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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玉荷竟然想跟虎头比与云萝之间的交情,不说其他人,就连云萝都被她的这个自信心给惊到了。
这得是多大的脸才敢说出这种话?
云萝索性不理会她,这种自我感觉良好还贪婪成性的人是无法正常交流的,听她说那些惹人烦的废话,还不如把桌子理一理,端着空碗到灶房里去清洗。
走出堂屋的时候,她听见了身后郑丰谷的声音,“虎头从小最护着小萝,有啥好吃的好玩的也是第一个就想到小萝,日日在一起长大,你拿啥跟他比?小萝小萱她们长到这么大都没去过几回你家,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年我带着她们第一次上门到你家走亲戚的时候你就包了两文钱的压岁钱吧?你二哥家的几个孩子在你心里头也就只值个两文钱。”
“二哥,你这是在跟我算账吗?”
“算啥账?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几年前刚分家的时候,你还嫌弃我家穷,正月里走亲戚都是绕着走的,从没见你拎着礼上门来。一向以来,老大家才是你心里头的正经娘家。”
郑丰谷是老实厚道,但他又不是傻的分不出别人待他的好坏,大妹对待兄弟的态度千差万别,他就算一开始心大的没有在意,次数多了时间久了,终归是会在心里存下个疙瘩。
大妹从没有看上过他家的几个孩子,连带着也没怎么看得上他这个二哥,如今家里富裕了,云萝的身份也变了,变得更尊贵了,她倒是带着儿女们巴巴的凑了上来,还想要云萝出手帮衬她三个孩子,郑丰谷只需想想都觉得臊得慌。
咋就这么大脸呢?就是对着亲侄女也没这么理直气壮的!
如今家里宽裕了,在村里的地位和说话的份量也提高了,郑丰谷的性格其实也在不知不觉中有了不小的改变,变得更有底气,行事更果断了。有些话,他以前是定然犹犹豫豫说不出口的,现在说来却也似乎十分顺嘴。
郑玉荷听他这些话,却觉得眼泪都要掉了下来,拿帕子拭着眼角,说道:“二哥这话可是把我给架到火上烤了,作为出嫁女,娘家的兄弟永远都是我的后盾和退路,二哥这话却是怨恨我之前年轻不懂事,行事中有着差错便不想认我了吗?”
郑丰谷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你在夫家有啥委屈的,要啥帮忙,尽管回来说一声,只要能做到的二哥绝无二话,但小萝不是你能惦记的。”
“我惦记啥了?我这不是看她跟虎头、跟云桃他们都处得挺好,忍不住有些眼热想让她也帮衬一下表……我家这三个孩子嘛。她如今是郡主了,身份尊贵有权有势的,从手指缝里漏出一点就够寻常人一辈子享用不尽了,拉扯家旺他们一把也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的事儿。”
她这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把郑丰谷都给气笑了,皱眉看着她说道:“我说了,不许再惦记小萝!她愿意帮谁,愿意跟谁亲近是她的事儿,你休要仗着我和你二嫂养了她几年就以为你自个儿也有多大的脸面,真把她惹生气了,你是不是忘了你二嫂娘家侄儿的下场?”
想到初三那天所见刘苗的模样,郑玉荷的气焰一下子就低落了下去,却仍不服气的说道:“家旺和家福最是规矩,可不会对小萝做出轻浮事儿来,家满也向来乖巧听话,自家条件好了过两年说亲也能更容易些。”
郑丰谷却并不认同她的话,直说:“你家在镇上的胭脂铺也不差,好好经营已经很能过日子了,将来有的是人家给你挑选。”
只是眼看着能过更好的日子,谁能甘心白白放过?
可惜云萝油盐不进,说不上几句话就直接扔下她离开了,前面还有个郑丰谷挡路,郑玉荷真是既不甘心又忍不住的怨愤。
说什么只要能做到就绝无二话,却连帮她给云萝说两句好话这样简单的事情都不愿意,算是哪门子的亲兄长?
