅遇到陆恒,他正和方筝一起吃早餐,看起来还其乐融融的模样。
她直接选了个最远的位置坐下,不想多看他一眼。
前往离岛的游轮是同一艘,不遇到都不可能,陆恒也不知道怎么就和方筝说上了话,两个人一直聊着天,林纾在一旁看到,忍不住拍了两人靠在一起说话的照片下来,角度真正好,不像是在谈工作反而是像在会情/人,倒是很适合拿给林嘉或者云媛看。
她满意地将手机收好,而后离开了栏杆旁,她还是怕水,上一次掉下海还是盛维庭救她,这次她可不想还是“不小心”掉下去。
只是没想到去往离岛的时间那样久,可以让陆恒百无聊赖到来找她说话。
她以为他会说起昨天晚上的事情,没想到他只字不提,反倒说:“我倒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有偷、拍别人的爱好了。”
林纾便直到她刚刚偷/拍被看到了,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背后长了眼睛,冷哼一声:“你能做我就不能拍?更何况谁稀罕拍你,我不过是在拍风景而已。”
陆恒便也没有多说什么,轻笑一声,坐在她旁边一声不吭了。
他这样她更加不喜欢,她气不顺,起身想要走开,他却伸手抓住了她,不过在她反感之前松开,仰头看她:“或许你更想我问一下你昨天是怎么了?”
林纾咬咬唇,决定坚持着:“什么怎么了,莫名其妙!”
“你难道不知道,昨天的你根本不像你吗?如果不是我不信鬼神,我都以为有人上了你的身。”
“不像我?你根本就不知道现在的我是什么样子的,我早就不是几年前的那个我了,我难道该对你温柔以对,这才是正常的?真是可笑!”林纾直勾勾地瞪着他:“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大概说的就是你这样的人,可惜我以前没看清楚,留下了污点。”
陆恒却忽然笑着看她:“可我没有后悔遇见你。”
林纾当然知道他话里是什么意思,如果不是她当初犯了痴一般一定要嫁给他,父亲也不会给他那样多的权利。
她以前傻,看不出来。现在想来,其实结婚前父亲并不是很开心,总是心事重重,似乎对陆恒没有信心一般,大概那会儿他已经看出陆恒的不对劲了,可又不忍心她失望,所以才会没有在她面前提及,以为给了他足够的权利之后他便能对她好一些,完全的慈父之心,只是没想到陆恒根本不满足。
自从想通这个关节之后,林纾便一直很后悔,哪怕当初她没有被所谓的爱情蒙住双眼呢,那她就能看出他的不轨之心,就不会一心想要嫁给他,就不会给他可趁之机,林氏不会落到他的手里,父亲也不会入狱,而她,也不会在精神病医院里被关了三年。
其实说到底,到底还是当初的她太傻。
所以她恨陆恒,更恨当初的自己。
“我后悔。”她说,再也不管他,转身离开。
林纾心里不舒坦,在奠基仪式的时候却还是坚持露出了笑容来,她一向上镜,只是最近又瘦了不少,不知道效果会如何。
终于完成使命,林纾相信大概所有人都会知道两人的关系不合了,这倒是很容易,连演都不用演,真实出场就好。
回去的路上,林纾便没有再和陆恒说一句话,回到J市,她也不愿意坐他的顺风车,直接打车离开。
只她去的地方却不是盛维庭所在的医院,她给人去了个电/话,说了一会儿之后便对司机道:“去郊区的疗养院。”
林纾觉得自己的状态越来越不好,一直处于半清楚半迷糊的状况,总是会莫名其妙做一些她根本就没有意识的事情,她很怕这种状况愈演愈烈,所以还是打算再和何之洲见一面。
只是这次何之洲正好有事去了疗养院,而林纾又想在去看盛维庭之前先和她见一面,所以便直接去了那里找她。
去疗养院的路程不短,她到的时候何之洲已经办完事,疗养院的环境很不错,安宁又温和,两人找了个地方说话。
何之洲看出她的神色不好,柔声问道:“还是之前的问题吗?”
“是……”林纾低着头,咬牙说道,“我好像总是会走神,然后就有些莫名其妙,好像疯了一样。”
“那你觉得你做的事情,是对的还是错的?”
“我……我不知道……”林纾低声说,“好像是不应该的,可我总觉得我没有做错,是他们,是他们先想要伤害我……我是怕,怕以后控制不住自己,伤害了我的亲人和爱人。”
“是他们先要伤害你?”
