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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络援军未果却看见一场惨败的信使的回报以及入夜后陆续逃至襄樊城下的败兵,无不揭示了清军归途已断的结局。此时此刻,噶尔图已经彻底放弃了侥幸,甚至他已经预测到第二天郑军源源而来的“恐怖”景象。
正是有了这样的明悟,在短暂的思索之后,噶尔图派出使者连夜向荆州通报。同时,噶尔图还动用总督的权力,以督粮的名义将襄樊两地满蒙及汉军旗官员、官员家眷派往汉水上游谷城,并授意他们从谷城逃往邓州,然后经内乡、淅川奔紫荆关入陕。
不过此刻的噶尔图显然没有意识到郑军进军的速度会比他想象中的要更加快捷,那些好不容易从襄樊城中逃脱生天的旗员旗属,最终还是没有逃脱郑军的追捕,才进入内乡境内就被提前赶到的郑军拦了下来。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前脚送走了旗员,后脚噶尔图又后悔了。他生怕没有旗员的弹压,汉员及绿营兵将会作乱。但是后悔药是没处买的,派人追回一干跑得比兔子还快的旗员也是不现实的。不得已噶尔图马不停蹄的巡视了襄樊两城的防守,并且分遣亲随包衣监督各营。
噶尔图还想尽可能久的坚守襄樊,但是他送走旗员监视汉将的行径让一部分绿营将官产生了别样的心思。尤其是在曹仲英、岳昇龙两人的亲身师范下,家眷主要在湖广本地的绿营军将们或许觉得投靠郑军也是一种不错的出路。
“樊大人,总督大人已经疯了,”负责樊城防务的武昌城守营参将元伯熊如是对襄阳城守营参将樊近山说到。“这是准备把咱们一起拖进地狱去。”
元伯熊此言是有因头的,虽然噶尔图发动民勇上阵,但是襄樊守军不过五千,还要分守两城,不要说挡不住能干掉二万援兵的郑军大队,就连已经清理了汉水航道的郑军水师也未必能抗衡。如果单单以卵击石也就罢了,噶尔图还生怕从北面逃来的溃军中有郑军的细作,因此不但不开城门放他们进来以增强守备力量,还派人射箭砍杀,迫使这些清军逃入乡野为祸,这就无论如何不让生于斯长于斯的绿营兵们后怕了。
“你老兄的心思我是知道的。”樊参将是本地人,自是更加痛恨噶尔图的决定,不过也因为是本地人,家眷都在襄阳城中,他也多了一份犹豫。“只是制台手中还有督标中营,若是襄阳不动,光是樊城发动的话,就怕手下弟兄们不敢莽撞啊。”
督标中营是个大营头,足足两千五百人,远比各有一千二三百的襄阳城守营和武昌城守营要实力雄厚的多。更让樊近山忌惮的是,督标中营的营官袁参将是噶尔图亲自提拔的,噶尔图甚至还保举对方随征副将的头衔,这样的人物可能轻易倒戈吗?
“我知道老哥你担心什么,难道我的家眷不在襄阳吗?可是真要等到明日郑军大举而来,你我还有举义的名分吗?”元伯熊苦笑起来,举义和投诚是两个概念,结局也必然大不相同。“或者说老兄愿意为不把咱们当人的看的大清殉葬?”元伯熊摇了摇头。“老婆孩子死绝了,咱们还能再讨、再生,若是你我都死了,那他们还有机会活下去吗?”元伯熊指了指东南方向。“夏王可是一早就有严惩汉奸的明令,就算你我儿女能苟延残喘的侥幸活下来,到时候也必定是生不如死啊。”
“元大人,要是我不想反何苦跟你在这磨牙。”樊近山当然明白,若是他今天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已经图穷匕首见的元某人肯定第一个不会放过自己,因此他坦言道。“你总得让我想个万全的法子吧,再说了,郑军那边你派人过去了?”
“不瞒老哥,总督大人刚走,我就派人从西面出城了,现在估摸着已经联络了郑军水师。”元伯熊并不讳言,如实回答道。“不过世上哪有什么完全的法子,正所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老哥,你千万要想好了。”
樊近山还在犹豫,突然门外一阵喧闹,两人站起来向外望去,只见两名督抚戈什哈气势汹汹的直冲而入,将门口把守的卫士撵得鸡飞狗跳:“他们怎么来了?”
元伯熊还没有回答,戈什哈中的一人已经看见两人,当即大喝一声:“元大人、樊大人,你们不遵大帅将令在四门巡防,躲在这间屋子干什么,难道你们想反不成!”
“制军大人让我们巡城又不是说十二个时辰都得在城上不下来。”樊近山很是不悦的解说着。“海逆还没到呢,这样自乱阵脚,不让士卒休息,那到什么还打什么仗。”
樊近山这话是合符兵法的,但吃了一鳖的戈什哈却不愿罢休:“那你们聚在一起”
不待戈什哈说完,樊近山随口作答道:“我和元大人正在商议如何守城。”
“真是这样吗?”两名戈什哈狐疑的对视一眼,随即冷笑道。“不知道两位大人商议出什么对策了,可否让我们也一同听听。”
元伯熊语带不屑的回应道:“兵微将寡,上下离心,我们正无计可施呢。”
“上下离心。元伯熊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污蔑上官!”两名戈什哈愤怒的看向元、樊二人。“我看你们不是再商讨如何守城,而是准备商议如何向海逆投诚吧!”
