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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姓们前一天还在为大将军林叶遭受不公平待遇而愤愤不平,第二天就开始为林叶欢呼鼓掌。
而有心人则从一开始就察觉到不对劲,所以根本就没打算蹚这浑水。
陛下旨意在朝堂上宣读完之后,不少人就知道这下兵部侍郎关元卿是完蛋了。
后知后觉的人们才明白过来,原来这是陛下要查兵部后续啊。
上阳宫的护教黑骑都是兵部每年挑选出来的人,而这件事一定和关元卿有关。
之所以陛下和大将军联手搞这么一出戏,一定是因为之前调查的时候,没有查到关元卿在护教黑骑中安插内奸的证据。
现在好了,有没有证据人都抓进去了,那距离有证据还远吗?
林叶调任京州,看起来属于平级调动,甚至可以说在实权上是降级调动。
但陛下的这一手棋绝对至关重要,有林叶带着从云州来的怯莽军在歌陵镇着,那么未来十年之内谁都别想靠兵变来推翻新君的地位。
想想看,天子为了今日之布局,提前了多少年在云州布局?
林叶的兵都是从云州那边招募来的,甚至其中有一小半是冬泊人。
这些人,和荆州之内各大家族都没有利益牵扯。
就算是怯莽军到了京州之后,各大家族的人开始收买拉拢,也绝非一时半会儿就能收买拉拢得了的。
怯莽军的那些将士们谁不知道他们大将军和勋贵旧族不和睦,刚到京州,怯莽军上上下下谁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和大将军唱反调?
谁敢收了各大家族的好处,大将军的屠刀一定落的飞快。
这是一支短时间内不可能被勋贵旧族控制的军队,掌握这支军队的是不管多久都不可能被勋贵旧族控制的林叶。
不久之后即将即位的辛言缺有了林叶在,那他的位置就会安稳如实。
只要辛言缺不自己犯错,且是那种无可挽回的大错,他的皇位坚不可摧。
然而朝廷里那些大人物们也都知道,真正的抗争其实从这一刻才算刚刚开始。
他们阻止不了天子的计划,甚至期待着辛言缺尽快上位,但他们不希望天子做出足够多的安排,这种安排还是他们无法翻盘的安排。
所以他们不可能让林叶那么顺利的在京州扎根,接下来的每一天,都是战争。
林叶这会儿却已经不在乎什么兵部了,也不想理会那些朝臣们什么态度。
他当天在宣旨之后,就带着亲兵营离开歌陵城,往怒山那边去查看。
怒山大营的兵马之前都已经调走了,如今驻扎在这的兵力少之又少。
这不到一千人的队伍,也就是勉强维持着大营存在,每天要做的事也就是打扫打扫营盘。
怒山大营距离歌陵城也没有多远,若以骑兵的速度来说,从怒山大营赶到歌陵城最多只需要三天时间。
巧就巧在,怯莽军现在就算得上是一支骑兵队伍。
只不过,林叶从来都没有炫耀过,自家是地主老财这种事,林叶向来都不准手下人去炫耀。
经过连番大战之后,别的队伍都有减员,都有损耗。
唯独林叶的怯莽军,兵力越打越多,而且现在怯莽军战马的数量也多的让人不敢信。
之前林叶上报兵部的数字,是怯莽军已有兵力九万余人,战马三万余。
可实际上,这些年林叶一直都在穷尽心思的发财,尤其是经过冬泊和孤竹之战后,没谁比他发的财更大。
再到林叶带兵一口气打到了娄樊南疆,连灭了十三个小国之后,林叶怯莽军已经富得流油。
可到了这个时候,天子都还觉得林叶不够富,下令怯莽军去冬泊驻扎,接受的是洪武定的营区。
洪武定在冬泊多年,身子以不光彩手段积累下来的财富,都进了林叶的口袋。
回军的时候,林叶可恶到了什么地步?
冬泊惨不惨?都已经惨到那个地步了,林叶还派人向冬泊国君玉羽成匆哭穷,说回去的钱粮都不够,玉羽成匆硬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批粮草给他送了去。
就这么做事,说林叶丧心病狂不为过。
按理说,但凡他有点人性,就做不出来和冬泊朝廷要粮草的事。
他就是理所当然理直气壮的要了,用林叶的话说就是,得让人时刻记着,不管你多艰难,你求人办事,就得拿出酬劳来,你手里富裕就多给些,你手里没有什么东西那就少给些,但不能不给。
自从大玉立国以来,都没有一支超过十万人的骑兵队伍,不说其他的,养这样一支队伍消耗的钱粮物资连大玉都觉得肉疼。
林叶养起来了,靠的是就是一路打一路抢。
富的多抢一些,穷的少抢一些,但绝对不可能不抢。
那时候孤竹穷不穷?
