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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轻去回到了那个小院子门口,他并不是担心什么,只是过来看一眼。
在这小院的门口外边,之前还有些人在围观,可是现在,围观的人都被吓跑了。
毕竟,出了死人的事,谁也不敢再靠近。
有人远远的躲着还在偷看,却连身形都不敢露出来。
地上躺着三具尸体,每一具尸体旁边都站着一个活人。
看起来,他们三个的装束基本一样,只有细微差别。
和隋轻去的衣着很像,更像的是,每个人怀里都有一把刀,每个人都戴着个斗笠。
隋轻去到了这,那三个人都看向他,然后微微颔首。
隋轻去转身离开。
那三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后,也转身离开。
三个朱雀组的高手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在这,他们临死之前都不知道,这几个突然冒出来的高手到底是谁。
在隋轻去走了之后不久,一个戴着斗笠,穿着蓑衣的老者出现在路口。
他看起来身体不大好,手里还拄着一根拐杖。
他抬起手把斗笠往上推了推,只看了那几具尸体一眼后,便转身离开。
这位老者一边走一边轻轻笑了笑,且自言自语一声。
“比星星多,你还是不行。”
他的拐杖在地上点的力度好像都比之前大了些,点一下,水花四溅。
繁星繁星,二十八星宿也配的上叫繁星。
老者离开的时候,眉眼间都带着笑。
与此同时,冬泊,仙唐城。
北野军大营。
拓跋烈坐在中军大帐里,抬头看着一侧挂着的巨大地图。
将军元轻则从外边迈步进来,看了看拓跋烈的脸色后,小心翼翼的叫了一声:“大将军?”
拓跋烈像是刚回过神来,看向元轻则问道:“军务事?”
元轻则摇了摇头。
拓跋烈随即明白过来,摆手示意帐中其他人出去。
大帐里变得安静下来,元轻则站在那没有马上开口,似乎还在整理措辞。
拓跋烈笑道:“不管什么事,不至于让你开不了口,我了解你的性格,你也了解我的性格。”
元轻则看向拓跋烈道:“大将军,夜鹰营调去孤竹的事,属下觉得,不妥当。”
拓跋烈嗯了一声:“还有吗?”
元轻则深吸一口气后,鼓起勇气说道:“属下以为,这件事,稍显......稍显仓促了些。”
拓跋烈道:“想说些什么就直接说,你知道我不会怪你,也不会把你的话不当回事。”
元轻则得了拓跋烈的鼓励,又深吸一口气。
他再次看向拓跋烈说道:“大将军做事历来稳重,从不会轻率冒进,这次把夜鹰营调去孤竹杀林叶和宁未末,却无异于暴露出来,属下不理解。”
拓跋烈笑起来。
他起身,走到元轻则身边说道:“知道我为什么一直都信任你吗?”
元轻则摇头。
拓跋烈道:“我做什么决定,下什么军令,其他人都会照做不误,不会问为什么,也不会问后果。”
他在元轻则的肩膀上拍了拍:“作为军人,这样做自然没错,可是所有人都这样做,就说明他们没有认真的思考,也不去管军令正确还是不正确。”
“你不一样。”
拓跋烈道:“你觉得对我不利的事,哪怕你提出来,觉得可能会触怒我,但你还是要说,如果说他们对我的军令没有丝毫质疑是忠诚,那么你的忠诚在他们之上,因为你是真正的在为我担心。”
元轻则俯身道:“属下从军以来,都在大将军帐下做事,属下对大将军的感情,也不仅仅是部下对上官的感情。”
拓跋烈点了点头:“这样很好。”
他走到军帐门口,抬手把大帐的帘子放了下来。
他问:“我在乎一个林叶吗?”
元轻则没敢马上回答,而是沉思了好一会儿后,摇头道:“大将军,应该不在乎才对。”
他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如果大将军在乎那个家伙,早就已经把他除掉了。”
拓跋烈笑起来。
“我在乎他做什么呢?”
他一边走动一边说道:“他是天才,是鬼才,是万中无一的人才,都不重要,他只是个棋子,是天子的棋子,是天子利用一个死了十几年的人搞出来的棋子。”
“你刚才说,如果我在乎,他可能早就死了,这话你说的不大对,如果我在乎,连那个婆婆也早就死了,我早就知道林叶身份,也早知道天子会做什么,我留着林叶,只是为了让天子能把棋一步一步往下走。”
他看向元轻则:“天子最善利用人心,他之前装糊涂,装蠢货,让所有对手麻痹大意,他才能一口一口的对手都吃下去。”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他要做圣君,所以就需要一些人,从侧面来印证他就是个圣君。”
“刘疾弓的死,他早晚都会拿出来说,做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然后再说他重重提拔之人,正是刘疾弓的后辈。”
拓跋烈笑了笑,一脸的云淡风轻。
他说:“我和天子斗心机斗了不是十几年,而是二十几年,从他派人给我送密信,让我率军去歌陵那天开始,我们两个就在斗心机了。”
元轻则站在那,安安静静的听着,别说不敢接话,连大气都不敢出。
这些话大将军能直接对他说出来,就足以说明了大将军对他的信任。
这些话,能随便对某个人乱说吗?