郑玉荷最终是带着怨愤和满腔的不甘气冲冲离开的。
而在她离开之后,家里很快就平静了下来,毕竟像她这样直接带着人找上门来想让云萝提携的人除她之外是真的没有了,或是自己心里有数,或是顾忌云萝如今的身份,乡亲们能站着和云萝唠嗑说闲话,但让他们开口求云萝提携什么的,还真有些开不了口。
毕竟大都是本分人,是老老实实的庄稼人,若有那不本分不老实的,也压根就在云萝的面前说不上话。
就比如李大水。
那天刘苗被景玥一鞭子抽晕过去之前,李大水还因为出言不逊被云萝抽了,虽伤得没有刘苗那么厉害,但轻薄的夏衫破裂,身上也是一道长长的鞭痕拱起,少许地方还破皮渗出了血迹,但他缓过最初的剧烈疼痛之后,回到家里连一声都不敢吭。
当然,他嗓子本就坏了,想吭也吭不出声来。
他的寡母看到他换下的衣裳破了,上面还沾着血迹,就心急慌忙的去检查他的身体,看到他身上的鞭痕就是一阵哭,结果被李大水烦躁的推了出去。
郑丰谷的岳家侄儿因为对云萝不规矩而被抽得皮开肉绽这件事在村里早已不新鲜,李大水的寡母自然也有所耳闻,此时看到自己儿子身上的鞭痕,她第一时间就把两件事给联系到了一块儿。
她哭哭啼啼的质问儿子到底干了啥事被人打成这样,李大水又说不出话来,哼哼唧唧发出几个气音之后就烦乱得不理会她了。
母子俩其实都是欺软怕硬的,就算明知道身上的伤跟云萝有关,跟茶园那边的景公子有关,他们却都不敢找上门去讨公道。
而且这个事情本就是李大水自己有错在先,哪里来的公道?
李大水的寡母就算不知道事情真相,平时总觉得自己的儿子千好万好,但也不是真的全然无知,想到儿子的性子,再想想刘家那根独苗的下场,一时间真是又气又急又心慌,怕云萝心里气不过还会来找他母子俩算账。
郑丰谷媳妇的娘家独苗苗都被打成了那个要死不活的样儿,他们算个啥东西?又是孤儿寡母的,真是活该要被人欺负看不起。
于是,寡妇坐在自家破屋子里忍不住“呜呜”的哭了起来,哭得既伤心又心酸,既惶恐又忐忑,连看戏文都挥不去心头的惶惶,仿佛整个世界都要容不下他们这一对可怜的母子了。
在胆战心惊,自己把自己吓唬了几天后,也不知道心里转了什么弯,李大水的寡母忽然把家里的财产理一理,又上门给她儿子求娶郑玉莲去了。
云萝这天刚从玉米地里巡查了一圈回来,脚上一双黑布鞋,身上一套棉布衫,头上遮阳的草帽略微发黑还边缘缺损了几块,一副活脱脱乡下丫头的打扮。
emmm……或许要比乡下丫头穿得好一些,毕竟她身上连一个补丁都没有呢。
距她回村已过去半个月,这半个月正是玉米飞快生长的时候,已经迅速的从两尺多长到了与她的人等高。
从田里回来,云萝还没来得及进入家门,就见郑云丹小跑着从村里出来,临近村口忽然就慢下了脚步,尤其是当看到外面的云萝时,她更加的神情怯懦,连脚步都变得小心翼翼。
“三……三姐。”她一步一挪的走到云萝面前,飞快的抬头看一眼后就垂下头去,看到云萝身上没有一个补丁,至少有八成新的衣裳时,眼中闪烁着十分明显的亮光,似羡慕又似卑怯。
曾经,郑丰年是兄弟三人中最有出息的,家中妻儿也因此过得比其他妯娌和堂兄弟姐妹们要好得多,云萝他们在村里下田干活割猪草,每天都有做不完的活的时候,他们在镇上吃喝不愁,把自己都养得细皮嫩肉,连分家都独得了大半家产。
然而如今,郑丰谷在村里的地位已是超然,郑丰收虽没有个如云萝这般的养女,之前许多年都有些得过且过,但如今也终于定下心来,开始勤勤恳恳的在茶园当了个小管事,不说大富大贵,每月的工钱却也不少。
反观郑丰年,因为儿女作孽丢了在镇上教书的活计,几十年养成的眼高手低的习惯让他回到乡下的日子过得可谓是磕磕绊绊,农活不上手又没有一心考上举人的雄心壮志和本事,也不知是不是被镇上私塾辞退的打击过大,回到村里后竟连原先教书的本职工作都做不好,逐渐的日子也越过越落魄了。
直接体现在明处的反应就是家中妻儿的衣着穿戴。
云萝看着畏畏缩缩的郑云丹,几乎要想不起来几年前那个张扬到有点跋扈的小丫头是什么模样。
同情是没有的,怜悯更缺了那个心,云萝格外平淡和冷静的看着走到面前的郑云丹,问了句,“有事?”
郑云丹的脚尖在地上轻蹭,垂着头闷声说道:“奶奶和李大水的娘打起来了,被推倒又磕伤了腰,躺地上起不来,爷爷让我来请二叔过去一趟。”
孙氏的这个老腰还真是多灾多难,云萝记得之前她在京城时收到文彬的信上似乎就有说到孙氏和李大水的娘打架被撞伤了腰,第二封信上说她能拿大扫帚把李大水的寡母打出去,还以为是没事了,没想到现在竟然又撞伤了!?
云萝眼角一抽,转头朝院子里正在劈柴的郑丰谷扬声说道:“爹,奶奶和李大水的娘打架又伤了腰,爷爷让郑云丹过来叫你去一趟老屋。”
郑丰谷放下了劈柴的斧头,皱着眉走了出来,“又干啥了?请你六爷爷去看了吗?”
