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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塔下边此时在发生什么,对于王洛神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他的目光,都没有在那杀戮场上停留片刻。
林叶刚才朝着他喊出的那句话,才是他的杀戮场。
这下边的人群之中自然不乏高手,各大家族都聚集于此,武岳境之上的强者数量都不在少数。
在这个世界上,在绝大部分时候,金钱可以解决绝大部分问题。
所以保护这些达官贵人的高手,也到了体现他们价值的时候。
武岳境,是几乎已经站在修行者巅峰的实力。
毕竟这个世上赋神境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就算可能有赋神境的超级强者不愿抛头露面,或是于山野或是于湖海隐居,这样的人当然也不会参与进朝堂争斗。
世人所共知的那几位赋神境绝世强者,纵然不是全部,也差不了多少。
武岳境的高手,尤其是武岳境巅峰实力的高手,基本在江湖上可以平趟过去。
因为江湖上的人啊,能遇到赋神境强者的可能实在是太低了。
各大家族中武岳境强者的数量绝对不少,他们若联合起来的话,可能其实力已足可碾压这江湖上绝大部分宗门。
可此时,在林叶那把仿佛被注入了魔性的流沙列阵刀面前,这些武岳境强者,似乎变成了才会走路的孩子。
他们在一开始就都知道,林叶的修为一定很强悍。
可是他们也不会认为,自己就差的那么多。
更为重要的是,他们知道林叶一定很强,却不知道林叶倒地有多强。
林叶还在云州的时候,便有无数关于他的传说。
说他是什么启明境第一人,是什么史上最强废柴。
还说他丹田气海俱毁,无法使用修为之力,能打,靠的就是一身蛮力加上变态的体魄。
可今日真打起来他们才发现,这些传说都是扯淡。
林叶现在绝对不是这个世上修为境界最强的那个人,但他绝对是这个世上掌握杀人技最多的那个人。
更何况,林叶从没有过什么约束感。
他觉得在用刀杀最合适的时候,当然是用刀,当他觉得用毒更好的时候,也不会觉得用毒就显得手段低劣。
没有约束的人,更为可怕。
他此时就像是一条在大海巨浪之中不断翻腾的小船,看起来每一股惊涛骇浪都可能将他掀翻,然而当浪潮拍打过来,才知道浪潮的不堪一击。
“林叶!”
一个武岳境四芒的修行者一跃而起,朝着林叶袭来。
“我早就想与你一战!”
林叶随手一刀,那人在半空中就裂开了。
在林叶看来,这些人若非今日在此,他都提不起兴趣。
魔刀,魔人,魔性。
这一刻的林叶彻底从人间坠入魔域,那黑色带着暗红流纹的流沙战甲,就是来自地狱的颜色,而那把刀,就是来自地狱召唤。
尸体不断的增加,血液一开始是打湿了地面,后来是流了满地,再后来,一脚落下去,血都能被踩的溅起来。
就在这样的杀戮之下,各大家族的那些高手很快就从一开始面对林叶的早想一战,变成了现在的如何能退。
退?
还在人间的林叶尚且不准有任何威胁从他手中逃走,入了魔的林叶又怎么可能让这王家大宅里活着出去一个。
哪怕这么多人,也没有谁能在林叶的刀下脱身。
这院子里,看起来有无数道令人震撼的修为之力在纵横交错。
可实际上,最让人挪不开目光的,永远都只是那道赤色的刀芒。
林叶开始微微喘息的时候,这院子里武岳境以上的强者已尽数被杀。
林叶刀芒在院子里稍稍停顿片刻的时候,这院子里懂得修行的人已全都躺下了。
而当刀芒消失,林叶站在院子里再次抬头看石塔的那一刻,这个地方,连一棵还能站着的树都没了。
后院正屋被刀芒扫过了无数次,看着千疮百孔,而距离更近些的厢房,已成一堆瓦砾。
那些不知已经存活了几百年的古树,有苍松有劲柏,全都断了不知几截。
落叶纷飞,残骸遍地。
林叶脸上的面甲缓缓抬起上去,这时候,那双血红血红的眼睛才展现出来。
可是,还能看到他血红双眸的人,只剩下一个王洛神了。
当林叶彻底爆发,完全展现出实力的时候,对于其他人来说才是最可悲的时候,因为他们没办法说出去林叶有多可怕。
可,不在这院子里的人,也被吓坏了。
陈微微知道这个乱局就要结束了,他也知道如果自己再不入局就可能会一无所获。
所以犹豫再三,他还是决定赶来王洛神家里,他想看看这场决战,到底是以什么样的方式来收场。
如果林叶这个时候需要他帮助的话,陈微微会毫不犹豫的出手。
因为他已经看出来,谁才是那个赢家,哪怕决战在他出发之前尚未开打。
赢家不是林叶啊,是天子。
天子这布局,仔细回想一下都会让人心里一阵阵的发寒。
天子当然是最想把朝廷彻底清理一下的那个人,他当然也想让这些曾经羞辱过他父亲,羞辱过整个皇族,甚至羞辱了大玉羞辱了天下百姓的勋贵旧族彻底被抹掉。
但恰恰就是因为他身份是天子,他不可能做到这些事。
于是他培养了一个疯子。
此时陈微微已经在思考,林叶的崛起也许和他之前以为的根本就没有任何关系。
在今日之前,陈微微都笃定认为,林叶之所以能一飞冲天,都是因为当初在云州的时候得了一个女人相助。
陈微微回想起来,可能在那个时候,天子就是林叶背后的推手。
若如此,他之前还想一直和林叶争高下,那是多幼稚又多可笑的一件事。
不过,陈微微不担心林叶这一番大开杀戒之后会对他有什么威胁。
因为天子已经用完了林叶,这把刀是该归鞘的时候了。
他一定要赶去帮林叶,是为了将来在天子问询此事的时候,会听到他陈微微的名字。
然而他来晚了。
犹豫,是一个人成功的阻碍之一,甚至是最大的阻碍之一。
当他掠至距离王家大宅已不过一里左右的时候,他感受到了那大宅里的血气翻腾。
陈微微心念一动,飞身到了高处,于是他就看到了为什么会有血气翻腾。
那个血色的人,应该不是一个人吧。
如果是一个人,又怎么可能如此可怕?
