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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已快入冬,而且林叶和长公主的孩子还小没法长途跋涉,所以林叶和长公主商量好,等到明年春暖的时候,若长公主想去歌陵再启程。
不过,长公主并没有答应下来,虽然她也很想林叶,虽然她也担心林叶。
可她猜得到歌陵城未来将要发生什么,而林叶悄悄从冬泊返回歌陵又是为了什么。
如果没有孩子的话,她可能会马上跟林叶一起出发。
现在,她必须为孩子考虑,况且当初选择来云州就是为了孩子的安全。
林叶在最近几年还是要忙于许多事不能过多顾及到她和孩子,她又不是那种过于依赖男人的性格。
在离开云州之前林叶说,预计着五年左右大事基本上都要告一段落,他害怕的是,这几年和长公主聚少离多,长公主心中会有些难过,孩子和林叶也会陌生。
长公主当时笑道:“孩子呢,我生了,男人呢,有的是。”
林叶惊出一声冷汗。
不过长公主和林叶也商量过,她们都在云州的事知情者众多。
一旦朝廷再出现什么巨大变故,那必然会有人像是恶犬一样扑到云州来。
所以是不是一直住在云州,林叶和长公主并没有定下来。
有人说,想藏起来还不容易,找个风景好的山里住下来,神不知鬼不觉。
事实上,最安全的地方不是躲在深山老林,恰恰就是在繁华大城。
深山老林之中只有身边人,连救兵都来不及赶到。
若是在云州城里,以林叶在云州城里的势力,任何风吹草动,立刻就会引起注意。
此时此刻,林叶在马车里正襟危坐,眼睛斜瞟着车窗之外。
因为......太上圣君正在骑驴。
那位人间至尊没有骑过,觉得甚是新奇。
林叶其实也没搞懂太上圣君觉得甚为新奇是为什么,因为骑驴其实还不如骑马舒服些。
驴的背脊更高,坐上去很不舒服,而且林叶来的时候有些懒,并没有配上马鞍。
但,现在太上圣君好像感觉很不错的样子,刚才还说,原来骑驴比骑马要更像是世外高人。
老掌教虽然也不知道太上圣君为何由此感悟,但是想了想他也觉得是这样。
自古以来,骑牛的和骑驴的,好像只要出名的都不好惹,而且绝非武夫段位。
这可能是最近几年以来,太上圣君最为轻松的一次出行了。
其实每个人心里都明白,之所以大家看起来都那么轻松,并不是接下来要面对的局面完全没有危险,而是这次要面对的大概是大玉国内最后一次变革的冲击了。
之前已经彻底把王洛神等旧族势力打压下去,这次再把上阳宫这块腐肉剜掉,那大玉接下来面对变革的时候,阻力就会变得很小。
是的,是以上阳宫来开始的第二次变革,一旦拿下上阳宫,并不是结束,而是第二次变革的开始,拿下上阳宫是打开局面。
太上圣君看起来一点儿担忧都没有,也确实是因为这次要面对的对手有史以来最弱。
因为太弱,弱到实在没有办法和太上圣君做对手,所以太上圣君不得不暗中培养他一下,给了他顺风顺水的错觉。
“不骑了。”
太上圣君在万贵妃搀扶下从驴背下来,然后下意识的卡了卡腿......
“林叶,到车上来说说话。”
“臣遵旨。”
林叶上了太上圣君的马车,万贵妃却去了林叶的车里和绿琳白鸟闲聊去了。
林叶上车之后就自觉的把小小的火炉点上,然后烧上热水。
等水开了,又为太上圣君泡好茶。
在这之前,太上圣君只是安安静静的看着,并没有说话。
端起茶杯,当带着微微香气的水温化作气体慢慢靠近脸的时候,太上圣很喜欢这种感觉,茶大概是他为数不多的戒不掉的爱好。
“你对奉玉观的看法是什么?”
“看起来老旧,破败,如今更是没有高手坐阵,但实际上真的有凶险。”
“凶险何在?”
“在未知之人。”
林叶回答完这句话后看向太上圣君,意思是我可不信陛下你对奉玉观里那个神秘人一点都不知情。
“很早了。”
太上圣君抿了一口茶后侃侃而谈。
“大概是在二十几年前?朕记得不是很清楚了,具体是哪一年,朕还得仔细回忆一下,不过不用太在意,朕也就不费那个脑子了。”
他说话的时候,时不时的还会自称朕。
太上圣君道:“那时候,娄樊选了一些很有本事的人潜入大玉,他们没有急着破坏什么,而是想尽办法的融入大玉之中。”
“其中一些人读过的中原书册,比绝大部分玉人学子还要多,后来查到两个让朕都觉得惊讶的,一个进了通文阁,一个进了钦天监。”
太上圣君看向林叶:“不过这些人,逐渐都被找出来,瞧着可惜,还是被朕下令都处死了。”
“唯有上阳宫内,朕知道必然有人潜伏进去,可查了多年,竟然一无所获。”
说到这他看向林叶道:“这个人,能把奉玉观变成他真正的巢穴,可在其中安然藏身,完全没有任何线索,其能力可见一斑。”
林叶问道:“既然陛下查不出那人是谁,为何能断定此人就在奉玉观内?”
