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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和最近有点倒霉,他原本是因为战事影响了药材的来源才不得不关了祖传的药铺进入郑藩内务厅经理处的,虽然提调只是一介七品内廷官,可上面有督办、帮办顾拂,下面有经理、协理、襄理具体承担业务,他只是在居间联络,小日子也算过得清闲。
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上面一个调令让他离开了已经理顺关系的车船行科,担任什么密使去跟清廷谈判议和,这就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了,这种事情不该礼部出面吗?即便郑藩的官府设置有些不类前朝,至少也该是蕃洋列国衙门出手,怎么就让自己这样一个懵懵懂懂的外行人出面呢?他以前是药商不假,但商场上议价跟大国谈判能一样嘛?
为此,欧阳和特意请示了背后操纵谈判的内务厅调查处的会办大人,结果只得到一个字“拖”。拖当然是中国式行事方针中最精髓的部分,正所谓以拖待变,想来上面也是不想让事情成了,才让自己这个门外汉来担纲的。
想明白了的欧阳和果然在第一次会谈中先声夺人,通过一个确认诚意的议题生生把会谈拖到了年后,因此得到了内务厅调查处的夸奖。正当他以为自己的任务到此结束了,却没曾想上面通知他年后的谈判还是由他出面。
这就让欧阳和有些郁闷了,但更郁闷的事情在后面。上元节,几个同僚拉他去武昌龙华寺礼佛。坐落在蛇山上的龙华寺始建于明成化二年,算是武昌地区极大的一座禅林,刚刚从江南调来的欧阳和自是没有来过,因此抱着观光的想法就跟同僚去了。
进了寺庙之后,欧阳和才发现龙华寺其实是个女冠丛林,而且更糟糕的是他在不知不觉中与同僚们走散了,结果七转八转不知道转到哪处禅房,冲撞了几名正在参禅的官家小姐。由于郑克臧把幕府迁到了武昌,还有传闻说武昌将成为未来的大夏朝的王京所在,因此城内高官显贵自然不少。非礼勿视的欧阳和自是不敢鲁莽灭裂的,发觉不妙后就想着道歉离开。
但是几个小丫头却得理不饶人,一方面喋喋不休的损他、辱他,另一方面对他评头论足,直让他又气又臊,也亏他好脾气,不跟几个黄毛丫头计较,生生隐忍了下来。可没想到对方得寸进尺,居然想办法找到了他的住处,让他写诗致歉,狼狈不堪的他只好以奉命北上继续和谈为名连夜逃出武昌。
侥幸从身败名裂中脱身的欧阳和自是不知道自己已经在郑克臧面前获得一个守礼君子的评价,因此只能将一肚皮的火撒向对面笑容满面的苏克哈图。
不知道自己受了无妄之灾的苏克哈图已经从北京得到训令,没有同意汉军出旗的康熙在一方面削减皇室开支的同时,一方面严令苏克哈图务必要促成清郑和议,至不济要让双方停战罢兵,为此所谓郑藩要的诚意自然是不在话下的。
“欧阳大人,我朝已经答应停止追捕岳家老小。”只以为可以藉此打消郑藩疑虑的苏克哈图得意洋洋的说着。“只是出于肃正人心的考虑,不会明面上撤销对岳家的追捕,若是贵藩知道岳家下落,可安排他们东行。”
欧阳和眼睛眨巴一下,他听出了苏克哈图话中的漏洞,于是以更衣如厕为名申请暂停会议,然后起身来到另一间屋子,跟调查处派给他的后援团闭门商议起来:“下官觉得这是个机会,正好趁机光明正大的在清虏治下走一遭,或可探查出一些有用的消息,若是有可能的话还可以让兵部暗布一些棋子。”
几个调查处的人交头接耳了一番,对于欧阳和的提议他们也有些心动,但所谓让兵部趁机布密谍的外行话却付之一笑,于是等到欧阳和回到苏克哈图面前时,他如此回应道:“岳家的下落本藩也不知道,不过或可以从岳军门口中获悉一二,若是得到了确实的下落,要把人带出来倒也是个问题,不知道苏大人可否给予方便。”
所谓方便自然是行走清统区的通关文书之类,对此苏克哈图倒也有所准备:“届时可由内务府派人陪同前往,想来不但沿途汛哨关卡不会刁难,过往府县也将竭力配合。”
这就显然与调查处的设想有些不符了,为此欧阳和诘问道:“苏大人此言似乎自相矛盾,贵方不是不想让此事公之于众吗?又如何使得府县配合。”
