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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儿。”又是一声低沉的呼唤,这一次更加清晰传进汪氏的耳朵里,汪氏心里一紧,伸手推了推黎言裳,低声道,“世子妃。”
黎言裳动了动身子,半睡半醒的道,“夫人,怎么了?”
汪氏听她醒了,心里松了松,小声问道,“世子妃,您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吗?”
黎言裳凝神细听了一阵,轻声道,“没听到什么,夫人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汪氏满腹狐疑,只当自己刚刚在做梦,遂又朝黎言裳靠了靠,“许是我听错了。”
两人话音刚落,黑暗里又传来一个极低极细的声音,“婉儿,你连我的声音也听不出来了么?”
汪氏惊得紧紧抓住黎言裳的胳膊,这一次黎言裳也听到了,吓得颤了颤,沉声喝道,“你是谁?”
那个声音又道,“世子妃不必惊慌,我是来找我婉儿的。”
汪氏突然大叫一声,“母亲,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黎言裳亦随着叫了一声,“汪夫人?”
汪夫人呵呵笑了笑,“婉儿,一别多年,母亲终于又再见着你了,若不是你有难,母亲也不会得此机会,阎王命我前来助你躲过此劫。”
汪氏激动的身子微微颤抖着,婉儿是她的乳名,她早已父母双亡,在这个世上,除了魏廷建,再也没第二个人会知道她叫婉儿了。
汪氏经不住泪如雨下,“母亲,你在哪里?让女儿看看你。”
汪夫人又笑了笑,声音温和如春风,在这寒冷的夜里像是一股温泉注入汪氏惊惧的心底,“傻孩子,你我阴阳相隔,怎可再见?我只能躲在暗处看看你,而你却是不能看到我的。”
汪氏松开黎言裳的手,一咕噜从床上爬起来,光着脚走下床,跪在地上,激动的低声呼唤着,“母亲,母亲,您还好么?”
汪夫人低低的叹了口气,“傻女儿,只要你好,母亲便什么都好了,母亲知你正遭大难,特向阎王爷请求前来助你的。”
汪氏心底一暖,眼里的泪滚落的更快更急,只有母亲才是真心为她,只有母亲身在地下还在为她的前程担心。
她想到目前的处境,忙问道,“母亲,那你告诉婉儿,我应该怎么办?怎样才能逃过此劫?”
汪夫人便道,“此劫本不是你应该经受的,而是你夫婿魏廷建之劫,因你心心念念惦着夫婿,这一劫便落在了你身上。”
汪氏一想,果真如此,这一劫不正是魏廷建捉了七毒门的人才造成的么?七毒门与她无冤无仇,抓她来也不过是为了威胁魏廷建。
想通了此理,她心头动了动,“母亲,那女儿应该怎么化解此劫呢?算命先生说婉儿渡过此劫,日后前程锦绣,儿女绕膝,可有此事?”
汪夫人郑重的道,“此乃天机,不可泄露。母亲只能告诉你,渡过此劫,莫要再胡思乱想,该来的总会来的。”
汪氏大喜,该来的总会来的,岂不是指的富贵荣华儿孙满堂?
她急着问道,“母亲,我到底应该怎么做呢?”
黑暗里一片沉静,良久,汪夫人才又道,“此事因魏廷建而起,自是从他身上化解,这些年来,他造孽甚多,你当为他在神明跟前赎罪。”
汪氏心下一震,想起这些年来魏廷建做过的那些事,禁不住颤了颤,那些事既然已经做了,样样都是坐大牢甚至杀头的罪,她又如何为他赎罪?
汪夫人似是已猜到她心中所想,顿了顿又道,“所谓在神明前赎罪,便是将他所作之事一一禀告神明,神明自会做出判断,并为其救赎。”
一一禀告?汪氏稍稍有些怀疑,抬头在屋里环视了一圈,竭力想找到这声音发自何处,却发现那声音并不是从某一处发出来的,倒像是从天而降,来自四面八方。
她试探着问道,“母亲,这是阎王爷告诉你的办法么?”
汪夫人急急的说道,“傻孩子,阎王怎敢向人透漏这样的事?这是母亲偷偷看来的,人说举头三尺有神明,便是这个道理,你还不明白么?”
汪氏仍在怀疑,迟疑着不知应该怎么办,回过头朝床上低声叫道,“世子妃。”
黎言裳似是还沉浸于震惊之中,听她唤自己,便道,“夫人,我在这里。”
汪氏摸索着回到床上,凑到黎言裳耳朵边低声道,“世子妃,您说此事会不会有诈?”