拓跋烈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元轻则的脑子里也在迅速的盘算着,希望能跟得上大将军的思路。
拓跋烈道:“其实有些时候,我很理解天子,他的父亲,深受权臣之害,他自然不想步先帝后尘。”
“可是,他低估了所有人对权力的欲望,也高估了所有人对皇权的忠诚。”
拓跋烈缓缓吐出一口气。
“你想做皇帝,可以,大家给你做臣子,也可以,你做你的至尊,我做我的权臣,大家都有的玩,这才是稳定之局。”
“你想做至尊,却不肯让哄着你顺着你的人拿到最大的好处,只想他们做牛做马,还觉得他们该理所当然的忠诚于你?”
“什么是皇帝,皇帝的威严从哪里来?”
说到这,拓跋烈看向元轻则:“是从众臣的衬托中来,不过是严肃些的过家家,这不是一句笑话,这就是实情。”
“天子可以灭一个家族,灭两个,灭三个,只要还有其他家族可以分得权力,那就没有人会跳出来。”
“可当所有人都拿不到权力,他们会眼睁睁的看着,天子玩着每隔十年二十年就给朝廷换血一次的把戏吗?”
说实话,这些话把元轻则吓得够呛。
拓跋烈继续说道:“做皇帝,有威严,那是需要人认可才行,都不认可,那威严就是笑话。”
他回到座位那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话回到刚才。”
他看向元轻则:“你问我,为何草率的把夜鹰营调去孤竹,现在我不回答你,听了我刚才的话,你自己来猜测我为何这样做。”
元轻则试探着问:“朝中看似平稳,皇权看似更重,可现在已有许多人都忍不下去了?”
拓跋烈笑着示意他继续。
元轻则思考了片刻,继续说道:“大将军把夜鹰营调去孤竹,对林叶和宁未末动手,看似有些轻率,实则是给各大家族一个态度?”
拓跋烈道:“粗浅了。”
元轻则俯身。
他又开始思考,拓跋烈倒也不急,只是坐在那一边品茶一边等他。
又半刻左右,元轻则抬起头看向拓跋烈道:“夜鹰营在孤竹若能得手,万域楼明面上骂大将军,暗地里其实会感谢大将军,没有人会真的愿意随随便便就放弃权力,他可是宰相。”
拓跋烈:“比刚才想到的深了些,但还是粗浅。”
元轻则再次臣沉默下来,他这次没有急着说话,而是认认真真的思考着,大将军刚才对他说那些话的含义到底有几重。
拓跋烈见他陷入沉思,随即又离开座位,走到地图那边去看,不时用炭笔在地图上标注出来一些位置。
时间就这样一息一息的过去,元轻则的眼神闪烁不停。
足足有小半个时辰之后,元轻则忽然间转身看向地图旁边的拓跋烈。
“大将军,已得支持。”
拓跋烈笑着问道:“所以呢?”
元轻则走到拓跋烈身后说道:“大玉看似比过往强盛,但隐患已越来越多,各大家族的人,因为被天子逼出朝堂,所以怨声载道,进而心生恨意。”
拓跋烈点了点头。
元轻则道:“许多人暗地里说......说......”
拓跋烈回头看了他一眼:“支支吾吾,像个军人?”
元轻则道:“大将军,属下有罪,属下是想说......许多人都在暗地里说,大将军想反而而不反,是因为惧怕天子,大将军在等天子死。”
拓跋烈嘴角一扬,并没有因为这些话而生气。
元轻则道:“可属下现在才明白,大将军是在等他,失去民心。”
拓跋烈道:“天子可没有失去民心,天子失去的是臣心,当初太祖皇帝身边的那些功勋的后辈,此时骂的最狠。”
他说:“总是有人说,得民心者得天下,那是哄百姓们的话,也是哄皇帝的话,站在最高处的人,没有中间位置的人支持,指望着底层的人能把他举高?”
他的视线再次落在地图上。
“我不让夜鹰营去孤竹杀林叶和宁未末,天子又怎么可能去孤竹?”
他深吸一口气。
“最了解我的人是他,最了解他的人是我。”
拓跋烈的炭笔在地图上重重一点:“他不离开大玉,我确实没胆子做事,这一点,我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