林纾微微一思索,而后用力点头:“是的,是他们想要伤害我,我只是想自卫而已,她也这么说的。只是我觉得我好像没办法控制自己。”
“她?”何之洲从她的话里找出关键词,“她是谁?”
“她?”林纾愣了一下,似乎是完全没反应过来自己说了这个字,思索一番方才说过的话之后才恍悟,“她是齐光,是我的朋友。”
“朋友吗?什么样的朋友?连这些都会谈论的话,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吗?”
林纾点点头:“是的,很要好的朋友。我们是在精神病医院里认识的,那个时候我失去了孩子,她住在我隔壁,和我的境遇很像,只有她会听我说话,和我说话,所以我才没有疯掉。那段时间我们互相扶持,关系很好,后来我出来了,遇到了我丈夫,她又还在医院里,我们有段时间没有联络,后来她也从医院里出来,所以我们才又联系上了,只是她比我可怜,没有遇到人可以解救她。”
她从未和别人讲起过齐光具体的事情,连盛维庭都没有,只是略略说了一下而已,因为总觉得那是别人的*,她不能说得太多,也不知道为什么,在何之洲面前倒是忍不住都说了。
“是吗?她也是和你一样,没有病还被关到医院里去的?”
见林纾点头,何之洲继续说:“所以她从精神病医院里也是逃出来的?宁安精神病院?”
“是的……”林纾叹了一声。
“是她和你说,你做的没有错吗?”
“是,她不会骗我的,而且我也知道,他们的确想要伤害我,不敢是以前还是现在。”
“嗯。”何之洲说,“我明白,那既然你每次都是在别人要伤害你的时候才会反击,你又在怕什么呢?”
林纾怔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因为,我怕,因为那个时候我是迷糊的,就好像魂魄游离了一样,如果我以后无意识地害了别人怎么办?”
“齐光呢?她也会这样吗?”何之洲忽然问。
“啊?不,不会……”林纾咬咬唇,不知道该不该说,该怎么说,“也不是,就是……她比较敢爱敢恨,想什么就会做什么,她一直想要向她的前夫报仇,其实我很怕她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至于总是会迷糊的事情,她说那是正常的,因为太激动了所以容易遗忘一些细节”
何之洲点点头,没有再问,歪着头似乎在想些什么,刚想说话却见林纾蓦地起身,眼神紧紧地盯着另一个方向。
何之洲顺着她的方向看过去,只看到一个男人正在往楼里走去,她问一声:“认识的人?”
林纾应了,眉心微皱,没有再说话,似是在想些什么。
何之洲便也不去催她,等着她回神。
只是林纾回过神来之后便对她说:“不好意思何小姐,我遇到一个认识的人,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确认,下次再去找你吧,今天实在是麻烦你了。”
“没事,既然你有事要忙就下次再说,不过你尽快和我联系。”
“尽快……我的问题很严重吗?”
“不是。”何之洲笑起来,笑容很灿烂,“只是之后我会比较忙,怕没有时间帮你。”
林纾也笑起来,点头:“好的,真的是太麻烦你了,谢谢啊。”
“别再客气了,我可是把你当朋友的。”何之洲拍拍她的肩膀,“有事就快去吧,别管我了。”
林纾点点头,匆忙转身追着那个男人而去。
何之洲看她走远,笑容逐渐收回,拿出手机拨通,一边往外走一边说:“你知道宁安精神病医院吗?那边环境怎么样?”
“没有去过吗?好,没事,我自己去一趟。”她挂了电/话就开车前往宁安精神病医院,有些事情她需要确认一下。
……
这头林纾却是看到了一个不会出现在这里的人,她原本不想管,可心里总像是有一块石头压着,让她忍不住想要跟过去看看。
脑海里仿佛有一个声音正在和她说:快去,快去……
她就这样被鼓动着跟了上去,他没进电梯,直接去了一楼的某个房间,林纾正好直接跟了过去,幽幽地站在门口,抬眼往里面看去。
那人正在和看护说着什么,十分认真,病床上躺着一个人,林纾下意识看过去,却猛然呆住,她绝对没有想到会看到那个人,那个她曾经觉得和自己的母亲很像的女人。
和看护说话的男人侧过身去看向病床上那个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中年女人,这个姿势让林纾可以看他看得更清楚。
不是陆恒还能是谁?
可是陆恒怎么会来看这个人?
他们是什么关系?