孤竹比冬泊还穷呢,林叶带着兵马走一圈,也得刮一层回来。
若非如此的话,他怎么可能会在短短几年间就把怯莽军壮大成那个样子。
有人说,做生意的无商不奸,林叶所发扬出来的精神,就是比奸商还奸。
或许,这还正是天子觉得林叶是那个唯一可用之人的原因。
几天后,林叶的队伍到了怒山大营这边,留守在这的千余名玉军在大营门口列队迎接。
他们已经收到了消息,从今天开始,他们就将编入怯莽军,他们一直坚守着的怒山大营,也将改名为京州大营。
虽然京州大营不归兵部节制,但兵部尚书尹重体也奉旨跟着林叶一块来了。
到大营门口,尹重体笑着对林叶说道:“大将军,这千余精锐白白给了你,说实话,我都有些舍不得呢。”
林叶道:“尚书大人舍不得的意思是?这千余人要编入我怯莽军中?”
尹重体脸色微微一变,因为他已经猜到林叶是什么意思了。
“大将军不会是......”
他话没说完,林叶就点了点头:“尚书大人倒也不必觉得舍不得,这一千余人的队伍我怯莽军不要。”
尹重体脸色难看起来:“这些精锐,留守怒山大营期间尽忠职守,他们不是犯了错的人,反而有功于朝廷,有功于陛下,大将军怎么能说出不要他们这样冰冷无情的话?”
林叶语气平静的说道:“这一千余人若如尚书大人所言皆为精锐,那他们被调往何处,都必会大受欢迎,且得以重用,唯独不能留在我怯莽军中。”
尹重体道:“我已经派人和他们说过,他们以后就是怯莽军的人了。”
林叶道:“尚书大人,你与他们说过,是你的事,我是怯莽军大将军,我有没有说过才算数。”
尹重体就算是脾气再好,此时脸上也已经挂不住了。
可林叶似乎根本就没有看出来他脸色不好看,就算是看出来了也不在乎。
尹重体道:“这些士兵如果不编入怯莽军的话,他们何去何从?”
林叶道:“那是兵部的事,是朝廷的事,尚书大人的事。”
尹重体:“这些人......”
林叶看向他:“我不要。”
尹重体道:“我早就听闻,涉及军务,大将军不近人情,此时才真的算见识到了。”
林叶道:“尚书大人,若心疼这些将士,不如现在就想想该怎么合适的安排他们。”
林叶扫视了一眼那些士兵,那些人也都是脸色复杂的在看着他。
“怯莽军就是怯莽军,怯莽军不能一到歌陵城就变得不纯粹。”
林叶再次看向尹重体说道:“如果尚书大人觉得难办......那你努力克服一下吧。”
说完这句话,林叶催马向前,到了那列队的千余士兵前边停下。
他再次看了看士兵们,然后在马背上行了一个军礼,千余将士,立刻肃立回礼。
林叶道:“这大营是你们一直照看着的,这里是你们的家,所以我知道,我一来就把大营给占了,且还要把你们赶出去,这种事和谁说都显得冷血无情。”
“我也不奢求诸位兄弟能体谅我的难处,自领兵以来,我也从未奢求任何人体谅我的难处。”
“作为军人,有难处就克服,今日我接手怒山大营,但不能接受诸位兄弟,如果你们想骂我,现在可以骂了。”
士兵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之间没有人上前说话,但也没有人对林叶报以善意。
他们都觉得自己被羞辱了,一名军人,觉得自己被羞辱,那么此后余生都不可能再对林叶有什么善意。
林叶道:“如果诸位兄弟不骂我的话,那我就要进大营了,请你们向兵部尚书尹大人要个说法,如果兵部不能给诸位兄弟一个说法,你们可以去歌陵找陛下要一个说法,如果你们不敢去,但又想去,我可以带你们去。”
尹重体看起来脸色不善,但他心里却并没有生气,一丁点都没有。
因为在来之前,天子就和他说过这件事。
尹重体说,要想试探一下大将军有没有拉拢人心的可能,有没有做事不谨慎不稳妥的可能,那就用怒山大营留守兵马试试。
天子当时笑了笑道,若林叶不直接把你撅了,那是朕看错了他。
但天子并没有反对尹重体的提议,用怒山大营一千多人的队伍试探一下林叶,天子想知道的不是林叶会不会拉拢人心,而是会不会忽略了这一千人中可能有很大一部分是别人安排的。
尹重体催马上前,讪讪的笑了笑道:“大将军,你这真的是把我推到了里外不是人的地步。”
林叶道:“尚书大人言过了,在我这,尚书大人永远都不会不是人。”
尹重体:“......”
林叶回头看了看那些士兵,他压低声音说道:“回头不管尚书大人把他们安排去何处,我从怯莽军的军饷里抽出来一部分,每人二十两银子发给他们。”
尹重体问道:“刚才大将军为何不当着他们的面说出来?”
林叶道:“他们是军人,我不要他们,但每人给点银子,那是对军人的羞辱,兵部就不一样了,兵部给他们发银子,那是本该发给他们的。”
尹重体因为这句话,多看了林叶一眼。
林叶道:“我更怕看到的是,军人会因为二十两银子就原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