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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人,你倒是说说,总镇大人这次传唤我等所谓何事啊?”在霞浦的福宁镇总兵衙门的厢房里坐满了该镇麾下的各协各营的武官,从六七品的千总把总到三四品的副将参将,所有人都不知道总兵蔡元书今次聚将的目的,只能人云亦云的胡乱猜测着。“是不是福州那边来了命令让咱们克期收复东冲等地啊?”
“也许是吧。”被人问及的闽安水师协右营游击李福成支吾着,许是觉得这么回答有些不对味,便劝解道。“徐大人,你也别见一个问一个了,等大人出来了,不就什么都明白了。”
“这倒也是,”烽火门水师营游击徐万年点了点头。“不过俺就是一丘八,养气的功夫比不得你李大人,若是能早一点知道,说不定待会就能在镇台面前搏个彩头。”
“狗屁的养气功夫,老子只不过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
两人正在打屁着,突然一名武弁急匆匆的冲了进来:“总镇大人传召”
一众武官立刻整了整官服,重新带好凉帽,依着官品职司排好队列,在武弁的引领下依次进入大堂排列好。在排列的过程中,一众武官发现大堂周围镇标中营的兵丁擎刀拿枪着,气氛十分肃杀,不知所措的他们也只好眼观鼻、鼻观心的无言肃立在大堂两侧。
等了一会,蔡元书走了进来,一众武官急急向他打千施礼,蔡元书也不叫人起身,自顾自的走到案几后面伸手从袖子里掏出一卷物件来,这个物件五彩亮丽,拉开了约有数尺见方,外绣金线华贵异常,当即有人就惊呼道:“圣旨!”
一众武将不知所措,下意识的跪拜在那里,此时就听蔡元书朗声诵道:“奉天景命。”
这个开头一起,下面就有些哗然,要知道清代圣旨的抬头必然是奉天承运,如今却是奉天景命,这是哪门子的诏书,哪国的诏书。
但蔡元书看似四平八稳的声音还在继续着:“大明监国诏曰!”
“蔡大人!”陆师海坛协的副将曹国栋一下子从地上爬了起来。“大人口诵逆贼文书,此为何义,难不成大人想负了皇恩,投降海逆不成?”
蔡元书啪的一声合上手中的监国敕书,冷冷的看向曹国栋:“曹副将,这是海逆给本官送来的招降文书,本官请几位大人过来一起鉴赏,曹大人是不是觉得本官读不得。”
一语梗得曹国栋哑口无言,此时下面的嗡嗡声此起彼伏,但在蔡元书目光逼视下,声音消失了,不过原来跪拜状态的清军武官们依然重新站直了身子,对此蔡元书并没有阻止,到让心中忐忑的某些人脸上好看了几分。
“本官继续念,你们继续听,没让你们开口,就别乱插话,都是老行伍了,军中的规矩都不懂。”蔡元书意有所指的话,不但让曹国栋面色如猪肝一样,更让一众清军武官面面相觑,但蔡元书却不管不顾的继续起来。“宁为忘祖宗之衣冠、薙发事奴、遗臭青史为万世唾骂之汉奸乎,今有福宁镇总兵蔡某元书幡然醒悟痛改前非,率所部上下五千六百四十一员反正授蔡元书为福建左副总兵,加左军都督府都督同知、太子少保、却敌副将军、旅顺卫指挥使授曹国栋为福鼎师师都统制,加左军都督府都督佥事、轻车都尉、金山卫指挥使同知”
福宁镇作为福建绿营的一部分长期处在与郑军对峙的第一线,自然很清楚郑军现行的体制,因此被这份大明监国敕书所点到的武官们在惊恐中也带了一点窃喜,不过由于大堂上的气氛过于诡异了,因此没有一个人敢在这个时候当出头鸟的。
好不容易蔡元书念完了手中的东西,收拢起来往公案上一放,一双鹰隼般的眼睛开始在堂下的部属中扫视了起来,在他的逼视下,一干武官们发现自己忽然有些心神不定了。
又扫视了一圈,蔡元书忽然问道:“都听完了,怎么样,动心吗?”