他刚才其实就听到门口的动静了,只是劈柴声响,郑云丹的说话声又轻,他并没有听清她说了些什么。
现在听清了,他下意识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又出了啥幺蛾子,然后才是关心老娘的身体,实在是近来的闹腾事儿太多了。
郑云丹又飞快的朝着院子里面看了一眼,然后低着头目光定在郑丰谷的一双鞋上面,声音有些发闷,“奶奶被推倒撞在了台阶上,六爷爷来看了说要静养,可能还会瘫痪啥的。”
“瘫痪”这两个字顿时让郑丰谷的心头一跳,“啥?”
郑云丹被他吓得后退了一小步,怯怯的说道:“我也不晓得,都是六爷爷说的,爷爷让我来叫二叔过去一趟。”
郑丰谷也不是有心要吓唬这个侄女,只是听她说得这么严重就不由得提起了心,下意识提高了声儿。
明白过事儿来,他随手将卷起的袖子放下,又掸了下身上的木屑,然后就急匆匆的进了村。
云萝招了下手,兰香就把手上抱着的几根劈好的白柴放到柴垛上,然后掸着身上的碎屑走了过来,“郡主。”
“你跟着我爹到老屋去看看情况,我去茶园叫文彬。”
“是。”
兰香当即跟上了郑丰谷,刘氏和云萱也沾着一身的卤味从灶房走了出来,神情有些懵,问郑云丹道:“好好的,你奶奶咋又跟李大水他娘闹起来了?”
郑云丹的目光还落在跟着郑丰谷进村的兰香身上,或者说是在看着兰香身上的衣裳和头上的首饰,听到二婶的话才回过头来,语气忽然有些不耐烦,“我咋晓得?反正就吵起来后又打成一团了呗!”
在云萝看了她一眼后,她又迅速的缩了回去,然后也没打个招呼,转身就跑走了。
刘氏被她噎了一下倒是并不在意,只是有些担心婆婆的身体。
云萝见状就说道:“娘如果不放心的话就过去看看,灶房里看火只留下月容一个人就够了。”
月容闻言忙说道:“太太只管去,奴婢虽厨艺不精,但只是看个火还是没问题的。”
刘氏想了下,低声说道:“小萱也留在家里吧,我先去你们三叔家看看你们三婶是个啥章程,如果不是很要紧,也不必去扰了文彬读书。”
老屋隔三差五的都要出个事,一出事就来叫人,若不是当真太严重,刘氏如今都学会了淡定处之,不然若是每次都一家人兴师动众的过去,家里的事儿还能不能做了?文彬还要不要读书了?
不过她刚才好像听到了要瘫痪啥的,这可就很严重了!
刘氏交代了一声就解下围裙也急匆匆的往老屋方向走去,云萝在门口站了会儿,然后慢悠悠的去了茶园。
茶园的那个院子里,文彬正趴在堂屋的大桌子上写字,景玥坐在另一边看书。
说是看书,但他手里的书半天都翻不过几页,也不知那心思都跑去了哪里。
所以云萝刚一进来的时候,他就立刻发现了。
他侧头看了眼认真做文章的文彬,然后放下书悄悄的走出了堂屋,看到在破旧草帽的阴影下却仍白得能发光的小脸,他的眼中亦有流光溢彩。
“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云萝探头绕过他看了眼屋里的文彬,见他专注于写字连她来了都没有察觉,她就也没有马上去打扰他,只是说:“老屋出了点事,似乎有点严重,我来跟文彬说一声,待会儿得空了可能要过去看个热闹……看望奶奶。”
话虽及时收了回去,但该说的还是说了。
景玥低头轻笑一声,拉着她到了厢房那边的屋檐下,说道:“我刚给他布置了一篇文章,大约还需要半个时辰,如果不是十分紧急的话,就先让他把文章写好了再说吧。”
云萝默默的把自己的手缩到背后,面无表情的盯着他。
其实之前他也经常会有这种短暂的触碰,只是以前从没有多想,现在却总感觉怪怪的。
景玥仿佛没看见她的反应,又问道:“老屋出了何事?”
自从说出了心思之后,他其实就逐渐的开始明目张胆了起来,只要云萝不抗拒,不表现得反感,他就能逮着任何一丝机会与她亲近。
拉拉小手摸摸头什么的,以前还需克制,如今却逐渐的放飞,却又始终游离在某条线之外,偶尔轻踩一下。
云萝面无表情的盯着他,然后撇开脸,若无其事的说道:“说是孙氏和李大水的娘打起来被推倒磕到了腰,六爷爷看了说她有瘫痪的可能。”
跟孙氏有可能瘫痪相比,她倒是更好奇如今老屋其他人的反应,好久没有置身到那种热闹之中了,莫名的竟然有点想念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