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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道青芒,如星河横扫,将天井外一圈的楼尽皆斩断。
这一剑下去,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与楼同断。
林叶抬头看着,眼神明亮,映照着这明亮的便是青色的星河璀璨。
这,就是武岳。
飞鱼堂在云州城有数十年的积累,有着远超其他帮派的底蕴,纵然不能说独霸,也实力雄浑。
当初更为强势的壮士会都在飞鱼堂里折戟沉沙,自此于江湖上再无名号。
可是这底蕴,在一位武岳境的强者面前,只不过是飞灰细沙。
第一次,青鸟剑如此兴奋,剑身上发出的铮鸣,嘹亮破空。
两个黑袍人一个还在不远处观看,一个已经去往鬼市。
可在这一刻,他们两个人同时抬起头,看向那照亮了凝春楼的青芒。
瘦削的黑袍人眉头皱起:“那般将死之人,如何做到破境?”
以他的实力,竟是想不通。
因为林叶他们进入天井之后,黑袍人看不到楼内的情况,自然也没能猜到,林叶会这种神妙方法。
远一些的地方,高大些的黑袍人同样皱起双眉,自言自语了一声:“这就有些意思了。”
大玉王朝,对于习武之人的管制相当严苛,可那针对的是对拔萃境以下的人。
一旦到了武岳境,哪怕只是才刚刚迈入这境界之内,大玉王朝也会变得以礼相待。
武岳境强者的数量,与边军是否善战一样,代表着一个帝国的实力。
一步入武岳,境遇比公侯。
云州城的江湖中,已经许久许久没有一个新的武岳境强者出现了。
此时此刻,那病瘦之人,便如一颗耀眼夺目的大星。
残垣断壁之中,堪堪躲过一劫的月温柔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面如死灰。
完了,一切都完了。
也就是在这一刻,云州城北侧的山坡上,那宏伟的天水崖神宫中传出一声钟鸣。
有一道声音从天水崖那边飘过来,凝而不散,竟是传音十里。
“老夫代表上阳宫,恭贺小友入武岳境。”
这声音一出现,今日之局,再无反转可能。
上阳宫不会在乎江湖上的恩怨仇杀,但上阳宫在乎一位武岳境的强者。
因为上阳宫与朝廷一样,可代表整个大玉王朝,对一位晋入武岳境强者给予认可。
林叶抬头看着,眼神里没有羡慕,只有憧憬。
武岳,江湖上的人都说,那是人间的巅峰,再上一步的赋神境,普天之下也没有几人。
庄君稽飘然而下,落在林叶身边。
“多谢。”
他抱拳行礼。
林叶抱拳回礼,以笑容回应。
两个人没有多说什么,也无需多说什么。
庄君稽迈步向前,那些从瓦砾中起身的飞鱼堂高手,步步后退。
之前那一剑横扫,飞鱼堂的高手已经死了十之七八,侥幸逃过一劫的屈指可数。
只一剑便让这云州城排名前三的黑道势力几乎烟消云散,这种事,绝大部分人一生都不会遇见一次。
一位武岳境强者的压迫感,便是迈步之间,也是步步如雷霆。
“这没完!”
吓坏了,也绝望了,一切负面情绪都到了极致的月温柔,在这一刻疯了。
她嘶吼着向前疾冲,随着双手往前推,那一对跨虎拦急速旋转着斩向庄君稽。
两片银轮,顷刻间就到了庄君稽面前。
庄君稽却根本没有用他的青鸟,他只是抬起手,轻轻一挥。
两片银轮,啪的一声就碎了。
无数碎片像是流星一样飞回去,一片一片,击穿了月温柔的身体。
那些碎
片穿透而过的时候,带出来一条一条血线,然后又在月温柔身后打出来密密麻麻的坑。
月温柔缓缓的跪倒在地,脸上还都是不甘。
“谁也,咳咳......谁也不能让飞鱼堂倒下去!”
她嘶吼,竟然还要强撑着身体再站起来。
庄君稽语气平静的说道:“我不会让飞鱼堂倒下去,但飞鱼堂与你无关。”
听到这句话,月温柔喷出来一口血,身子往前扑倒,抽搐几下后随即不动了。
庄君稽问那些已经跪倒在地的飞鱼堂弟子:“你们总舵主何在?”
有人颤抖着手指向后边。
“地牢,在地牢。”
庄君稽随即转身,这些跪下来的人,已经不可能再进入他的眼睛。
“等我回来。”
庄君稽经过林叶身边的时候轻声说了一句,林叶点头,心里却已经在想着,自己该去找找法子了。
这开窍之法,对于肉身的考验极为严酷,庄君稽体质本来不差,只是伤病太多。
林叶在给他开窍的时候发现,若庄君稽身体没有任何病患,至少能开窍数十处。
这般开窍,强行冲破经脉,段时间内大概不会出问题,可确实熬不过一年。
一年之内,强行扩充的经脉就会变得越来越脆弱,几乎不可逆转。
就如同是一张皮子,原本很厚实,可将它拉伸展开到了极致,这张原本坚韧的皮子,就会脆弱如纸,一碰就破。
庄君稽去救施红烛,林叶则把视线转移到了那几尊石像上。
不远处,已经精疲力尽的灵山奴一手一个,扶着楚家兄弟离开天井。
三个人同时跌坐在地上大口喘息。
楚淡容呼哧呼哧的吸气呼气,在这呼吸的间隙问灵山奴:“那小兄弟到底是谁啊。”
灵山奴回答:“是我们的命。”
楚淡容听到这句话后怔了怔,然后点头:“你说的没错,从今天开始,他就是我们青鸟楼的命。”
这时候,远处出现了大片的火把,青鸟楼的汉子们飞奔而来。
不是他们来的慢,而是码头距离此地实在是有些远。
他们不得大当家的命令,等了一会儿后,有人直接冲进后院请示大当家。
可后院空无一人,屋子里点着灯火,可那冷清之意,让人觉得连一点生气都没有。
他们不见大当家,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召集了所有人朝飞鱼堂这边赶来。
庄君稽他们打的那般惨烈,可实际上,时间并没有过去多久。
在那群汉子们还没有靠近的时候,一队一队的州兵从另一个方向过来。
北方,一辆马车离开天水崖,在黑袍骑兵的护卫下,朝着凝春楼这边过来。
“呵......”