林纾心口怦怦直跳,脑海里有一团乱麻,明明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可她却愣是理不清楚,越弄越乱。
她还在纠结,却看到那两人似要转身出来,她忙躲到了一旁,病房门果然打开,陆恒将看护送出来,嘴里说道:“麻烦你了,我先自己陪她一下,以后还要继续麻烦你看顾我母亲。”
母亲!
没有任何字眼比这两个字更叫林纾震惊的!
怎么可能,这个女人怎么会是陆恒的母亲!
就算不是她的母亲,怎么会和陆恒扯上关系!
林纾看着陆恒重新走进病房,一时间竟然连步子都卖不开去,脑中乱成一团的线仿佛逐渐开始松散,可她依旧找不到线索。
她下意识地走了出去,重新来到病房门口,陆恒坐在病床旁,伸手替病床上的中年女人理了理头发,她忍了又忍,终究是没有忍住,直接推门而入。
陆恒以为是护士,边转头边说:“还有什么……”他的话在看到林纾的瞬间就停住了,一时之间不知道她的出现是为了什么。
林纾大步走到病床前,指着那个中年女人:“她是你的母亲?陆恒,你不是父母双亡吗?哦对,你应该从没在我们面前说过真话,我只问你,她是你的母亲吗?”
陆恒起身,挡住了她的视线:“是,她是我的母亲,你又何必这么激动。”
“她,她……”林纾终于从那一团乱麻中找出了开端,一扯便全都清楚了,她怔怔地说,“她怎么会,怎么会和我去世的妈妈那么像……她们是姐妹吗?”
对于母亲的事情,林纾其实一丁点都不清楚,所有的一切都是林凯口中的几句话而已,她想多问几句,林凯便总是沉默不语,那时候她便觉得是她戳到了他的痛处,她不愿意让父亲难过,自然不会再问。
久而久之,对于母亲,她的脑海中不过也就那一个概念而已,记的最多的也就是照片上她的影像。
她不知道母亲是不是有姐妹,但也不是不可能,她从前就觉得两个人长得太过相像总是有些反常,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也不是不可能……
“不。”陆恒说,看到林纾脸上有一瞬间轻松的表情,他恶意地笑了笑,忽然不想再瞒下去,“她们不是姐妹,她们是同一个人。”
林纾仿佛愣住了,不明白他话里究竟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作同一个人,她的母亲不是去世了吗?怎么会和陆恒的母亲是同一个人?
“你不信?是不是要我说得更清楚一点。”陆恒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那个林凯口中去世的你的母亲,她没有死,就是这个躺在你面前的女人。”
林纾紧紧地盯着病床上的女人,脑海里充斥着之前她去问林凯时候他的表情,那时候她没有在意,可现在却觉得无比刺目,分明就是慌乱无措,难道林凯一直在骗她?
可是为什么要骗她?
“林凯什么都不告诉你,做足了一个好父亲该做的任何事情,不过是领养的孩子,做到他那个地步也已经足够了。”陆恒笑着,“我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事情?”
领养的孩子……
林纾忽然觉得耳边一阵嗡鸣,什么都听不见,一直重复着他的那几个字,她惶然看向病床上的女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样就受不了了吗?”陆恒继续说,不肯放过她,“你根本就不是林凯的女儿,而你以为去世的母亲根本就没有死,你知道林凯为什么不告诉你吗?因为他怕被你知道,他是用了什么办法才把她弄到手,怕被你知道他以前是个怎么样的人!至于你,原本不过就是让她开心的工具而已,谁知道林凯居然就真的上了心呢。”
“你,你骗人……”林纾晃了晃,只觉得站不稳,可周围没有一样东西可以扶住,她只能继续忍着,拼命地站住,“为什么要骗我?我是他的女儿!我的母亲早就去世了!你说的一切都是在骗人!都是假的!别以为我会相信你!我没有那么傻!”
她咬着舌头,口中逐渐弥漫开一股血腥味道,刺痛让她稍显清醒,撑着自己,一步一步往外走。
陆恒说的一切话她一个字都不信!
不管他有什么目的,她都不会信他,绝对不会!
绝对……不会吗?
林纾脑袋昏昏沉沉的,却依旧想要从别人的口中证实陆恒的话是错的。
她打车来到了林凯所在的监狱,探监制度有所改革,想去见只要提出申请就可以,不过一个月只有一次,这个月林纾还未去见过,所以很轻易就见到了林凯。
林凯没想到会看到一脸苍白的林纾,心下打鼓,却依旧笑着问:“小树,怎么了?”