陈微微之前始终觉得,自己纵然不如林叶,也只是差之毫厘,哪怕之前被林叶一把掐住脖子举起来,他也不认为自己全力以赴之下会输的有多惨。
今日所见,让他明白差距到底在何处。
就在林叶杀光了那些人抬头看向石塔的时候,陈微微心中生出了退意。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林叶忽然回头看了这边一眼。
这一眼,让陈微微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转身就走。
林叶不是来自地狱的人,林叶是把人间的一处变成了地狱。
当林叶开始杀戮的时候,他也不是什么死神派来的使者,他,化作死神。
陈微微逃了,不顾一切的逃了。
什么将来的前程,什么让天子知道他的名字,什么将来一定要让林叶败在他手里,这一切想法瞬息之间烟消云散,只有逃。
而在另外一个方向的另外一个高处,已经在这站了好一会儿的辛言缺脸色复杂。
站在他身边的庄君稽,则是一脸的担忧。
辛言缺的复杂在于他也感觉到了林叶性格里属于魔的那一面,而庄君稽的担忧则只是担忧他的兄弟别出什么事。
若非辛言缺阻拦,庄君稽一到此地就早已冲了过去。
辛言缺当时拉了他一把说:“此时你过去,以你修为,只会成为他的累赘。”
庄君稽第一反应是我还管那个?我必须过去帮我兄弟。
可是转瞬之后他就冷静下来,因为辛言缺的话是对的。
若他过去反被人擒住,那林叶为了他,就真的可能功亏一篑。
“可怕吗?”
辛言缺忽然自言自语了一声,又像是在问庄君稽,也可能是在问他自己。
庄君稽却下意识回答:“没什么可怕的,从他走出无为县的那一刻起,现在发生的事,就是他的目标。”
辛言缺嗯了一声,没有再多说什么。
庄君稽道:“当一个人不断在自己身上堆积仇恨,他爆发的那一刻,别说化身成魔,就算是化身成臻天来灭世我也不觉得奇怪。”
庄君稽问辛言缺:“你也了解林叶,你知道他在云州的时候,不停的在寻找那些红绳,每一条红绳落在他手里,不是什么归宿,而是加码。”
“以前,我也觉得那些红绳能回到林叶手里,是很好的一件事,那对的事......”
庄君稽说到这停顿了一下,然后声音有些低沉的继续说道:“直到有一天,我莫名其妙的以林叶的身份去思考了一下那些红绳在身上的感觉......”
他看向辛言缺:“辛先生曾如此思考过吗?”
辛言缺摇头。
庄君稽道:“若想真的了解林叶,设身处地的也真心真意的把自己想象成他,再去感受一下那些红绳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大概,你就不会问出可怕不可怕这句话了。”
辛言缺默不作声。
庄君稽又问:“既然说起这些,那我问辛先生,你已经有多久没有在林叶身上,看到那些红绳了?”
辛言缺听到这忍不住思考了一下,好像,确实很久没有看到那些有着特殊意义的红绳了。
以前在云州的时候,他还偶尔见到林叶整理那些红绳,而在林叶身上,也始终戴着一条婆婆给的红绳。
自从离开云州之后,那些红绳好像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
庄君稽指向王家大宅后院:“若你未见,那你现在看到他刀上的红色流纹了吗?大概,都在那把刀里了。”
辛言缺心中一震。
此时此刻,林叶朝着那座石塔走过去,他在登上石塔台阶的那一刻,列阵刀在自己的手臂上一扫而过,于是,那刀身上的暗红色流纹就又多了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