汪夫人却冷声哼了哼,“我的好婉儿,竟连自己的母亲也不相信了么?还不如一个外人值得你信任?记得你十岁那年,你父亲被个姨娘迷得昏了头,竟要把你许配给一个半死的老头,母亲拼死阻止。为了你一生的幸福莫说要母亲撞墙,就是要了母亲的命,母亲连眼都不会眨一下。”
汪氏登时呆住了,这事的确发生在她十岁那年,姨娘歹毒,父亲心狠,她差点撞死墙上,结果却是母亲撞墙才阻止了那桩荒唐事,后来遇到魏廷建,也是母亲一手促成两人成亲的。
她的今日有一半都是母亲的功劳,能说出她十岁之时的事,又说的这样详细,定是母亲无疑了。
她急忙转过身来又跪在地上,实在不知应朝着何方跪拜,遂对着门口磕起头来,“母亲,不是女儿不相信您,实在是事关重大,婉儿不得不防啊,婉儿如今身处险境,一个不小心,便会丢了命的。”
汪夫人叹了口气,“母亲怎会不知?若不是如此,母亲也不会冒着被打入十八层地狱的危险来找你了。”
汪氏已是深信不疑,心里生出丝丝希望来,“母亲,那婉儿现在应该怎么做呢?”
“向你头顶之上神明禀告魏廷建曾经做过的事,自可为他赎罪。”汪夫人说完这句又道,“天快亮了,我必须走了。婉儿,你要记住,天亮之前,你必须禀告完,否则神明就不会原谅你了。”
说完这句,汪夫人的声音忽然尖利急促起来,似是被什么东西强行拽走了一般,“婉儿,婉儿,母亲走了,你要多保重。婉儿……”
“母亲……”汪氏从地上爬起来,在屋里转了几个圈,无论她怎么喊叫,都没了汪夫人的声音,她愣愣的蹲坐在地上,神情恍惚。
黑暗里一阵衣衫窸窣声,黎言裳已从床上站起身,缓步走到汪氏跟前,半蹲下身,轻声唤道,“魏夫人……”
汪氏惊得低低叫了一声,“世子妃,我……”
黎言裳便道,“你若不放心我,我自去把耳朵捂起来便是,这屋门被锁住了,出是出不去的。”
汪氏低头想了想,自是十分不放心黎言裳的,世子妃身为皇室之人,心中所想自是皇室利益,而魏廷建所作的恰恰是损害皇室利益的事,世子妃能放过魏廷建吗?
可她听黎言裳如此一说,心中又有些汗然,这一路上世子妃处处为她着想处处挺身相护,若真想害她,何必等到这种时候?
如今她们两人同时身处险境,她为魏廷建赎罪躲过此劫,不也是让世子妃渡过此劫吗?
她蓦地紧紧握住黎言裳的手,两膝跪在地上,急声道,“世子妃,老爷曾经做过一些错事,求求您能原谅他。”
黎言裳故作惊讶,语气里带了几分落寞,“魏夫人此言何意?你我生死难料,我哪里还有机会原谅不原谅?”
汪氏却攥紧了她的手,“世子妃,咱们还有机会的,您方才不是听到了么?我母亲特意来帮咱们渡过此劫的,只要您答应原谅老爷,我自会为他赎罪的。”
黑暗里传来黎言裳惊喜的声音,“夫人此话当真?若您真能救了我的命,您便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怎会怪罪魏城主?”
汪氏听她这么说,心中担忧稍稍放下少许,松了黎言裳的手,转身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三个头,“汪氏之婉儿,向神明赎罪,我夫魏廷建曾经做过一些伤天害理的事,请神明原谅他所作的一切。”
她又跪在地上磕了个头,低声道,“老爷名下有五间地下钱庄,四间赌坊,六间酒楼,还有几家当铺玉器行,除了敛财,老爷还曾扣过外藩向皇上送来的贡品,不过只有一次而已。”
黎言裳不禁倒抽一口冷气,魏廷建果真是云城的土皇帝,仅仅这些私有财产便涉猎了各行各业,其财产恐怕连他自己都数不清。
更让人想不到的是,他竟敢私扣贡品,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汪氏又接着说下去,“老爷爱财,妾身曾经劝解过老爷,可老爷说了,一旦动起手来,再无回头之路了。”
她又在地上磕了个头,继续数落魏廷建所做之事,遂为数诸多,却也并非无恶不赦,只是贪财一些而已。
当汪氏说完最后一桩之时,屋内已有了些亮光,迷蒙一片像是起了雾气一般。
许是跪的太久了,许是汪氏榨干了脑子,她终于有些支撑不住了,歪着身子倒在地上。
黎言裳急忙扶住她,“夫人,你****歇一歇吧。”
汪氏略点了点头,扶着黎言裳的手上了床,心里还在想着今日所作能否为老爷赎罪,自己能否平安逃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