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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他是村里唯一能去县城念书的孩子,妹妹也总是以此为傲,可遗憾的是,他的仕途并不顺利。
十二岁那年他初经科举,小小的年纪却在乡试一举夺魁,因而在荣县名声大噪,从此成为远近闻名的才子。后来他又在滨州会试里脱颖而出,可生平第一次赴京赶考,结果却名落孙山。
起初他年少,不懂其中有什么门道,只当是自己才学尚浅,还须精进,等到来年再试。可后来接连数年都是如此,上天仿佛是故意要捉弄他似的,总将他止步于殿试之外。
渐渐的,他不再认为是自己学艺不精,当他看到那些在皇榜上高中的名单,多得是才学修为远不及他的贵族子弟,他终于懂了,这个皇朝选拔官员看的不仅仅是才能,还有富贵的门第和出身。
年复一年地应考和落选,就这样到了弱冠之年。爹娘年纪也愈发大了,为了替他们减轻负担,他不再去城里读书,而是留在渔村,一边温书自学,一边等着每年科举的日子。闲暇时会教村里的小孩子念点书,认点字,偶尔也会趁家人去县城卖鱼时,接点文人的活计,或者卖卖字画,以此挣点微薄家用。
虽有秀才之名,可终究是个郁郁不得志的才子,因为屡试不中而难免遭人白眼,但他心里仍未放弃,他还在等着算命说的那天,终能遇见他命定的贵人,助他脱离现实的困苦,一飞登天平步青云。
一日傍晚,他为了排遣胸中苦闷,去海边散步,后来就在一片礁石上坐着。旁边不远处就是一片用石墩围成的渔场,成排的竹竿上晒着许多长长的渔网,在海风里时起时落地摇曳着,不时会有浓郁的鱼腥气扑面而来,对于从小生活在这里的他来说,他早已习惯了。
他安静坐在石头上,面朝着那片海,孤独而幽远地望着。已是斜阳夕照,一片晶莹的碎光落在海面上,水波潋滟,涌起他无边的思绪。
隐隐约约地,海面上远远传来渔歌声,是一艘艘的渔船回来了,像这样的好天气,村里的青壮年都是会出海捕鱼去的,除了他之外。
他看到三五成群的渔民把渔网和鱼篓陆续从船上搬下岸,聚集在沙滩的一块空地上,那些依然鲜活的鱼群在不断翻滚和跳跃着,渔民们欢声笑语,分享着他们满载而归的喜悦。
他看着那些淳朴的笑脸,忽然觉得十分羡慕,可他融不进其中,只能这样隔岸观火地看着,然后不知不觉地陷入一阵迷惘。
“阿哥!”
他正发着呆,突然听到背后有人叫他,回头一看,原来是妹妹,她正顺着那些大大小小的礁石向他攀爬过来,临近时他伸手拉了她一把。他知道爹也跟着那些渔船回来了,而娘和妹妹也早已在家中做好了晚饭,才让妹妹来叫他回去。
“你又在看日落呀?”
妹妹站上他坐的那块礁石,问他一句,他简单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
见他迟迟不动,没有要起身的意思,于是她也索性挨着他身边坐下:“好吧,那我陪着阿哥一块儿看!”
远山连绵,海风拂面,金色的夕阳把天地万物都染上一层温柔的光晕。海鸥成群地飞来,啾鸣与徘徊着,杜梨看它们拍打翅膀,低低地掠过水面,然后又带着眷恋飞向远方,他的心仿佛也跟着它们远去了。
妹妹性子不像他这么安静,每次与他待在一块,总喜欢和他谈天说地,聊她与那些同龄女伴间的趣事,可这些他都不感兴趣,多半也都是回应寥寥。因为身边没有一个真正理解自己的人,他越来越内敛,也越来越忧愁。
妹妹抬起头,纳闷地望着他,那张被脉脉斜晖一笔一笔勾勒出的俊朗侧颜,看着便叫人陶醉:“阿哥怎么不说话呀?你在想什么?”
他还是远望无边无际的大海,风在耳边呼呼吹过,他低声宛如自语:“我在想……我读书这条路是不是走错了?也许我该和他们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简简单单地,过平静的日子。”
“为什么呀!”妹妹的心一把揪紧,脸上顿时没了笑容,“阿哥不是很喜欢读书的吗?”
“可我读了这么多年的书,还是一无是处,反而一直在拖累爹娘和你……”悉数这些年怀才不遇的心酸,他眼里神色暗去,语声轻得可能随时都会淹没在海风里。
“谁说的!”妹妹听了很不服,有些气恼地,扬着透红的小脸说,“我阿哥聪明,是最有学问的人了,他将来要当大官儿,还要带我和爹娘去京城住大宅子,让我们享不尽的清福呢!”
他不由转过脸,看她时眼底泛着温和如水的笑意:“妹妹也想去京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