“爸爸。”林纾强撑着笑,“我今天听到了一个特别好笑的笑话,居然有人说我不是爸爸的女儿,这不是真的对不对?怎么可能呢,我怎么可能不是爸爸的女儿!”
林凯的脸色瞬间惨白,满脸仓惶地看着她,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小树……”
在看到林凯这样的表情之后,林纾的心就沉了下去,却依旧不愿意相信:“爸爸你怎么不说话,告诉我,那都是骗我的对吗?告诉我我是你的女儿,告诉我我的妈妈是真的去世了!”
林凯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已经是一脸惨然的笑容:“对不起,小树……”
“对不起?爸爸为什么要和我说对不起。”林纾的眼泪簌簌地落,“你是我的爸爸……”
“小树,爸爸对不起你。”
“没有,爸爸没有对不起我,爸爸你对我这么好!爸爸……”林纾哭着喊,“你告诉我,陆恒说的话都是假的!”
“小树,你听爸爸说,这件事情是爸爸不对,爸爸不该瞒着你,可你应该知道爸爸对你的心,爸爸是拿你当亲生女儿的。至于你妈妈……是我对不起她。”林凯低着头,“你就不要再问。”
不知道为什么,陆恒说的话明明荒诞无比,但来之前,林纾几乎已经相信,相信这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就发生在自己身上。
养她长大的父亲不是亲生,而她一直以为去世的母亲居然是陆恒的生母……
林凯就这样将她的最后一丝希望都打破:“爸爸……”
“小树,你还是爸爸的好女儿。”
林纾哭着头:“你是我的爸爸,一辈子都是我的爸爸……”她与林凯没有血缘关系,他却一直都将她当作亲生女儿,她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和父亲离心,但会觉得一时难以接受却是难免的,“可是爸爸,那真的是妈妈……”
林凯的脸色一凛:“小树,不要再问了,有些事情爸爸不想再说。”其实已经算是默认。
林纾怔怔地看着林凯,从小到大,他说起母亲不过都是寥寥几句,可她能从那几句中感觉出他对母亲的爱意和留恋。
她一直都以为父母是一对恩爱夫妻,只是母亲早逝,父亲一直都怀念着她,也没有过想要再娶的念头,可今天才知道她以为的母亲居然是陆恒的母亲!
这理不清的关系让她脑仁疼:“爸爸……”
“小树,爸爸对不起妈妈,也对不起你,你只需要知道爸爸很疼你就够了,别的不要再胡思乱想。”林凯温言。
林纾看着林凯的表情,想说的话怎么都说不出来,只能轻轻地点头。
探视时间很快就结束,林纾依依不舍离开,林凯忽然叫住她:“小树,不要恨爸爸……”
林纾愣愣地看着他,他只是长长地舒出了一口气,冲她摆摆手。
离开这里,林纾只觉得浑身疲累,坐在前往医院的车里,她依旧在晃神,她不知道父亲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陆恒的话究竟是真是假。
一直以来坚固的堡垒被攻塌的感觉,让她浑身都在颤抖,一切好像都变了个样子,不再像是她记忆中的模样了。
……
盛维庭的病房里没有别人,她一进去就扑到了床边,将脸埋进他的掌心,一动不动,一直忍着的眼泪落下来,沾湿了他的手掌。
盛维庭起初以为她在撒娇,等感觉到掌心的湿润才察觉不对,只是依旧没动:“发生什么事了?”声音略显低沉。
林纾许久才抬起头来,脸上还有泪水,眼睛红红的,她想在他面前什么表情都不想伪装:“盛维庭,我今天才知道,原来疼了我那么多年的爸爸,居然和我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盛维庭微一诧异:“你知道了?”
“你……”林纾愣愣的,“你早就知道了?”
盛维庭有些尴尬,这件事情不同她说也是不希望她难过,更何况他并不觉得有说的必要,只是现在既然已经如此……
“是,我比你早一点知道。”
“那你为什么……”林纾惨然一笑,“也对,如果是我,大概我也不会说,说了又怎么样,他还是我的爸爸。”
盛维庭揉揉她的头发:“既然你想的那么清楚,又在伤心什么?”
“我希望我的爸爸是我真正的爸爸,我知道这两者没什么区别,可终究……”林纾咬着唇,“我还在想,我究竟有什么地方不好,所以我的亲生父母要丢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