楚定从看向州兵那边,又看了看北方,看不到马车,却已经听到了上阳宫独特的招摇铃声。
“该来的不该来的,在该来的时候都来了。”
他啐了一口。
他旁边的楚淡容忽然问了一句:“那位小叶子兄弟呢?”
灵山奴连忙往四周看,确实不见了林叶的踪影,他忍着疼痛起身,急切的在凝春楼的残垣断壁中寻找。
“人呢?”
楚淡容重新回到天井那边,举目四望,根本就不见林叶的踪影。
“走了吗?”
楚定从爬上高处看,依然没有发现。
“噫?”
在天井里的楚淡容脸色微微变了变,因为他发现这里好像发生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少了。”
他自言自语了一声。
灵山奴过来问:“什么少了?”
远处,已经出去二三里远的林叶,肩膀上扛着一
尊墨玉石像还在飞奔。
明明已经很累了啊,可是跑起来是真带劲儿。
这石像法阵在庄君稽晋入武岳境,一剑扫开凝春楼的时候也被击破。
石像翻倒,但并没有损坏。
值钱不值钱的放一边,林叶还管那个,这东西他看上了,他觉得一定有大用。
这少年啊,衣衫褴褛,扛着个石头人,啪叽啪叽的飞奔,一口气往小院方向跑。
他在跑过一个街口的时候,似乎看到有个黑影,因为速度快已经冲过去了,脚步急刹。
他扛着石像回到街口再看时,哪里有什么黑影。
等了片刻,不见有何异动,林叶也不想再耽搁时间,于是又跑了起来。
在一棵树后边,黑袍人迈步出来,对于林叶如此敏锐的感知,他有些好奇。
那可是一个丹田已毁的少年,按理说,不该有这样的敏锐才对。
看到林叶扛着一尊石像跑的姿势,他忽然间觉得,这好像也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
云州城,已经太久没有好玩的事好玩的人了。
于是,他转身离开。
凝春楼,废墟外,天水崖的马车缓缓停了下来,黑袍骑士分列两侧。
一名白袍弟子将车门打开,蓝袍神官聂无羁从马车上下来,先扫视了一眼,然后迈步向前。
他走过之处,人群纷纷避让。
庄君稽独自一人从后院那边回来,不见飞鱼堂的总舵主施红烛与他同出。
大概,她是不想此时见到这许多人。
飞鱼堂出了这么大的事,她也需要找个地方,安安静静的修养,安安静静的思考。
聂无羁走到庄君稽面前,抱拳:“恭喜庄先生。”
庄君稽俯身回礼:“多谢神官,多谢上阳宫。”
聂无羁道:“庄先生谢我做什么,也无需谢神宫,若非在这个时候庄先生晋入武岳,大概我是不会来的。”
庄君稽倒是没想到,这位蓝袍神官竟是如此的直率。
聂无羁道:“我来,是尊师命走个过场,庄先生不用担心什么,也不用觉得拘谨,我意思一下就走。”
庄君稽觉得,原来这年轻神官还能更直率。
聂无羁和他闲聊了几句,往四周看,见废墟中有石像,他眼神微微一变。
快步过去,俯身检查,然后他看向庄君稽道:“这石像,我要带回上阳宫。”
庄君稽道:“那不是我的东西,神官若要带走,可与飞鱼堂的人说,罢了......神官想要带走,和谁都不用说。”
聂无羁道:“这东西有些奇怪,似乎可克制习武之人的内劲,是邪门之物。”
他说到这往四周看了看:“按照此地构造来说,若成法阵,当有四尊石像才对。”
他却只看到了三个。
庄君稽也往四周看,心说明明是四个啊。
灵山奴此时大喊了一声:“三个!”
聂无羁道:“三个?”
楚淡容也喊道:“是三个。”
聂无羁疑惑道:“不可能。”
楚定从道:“神官这话说的,我们几个被那法阵压的惨不忍睹,是亲身感受,又是亲眼所见,难道我们还能看错?”
灵山奴:“肯定是三个,难道我们这么多人,都看错了?!”
聂无羁回身看向庄君稽:“庄先生可注意过,到底几个?”
庄君稽回答:“三个。”
聂无羁:“这就怪了。”
庄君稽:“怪吗?”
他摇了摇头:“没觉得。”
聂无羁下令弟子把那三尊石像带回天水崖的时候,庄君稽站在夜幕下想着......确实是怪啊。
扛着那么大一个东西跑,不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