“大人,海逆送来这种的东西无非是利诱外加离间而已。”曹国栋又跳了出来,作为堂上地位第二高的,他有这个权力率先发言。“大人切切不可中了海逆的圈套,速将此物呈送福州,方可洗脱身上的罪名。”
“罪名?收到这东西,本官身上的罪名就洗刷不掉了。”
曹国栋忽然明白了什么:“蔡元书,你,你竟然还是从逆了,弟兄们快快将他拿下。”
但在一众手持利刃的武弁们的环视下,手无寸铁的清军武官们又怎么敢随意动弹。
“朝廷的体制是大小相制。”蔡元书不屑的看了看惊慌失措的曹国栋。“所以本官即便归附大明了,还需要得到诸位的襄赞,”蔡元书顿了顿。“就不知道你们当中有多少人愿意跟本官一起剃掉头上这个老鼠尾巴?”
正所谓留辫不留头,蔡元书一下子就把生死选择摆在了绿营武官们的眼前。当然,他敢投机当前的国内政治军事形势作出归附明郑的决定,固然有吴淑、吴潜等人作为榜样,但若是手中没有掌握一星半点的实力,他也不敢如此行事的。
因此,他的话音刚刚落地,镇标所属中营、左营、右营的一众营官们便排开众人出列应道:“属下等愿追随总镇大人鞍前马后。”
蔡元书满意的点点头,当下,武弁们放开一条通道,这几名游击、都司、守备、千把总立刻透过通道而出。看到这个场景,胆小的自然知道自己该如何选择,烽火门水师营,桐山营,连江营,罗源营等几个营头的武官立刻也表示与蔡元书共进退。
看到事态是乎不可挽回,曹国栋放声咒骂起来:“你这个老匹夫,有负皇恩”
边上的武弁一拥而上,顿时将这名沙场上的勇将团团围住,一阵厮打之后,气竭的曹国栋被死死的压在地上,随即被捆绑起来并用破布塞住了嘴巴。
“曹大人,你我也同僚一场,本官不愿见到你流血当场,这样,本官做主送你到琼州开矿,兴许能留下一条性命。”阴冷的话语刺激着在场还未表态的几名营官。“你们呢?是不是也想为大清朝廷尽忠到底呢?”
“总镇,不是我等不识时务,只是我等的家人尚在乡里,万一。”李福成用带着哭腔的声调恳求着蔡元书。“还请总镇高抬贵手啊。”
“李大人很会说话,是的,本官也很担心自己的家人,可是儿子、女儿死了可以再生,老婆死了可以再娶一房美娇*娘,要是连这一点都舍不得,你当什么兵吃什么粮,在这个世道下,你还能混到四品游击?”蔡元书冷冷的看着李福成。“也罢,你既然铁了心要当汉奸,那就别怪本官视你为仇寇了,来人。”
“大人,下官愿意,下官愿意。”李福成吓得一下着跪了下来,说到底他可不愿去当什么矿奴,那可是生不如死的。“还请大人给下官一个自新的机会。”
“你们呢?”蔡元书似笑非笑的看向剩下的几个人。“怎么说来着?”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在威胁面前所有人都作出趋利避害的选择:“我等愿意追随大人。”
蔡元书满意的点点头,他自是明白眼前这些人有不少暗地里准备着翻盘,不过他不在乎,筹划了这么久,他和明郑方面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应对计划,只要他们上了船,就别想再轻易跳下去了,一念及此,蔡元书命令道:“很好,那就请各位大人现在就给留守的关卡行文,让他们打开堡砦,迎接郑军入内”
有了作为闽北重镇的福宁镇开门揖盗,郑军四个师很快从罗源、连江两地直趋福州。同时由于烽火门水师营和闽安协水师营的倒戈,郑军炮船直入闽江,沿线已建和在建的各处炮台兵不血刃的落到了郑军手中,而唯一抵抗的南台水师营也在一战之后灰飞烟灭,至此马江水道向郑军开放,而清军想要连渡乌龙江及马江的可能性已经不复存在了。
郑军闯入马江的消息震惊了福建总督王骘、福建巡抚卞永誉、福州将军卢崇耀等福建大员,但还没等他们搞清哪个环节出了问题,郑军的前锋便攻入了侯官城内,只有百余名绿营汛兵守备的侯官县城顷刻之间易手,至此福州清军西逃的道路也被封闭了。
终于明白大事不好的王骘等人立刻派人向杭州、广州两地派出求援信使,只可惜这些求援信使不是被郑军截获就是落到了已经易帜的福宁镇手中,于是福州被围的消息直到数天以后才被南线的清军所获悉,但是此时已经为时晚矣。
派出使者后的福建官场三巨头紧闭城门决意死守,但此时福州城内不过督标三营、抚标二营、福州城守协二营等部并驻防八旗马兵、战兵、守兵二千人,总计不过一万余人,守备十五里城墙和七座城门的福州省城显然是捉襟见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