太上圣君道:“擒住宗政世全那次,朕看过了审讯的供词。”
当时负责审讯的事须弥翩若,那些供词林叶后来也看过,不过,林叶并不觉得娄樊人会说实话,就算是实话,娄樊都和那个潜伏起来的人脱节二十年了,怎么可能知道的那么清楚。
“冬泊右相的供词之中,确实提到了这个人一直藏身在奉玉观。”
林叶道:“不过臣以为,这并不能算作定数。”
太上圣君道:“朕知道你的意思,但这个人如今就在奉玉观。”
不管这个人之前是不是在奉玉观,现在这个人一定在奉玉观。
“能生擒宗政世全绝非是陈微微的功劳,他大概一开始也想刺杀了朕的那个愚蠢的弟弟。”
太上圣君道:“只是后来陈微微怕了,临时改变了主意,而且,改变主意大概就和那个神秘人有关。”
林叶点头认可。
他仔细思考了一下后说道:“陛下觉得这个人一直都在奉玉观,是因为唯有在奉玉观内才能躲过大玉的排查。”
“各地每年都要测芒,当然也都是由上阳宫的人出面,但,地方上,是上阳宫分座和官府以及本地驻防的军队联合办事,想藏起来极难。”
“唯有在奉玉观里的人,才能躲开测芒的排查......但是到了赋神境之后,也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太上圣君点头道:“朕也怀疑过这个人就不在奉玉观,而是在各地的分座之中。”
“可是后来想想,唯有在奉玉观内才能完美的藏起来,而且,未必是什么德高望重的人,哪怕他在奉玉观里已有二十几年,依然还是个不起眼的人。”
林叶道:“但是陛下,这样不合常理,一个在奉玉观内超过二十年但还不起眼的人,本身就已经很起眼了。”
太上圣君闻言点头:“倒也在理。”
他看向林叶道:“反正你这次也是偷偷过去的,顺便查查吧。”
林叶叹道:“又是一件没好处还劳心费力的差事。”
太上圣君:“朕退位之后是管不住你了?”
林叶笑着说道:“管得住管得住,臣回歌陵之后马上就去办。”
太上圣君笑了笑道:“你在云州城里那些手下人,一开始想进歌陵的时候被朕给拦了,你可能猜到其中缘故?”
林叶道:“那时候臣并不知道歌陵城的深浅,把人带进歌陵城,或许帮不上忙,还会被人直接全都给当韭菜一样割了。”
那时候的林叶,哪有和王洛神等人对抗的实力?
林叶略显心急的把他在云州城的人带到歌陵去,这无异于提前向王洛神等人宣战。
王洛神也能一眼就看出来,林叶想干点什么大事。
若那时候王洛神等人就对林叶下死手的话,林叶未必就能有后来的血洗歌陵城。
“还行,能醒悟过来。”
太上圣君对林叶,似乎丝毫也不掩饰自己的喜爱之心。
“在云州学到了许多东西,但肤浅,唯有到了歌陵之后,和更高层次的对手多打打交道才能学到更高层次的东西。”
他看向林叶道:“你现在倒是可以把你的人拉到歌陵城去试试本事了,这件事,若是先从江湖斗法开始,到也会好玩起来。”
林叶想了想,摇头道:“臣在歌陵城里,确实没有什么人可用了,让臣再从云州把人带过去,臣又不大乐意。”
太上圣君知道林叶是在担心谢云溪的安危,他点了点头道:“既然你觉得没什么人可用,那朕就送给你些。”
林叶咧开嘴,像个傻小子似的说道:“好处这不就来了吗。”
太上圣君笑道:“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学来的这市侩嘴脸,该不是根骨里的东西。”
若是万贵妃在场的话,说不得会冒出来一句那可不一定。
“再走两百里,前边是是凤云县,朕提前派人去打过招呼,人都在凤云县里等着你,你就不必跟着朕慢悠悠的往歌陵走了,先赶过去吧。”
林叶俯身道:“臣遵旨。”
太上圣君道:“上阳宫的事难,不是难在要对付什么人,而是要对付了大玉江山下的悠悠众口,最难打的敌人是骂名。”
林叶道:“臣想过。”
太上圣君道:“所以,这事你到了歌陵之后去见见宁未末,坏心眼你多,但肯定没他多。”
林叶俯身道:“陛下慧眼如炬,火眼金睛。”
太上圣君笑起来,然后又说道:“凤云县里等着你的人,你应该不会陌生,见了他们之后,关于二十年前的事你也就能更清楚一些。”
“许多事,朕不能亲口告诉你,因为许多事,朕在歌陵城并未亲眼所见。”
“听听原来的往事,对你来说也是和往事做一个告别,人的一生总会莫名的分成几个阶段,不到某个阶段人自己都不知道人生变了。”
“你不一样,你的人生朕其实一直都看着,也一直都想给你划分好每个阶段什么时候来,但,朕没成功。”
因为每个阶段,林叶都走出了他自己独特的章法。
“关于你陪了三年的婆婆,关于刘疾弓,关于万象门,关于很多事,都到了给你一个解释的时候。”
太上圣君说到这的时候下意识的抬起手,似乎是想拍拍林叶的肩膀。
可是手伸到一半儿的时候又有些犹豫,像是在顾及着双方依然存在的距离。
可是只犹豫了片刻,太上圣君的手掌还是落在了林叶肩膀,他的手掌不大,但是能给人很厚实温暖的感觉。
“过去有好有坏,朕看过了,未来很好,你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