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四章 长线短线

知白 / 著投票加入书签

笔下文学 www.bxwxa.com,最快更新全军列阵最新章节!

    林叶觉得自己的人生第一次收到了冲击,他最在乎的哥哥,不是真的哥哥。

    可是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哥哥,都又不可能不是哥哥。

    当年那个背着一把刀离开家门的兄长,此时不见不知道被埋葬在何处。

    拓跋烈曾经说过,多年前他曾经遇到过一个连他都敬佩不已的少年。

    他说,那少年孤身一人去了娄樊,在娄樊杀出了一场血雨腥风。

    林叶一开始就在猜测,拓跋烈所说的那个人,是不是就是他的哥哥。

    可其中有一件事林叶无法理解。

    如果那个人是他哥哥的话,为什么哥哥要远走娄樊去杀人,而不是留在大玉之内,先把出卖了大将军的人揪出来。

    此时从隋轻去口中得知了哥哥的真实身份,他终于理解了。

    若哥哥也如隋轻去一样,当初都是大将军刘疾弓的亲兵。

    那么哥哥远去娄樊也就可以解释清楚,大将军当初是被娄樊人一把火烧死的,哥哥去了娄樊,就是把这下令烧山的娄樊将军宰了。

    隋轻去此时此刻就在林叶身边,林叶有好多话想问他。

    可林叶也知道,在那个所谓的时候还不到的时候,隋轻去也一样,至关重要的话一句都不会和他说。

    “你......是要离开?”

    林叶问。

    隋轻去摇头道:“我不离开,将来最重要的地方就是歌陵,哪里重要我必将在哪里。”

    林叶点了点头。

    隋轻去走到林叶身边,侧头看林叶的时候才发觉,林叶竟是比他还要高一丢丢了,虽然很少,可却让他不得不生出感慨。

    从最早他暗中保护林叶的时候算起来,好像时间也没有过去多久呢。

    然而林叶已经从那个那个少年,成长为一个真真正正的男子汉。

    “你领会到了天子的意思。”

    隋轻去语气平缓的说道:“但还需等待那个实际,王洛神不是那么肤浅的一个人,到现在为止,他露出来的东西,依然是可以露出来的,不怕被你看到的。”

    林叶点头:“王洛神这之前的表现,一直都让人觉得他没有那么深的城府,可我能猜测的到,这些都是他在演戏。”

    隋轻去点头道:“他已经习惯了演戏,因为这十几年来他斗不赢天子,所以便一直都在示弱,一直都不敢让人看出他真正的本领。”

    林叶道:“你猜,他猜不猜得出天子的真实意图?”

    隋轻去摇头道:“猜不出,若他猜出的话,就不会安排女子进入你的怒山大营。”

    林叶却没有接这句话。

    他从来都没有低估过王洛神。

    那是一个死了两个儿子的父亲,且死的其中之一还包括王家长子。

    这种情况下,王洛神都没有表现的方寸大乱,甚至没有任何过激的举动,就算与林叶面对面的时候,依然保持着冷静。

    只从这一点来判断,谁要说王洛神是个城府没多深的人,谁都一定斗不过王洛神,还会被王洛神羞辱的体无完肤。

    “计划已经到了这一步。”

    隋轻去继续说道:“似乎谁也阻止不了即将发生的事,一切都在按照天子的布局进行着。”

    他说:“你回头再看看天子这些年来的布局,一步一步的回想,就会明白,没有人能够阻挡,哪怕是其中的一步,都没有人可以阻挡。”

    天子甚至还故意让人去怀疑林叶的真实身份,以至于连林叶自己都对自己的身份充满了质疑。

    这都是在转移人们的视线罢了。

    从一开始,这收官之战就已经被制定出来。

    林叶会成为怯莽军大将军,会成为京州大将军,怯莽军会发展起来,会拥有造成天下大乱的实力。

    当怯莽军达到这个实力之后,这支队伍就一定会出现在京州。

    按部就班。

    很多人都以为自己看破了天子的心思,看穿了天子的筹谋。

    然而,当你以为你完全掌握了天子的计划,才发现你认为掌握的每一步,都是天子的故布疑阵。

    就算到了怯莽军调入京师的那一刻,谁会想到天子是想让林叶带着这支队伍大开杀戒?

    每个人都笃定的认为,天子之所以调怯莽军到京州来,只是为了给辛言缺保驾护航,做大玉的定海神针。

    “所以......”

    林叶侧头看向隋轻去问道:“我知道你不会告诉我,但我还是想问......”

    他话没有问完,隋轻去就反问了他一句:“你是想问,为什么是你?”