苏克哈图一滞,随即强笑道:“下官一时口误、口误而已,不过想来有内务府的招牌和陪同,贵方取回岳家老小将更加方便不是。”
欧阳和不好再回去跟后援团商议,因此只好回应道:“此事等下官上报后再说吧。”
苏克哈图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想法,随后接口道:“欧阳大人,我朝的诚意,大人显然是看到了,但贵方的诚意呢?说来,下官也怕啊,万一人给你们带回去了,到时候通好不成,双方再大打出手,下官的脑袋可不保啊。”
苏克哈图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让原本想板起脸说几句硬话的欧阳和不得不予以善意的回应:“且不知道苏大人的所谓我方诚意是指什么?若是所谓从河南、四川、苏淮撤军这样的诚意,大人还是不用提及的为好。”
“下官省得。”苏克哈图也没指望自己能像先秦张仪一般用舌头就骗来大宗的疆域,至于山东外海上庙岛列岛的郑军水师前哨基地更是在他的认知范围之外,所以他的要求很简单。“下官的意思是,既然双方通好,那一切就要对等。”
“苏大人是嫌下官的品级太低了吗?”欧阳和脸色一沉,能借机逃脱会谈当然是好事,但现在回去,那场莫名的风波是不是已经平息了却还难说,因此他其实是快乐并痛苦者。“也罢,下官这就回禀上去,请幕府再派员来谈。”
“不,不,不,欧阳大人误会下官的意思了。”再派人谈,谁知道郑藩什么时候派人,万一就此耽搁几个月,其中发生变故是谁的,就算这段时间内不发生,谁又知道新换上来的家伙是什么脾气,就算新换上来的使者也真心愿意谈判,谁又能保证欧阳和不会作为属吏参加并从中捣鬼呢,因此苏克哈图急忙摇头。“下官的意思是,这会谈的地址能不能换到许州。”
这分明是想让郑藩作为求和一方出现,对此欧阳和断然否定道:“绝无可能。”
“那陈州府如何。”这其实一样,自是再次遭到欧阳和的拒绝。“正阳、正阳行不行。”
“苏大人,想必你来信阳议和,贵方朝野未必知晓吧。”欧阳和一下子把苏克哈图的老底给揭了出来。“若是放在这些府县,大人这边能保证消息不外泄吗?”
这下点中了苏克哈图的死穴,但尽管如此,苏克哈图还是要争取,正如到许州、陈州意味着是郑藩向清廷认输一样,来信阳和谈则代表着清廷向郑藩低头,这就让十分好名好面子的康熙不爽,因此苏克哈图必须体恤圣君的心意。
苏克哈图的提议一个个被欧阳和否决了,看着对方涨得通红了脸皮,只接到拖的命令,没接到可以谈崩的欧阳和于是提议到:“下官看苏大人也难做,这样吧,您看息县可以吗?”
息县位于光州境内,论地盘应该属于郑军占领区,但是息县县城位于淮河北岸,城内原有居民已经被郑军撤往河南安置,因此实际是一座空城、废城,属于双方实际控制区之外,是一个难得的中立地带,在此议和算是能照顾到双方的颜面。为此,只是沉吟了片刻之后,知道不可能再有更好的选择的苏克哈图便点头答应了。
“既然如此,那就择日再谈吧,说不定到时候和大人见面的就不是下官了。”欧阳和刚要起身,苏克哈图却拦住了他。“苏大人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两件事。”苏克哈图一竖手指。“第一,当初欧阳大人是答应用蒙古宗贵来换岳家老小的,如今我朝答应了,贵藩不可食言而肥啊。”
“这倒也是。”欧阳和点点头。“只是如今岳家还没有进入本藩境内,也算不得交还完成了,要不这样吧,下官等一会就上报,至少让苏大人在下一次会谈前先看到人了可好。”
“也只能如此了。”苏克哈图也知道现在就让郑藩放人是不可能的,于是没有坚持,只是继续说道。“第二,若是到息县会商,双方带多少属员,如何避免冲突,期间膳食供应等等等等,贵我是不是先商议一下。”
“真麻烦。”话虽如此,但欧阳和还是理解对方的,毕竟来信阳只能单人匹马,到息县就双方对等了,自然要有一番仪仗,因此事先商议也实属应该。“那好吧,苏大人有什么预案,尽管先摆上台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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