“还真tnd以为现在还是太平时日,可以借着督府的虎皮为所欲为。”元伯熊用看死人眼神看着两人,这种表情让两名戈什哈有些毛骨悚然。“你们还真说对了,我们正商议着如何献城,既然两位愿意当投名状,如此甚好,来人!砍了!”
“元伯熊你敢!”督府的亲兵们一边骂着一边拔刀,但是已经晚了,边上厢房里射出一排弓箭,顿时射得无甲的两人有如刺猬一般。“元伯熊,你敢”
“元大人,”樊近山走到两具尸体边用脚拨了拨。“你这弓箭手可是为我准备的。”
“老哥,你这话就言重了。”就算元伯熊有这个想法现在也不能明说,毕竟樊近山可不是两名在军中无甚根基的督府戈什哈,万一伤了樊近山激怒了襄阳城守营,对于元伯熊来说也是两败俱伤的事情。“我如何敢对老哥如此,只不过事已至此,老哥,咱们不反也不成了。”
“都被老兄你拖下水了,还有什么好说的。”樊近山叹息一声。“不过我刚才说了,一定要有万全的法子,也省得将士们离心,现在我还是这句话,这件事要做得万全。”
万全?事情都这样了还怎么万全,元伯熊仔细思索着樊近山的意思,忽然眼前一亮:“大哥的意思是,或许咱们还可以联络襄阳那边?”
“袁克敏这边或许没有办法打动,但督标水师营的胡乃礼想必不愿意跟着殉葬的。”
“你看我这个猪脑子,不错,不错,胡乃礼绝对不会跟着噶尔图一条道走到黑。”元伯熊大笑起来,笑了一会,笑容一敛。“只是怎么跟胡乃礼联系,万一他把咱们卖了什么办?”
“老胡这边不是负责防守朝圣门吗?派个人到城下喊话,就说咱们有话要交代家人,想必就算有督府戈什哈看着,总不会不给咱们两个面子。”樊近山这话是有一定漏洞的,因为从樊城过河入襄阳城走临汉门显然比走朝圣门更近,但这也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否则基本上没有可能接近了目标。“至于胡乃礼要卖了咱们,这樊城四门咱们关死了,噶尔图还能再飞进来,也就是最多家人吃苦罢了。”
“有道理,甚有道理。”元伯熊拍案叫绝。“那咱们还得挑一个能言善辩的过去”
由于军情紧急,所以总督府的亲卫都执着灯笼火把在行辕外守候,时不时还有巡逻的哨队往复穿梭。不过看起来的警备森严并不能代表真正的防守力,这不,看起来站得稳稳的警卫已经上眼皮沾着下眼皮了,只不过还借着一股劲硬撑着罢了。
沙沙的脚步声惊醒了这群昏昏欲睡的守卫,看着远处涌来的人群,小队子的头目拔刀问道:“什么人,胆敢擅闯总督行辕重地。”
看着亲卫门横刀执枪,为首的绿营将官提气应道:“我是水师营胡副将,我有紧急军情要报给总督大人知晓,还不赶快打开门去通报。”
“胡副将?”亲卫有些疑惑的看着来人,没错,脸是认得的,但对方这样子。“还不站住,胡副将,什么军情需要这么多兵马相随,难道你想作乱嘛?”
“怎么可能。”胡乃礼示意身边人暂时停下,他一个快步走到亲卫头目面前。“这位兄弟,本官得知督标中营意图谋反,这才带兵来护卫总督大人,还请几位赶快通报。”
“督标中营要反。”吓得魂不附体的亲卫头目一时间忘了确认消息的真实性,下意识的命令道。“赶快,打开边门,让胡副将去向大帅报告。”门吱吱呀呀的打开了,亲卫收起刀恭谨的说道。“大人,赶快吧。”
“多谢了。”胡乃礼笑了笑,顺手抽出刀一下子劈在对方的脖子,在那双惊愕的眼睛彻底失去神光之前,胡乃礼大喝一声。“杀”
明保康元年、清康熙三十六年七月十二日戌时末,湖广督标水师营营官、副将胡乃礼以有急事禀报为名骗开湖广总督行辕大门,随即率所部三百人杀入总督府,生擒湖广总督噶尔图。负责襄阳主要防务的督标中营营官、随征副将袁克敏闻询随即派兵试图抢回总督。双方在夜幕中厮杀一场,最终逼得胡乃礼当场杀死噶尔图。噶尔图即死,督标中营当即轰散,无力回天的袁克敏只好领着不到百余人的残兵仓惶出逃。
第二天一早,郑军主力刚刚离开枣阳,襄樊守军便齐齐向水师先头部队乞降,捷报传来,所有人都瞠目结舌,不敢置信铁打的襄阳就这样易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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