    林叶点头。

    隋轻去道:“这个问题,大概是缠绕在你脑海里时间最久的一个问题了吧......你这样的人,不管是在年少时,还是现在,遇到问题就必须解决问题,从不会拖着。”

    “而这个问题,就是你自己解决不了的唯一一个,解决不了这个问题,你就要质疑整个计划的初衷,还有......质疑这到底是谁的计划。”

    隋轻去用肩膀撞了撞林叶的肩膀,然后用前所未有的温柔的语气说道:“你该明白,不管到了什么时候,有一个人都不该去质疑。”

    林叶知道,他回答:“我从没有怀疑过婆婆,也从没有对婆婆失去信任。”

    隋轻去嗯了一声:“那就好,不管到了什么时候,你要面对什么艰难,也不管是谁,对你说了些什么,你只需死死的记住一句话......婆婆是为你好。”

    他说完这句话后,似乎已经完成了某种使命似的,明显的松了口气,但却没有松懈下来。

    他依然看着远方。

    “你在不同的时期,会知道不同的秘密,有的是你自己发现的,有的是别人告诉你的。”

    隋轻去道:“这些秘密,都是婆婆的为你好。”

    林叶重重点头。

    “好了。”

    隋轻去道:“我还要回到暗处去,其实还是我不够心肠硬,如果足够硬的话,我今日都不该出来和你说这些。”

    林叶道:“人总不能一直都是那么硬,该软的时候还是要软一些。”

    隋轻去侧头瞥了他一眼,林叶道:“你龌龊了。”

    隋轻去又瞥了他一眼。

    等林叶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隋轻去已经一闪身离开了。

    半个时辰之后,怒山大营校场。

    林叶坐在高台上,看着他的这支精锐之师在一丝不苟的操练,他眼神有些迷离,因为他似乎看到了,这些悍勇的士兵们,身上已经逐渐出现了血色。

    怯莽军将军封秀从远处过来,看到林叶在发呆后就停下来。

    林叶朝着他招了招手他才过来,这个性格稍稍有些内向的人,似乎永远都保持着一个正统出身的军人该有的礼仪和规矩。

    “大将军!”

    封秀到了近前后,一丝不苟的行了军礼。

    哪怕林叶对他说过无数次不必如此,可他还是按照自己的本心在行事。

    他觉得军人不能没有规矩,不管到了什么时候,谁都可以放肆一次两次,唯独军人不可以。

    他是大玉歌陵武院出身的人,骨子里就有一种属于武院的刻板。

    “大将军是来找我的?”

    封秀问。

    林叶点了点头,伸手拍了拍自己身边:“坐下来聊。”

    封秀道:“属下还是站着回话吧。”

    林叶不勉强。

    他如果要求封秀必须坐在他身边,封秀会很难受,而为难了别人的林叶,也会觉得很难受。

    “我只是想知道。”

    林叶问封秀:“如果有一天,我只是下了一道军令,但这道军令看起来有些不合理,怯莽军的将士们会不会毫无质疑的执行。”

    封秀肃立回答:“怯莽军上下,只听大将军一人号令。”

    林叶坐在那看着远处的士兵们,好久都没有说下一句话,封秀就那么笔直的站在他身边,也好久都没有问为什么。

    不知道过去多久,林叶看向封秀说道:“好像,我们从一开始到现在,都没有认认真真的聊一聊?”

    封秀道:“属下却认为,大将军和属下的每一次交谈,大将军给属下的每一次军令,都是认真的。”

    林叶道:“你每天都这样,会不会觉得累?”

    封秀道:“大将军是了解我的,若我不这样,我才会很累。”

    林叶道:“是啊......从一开始你就是个刻板的人,甚至是死板,你不懂得交际应酬,除了练兵之外,没有任何事你感兴趣。”

    封秀回答:“每个月是不是能按时领到饷银,属下也很感兴趣。”

    林叶笑了笑。

    他说:“我记得,我第一次单独加你的时候和你说过一件事......”

    封秀道:“大将军问我,是不是想留在契兵营,别做别人的傀儡。”

    林叶道:“你也没忘。”

    封秀道:“对于属下来说,那是改变命运的时候,所以属下忘了什么也不会忘记那一天。”

    那天,林叶对封秀说,你是从兵部调过来的,出身很正统。

    但在兵部你一定不受重用,因为那个时候的契兵营,实在不是一个受重用的人应该来的地方,封秀在听到这些话的时候,苦笑一声。

    林叶还对他说,你来云州,我不管你是来监视我的,还是监视拓跋烈的,我都希望你为自己想想。

    那一天,封秀真的好好的为自己想了想。

    于是,他进了契兵营,一步一步走来,不管多大风浪,他始终都四平八稳。

    “你知道我最佩服谁吗?”

    林叶忽然问了一声。

    封秀想了想后回答:“我不知道大将军最佩服的人是谁,但属下最佩服的人是大将军。”

    林叶笑道:“是因为我心眼多?”

    封秀张了张嘴。

    然后点头:“是啊......不是一般多。”

    林叶笑了笑。

    等他不笑了,他语气很平和的说道:“其实我知道,你一直心眼都不少。”

    不等封秀说什么,林叶继续说了下去。

    “你不必急着辩解。”

    林叶看向封秀说道:“我最佩服的人当然是陛下,陛下是一个,不管筹谋什么事,都会把长线和短线都安排好的人,长短接应,算无遗策。”

    他看着封秀的眼睛问道:“你......算是很长的一条线了。”

    封秀在这一刻脸色不得不变了,甚至有那么一点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