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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大抵就是我眼下这样子。
刚从沈家跑出来不久,天空突如其来一道炸雷引得风起云涌,不多时就噼里啪啦下起倾盆大雨来,把我淋得跟落汤鸡似得。
我狼狈不堪的躲在公交车站牌下,想到宴会时的情景就悲从中来。奶奶曾亲自把我许给小哥哥,现在又要把我嫁给沈月熙,怎地如此过分。
“洛小七,洛小七你这该死的女人,我他妈是怪物吗,你这么不喜欢我。不喜欢我也别折磨自己啊,这么大的雨你往哪儿去,感冒了怎么办……”
不远处传来沈月熙焦急如焚的声音,我怕他找到我,顶风冒雨又跑了。也不知道去哪儿,就这般漫无目的地跑。
其实我并不讨厌沈月熙,只是曾经沧海难为水……
“兄弟,我可不是吹的,放眼整条街只有我这儿卖的东西是真的,你看看这个,郑板桥的墨竹图,地下来的。”
我正闷头跑着,忽地又听到一个粗犷的嗓子,抬头一看才发现我不知不觉跑到古玩街了,边上就是卖小哥哥字画的那家店。
于是我埋头就走了进去,把大胖子老板吓了一跳,他心惊胆战地往我身后看了看,没瞧见韩星也就放下心来,顿时傲慢起来。
“你怎么又来了?又不买东西,当我这儿茶馆啊?”
我转头看着那个要买他字画的人,冷冷道:“他这儿的东西确实从地下来的,你买回去当道符镇宅子是可以的,肯定灵验。”
这人狐疑地瞄了我一眼,默默地丢下字画就走了。
胖子老板顿时勃然大怒,“你他妈是来踢馆……”
“黑无常,出来!”
没等他把话说完,我转头盯着他供奉的黑无常喊道。香炉里还燃着香,想必这家伙正偷摸着在这儿吃香火。
老板一愣,缓缓后退了几步,“你,你什么来头?”
我没理他,转身关上了店门,操着手靠在柜台边盯着黑无常雕像。这家伙很沉得住气,没冒泡。
我也沉得住气,死死盯着他。
约莫一刻钟后,店里的气息逐渐阴冷了下来,一股阴风悄然而至,店里的灯光倏然暗了下来,还滋滋滋地响。
胖子吓得双腿跪了下去,“大人,这女人老找我麻烦,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做你妹的主,滚到里间去!”
阴冷嘶哑的声音从神像上传来,这胖子连滚带爬就冲进了里间。随后,一团黑雾落在我面前,凝成了人形。
“王后娘娘,卑职在阳间也颇有知名度,你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啊。”
“你营私舞弊在这儿吃香火,还要什么面子?”
我特鄙视地打量了黑无常一眼,这家伙居然换上了西装,头发也搞得油光发亮,骚包得跟沈月熙一样。
他轻叹了声,道:“王后娘娘有所不知,大劫过后咱阴曹地府是一片废墟,要灾后重建的嘛。阎君说了,阴司所有当差的全都暂停发工资,卑职也是迫于无奈才在这儿捞点香火过日子的。”
“哦,一点儿香火?”
我指了指他的阿玛尼的西装,劳力士钻石手表,“你怕不光是吃了香火,还跟这老板狼狈为奸偷了小哥哥字画吧?”
“卑职不敢,卑职怎么敢动王上的东西,这是一位玄学大师放在这儿代卖的。”
“什么玄学大师?”
“卑职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听说这个大师是能人,不但能预测未来,还能追述过去,玄门世宗都比不得。”
我一阵狐疑,“什么玄学大师能有小哥哥的手笔?”
“卑职确实不知。”
我看黑无常不像是撒谎的样子,也就没就这事儿追问,又道:“小哥哥他回来了吗?皇宫如今什么状况?”
“王上未雨绸缪,一早便在皇宫布下结界,外面的进不去,里面的出不来。十殿阎罗们下令,谁都不准擅自接近皇宫。”
“那小郡主她?”
“他们均在皇宫里,还不晓得阴间发生过动荡呢。”
我心下一阵狂喜,激动得眼泪花都出来了。灵儿没事,那么大伯和小豆子他们应该也没事,再或许,小哥哥也没事。
我正待细问阴司的事儿,门外忽地传来一阵“惟除不善,除不至诚,生少疑心者,必不果遂也……”。
是谁在念大悲咒。
黑无常神色顿变,都来不及说一声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推开门往外看了眼,瞧见一个穿着灰色袍子的和尚从门口缓缓走过,一边走一边念大悲咒。
他声如洪钟,隐约有股浩然罡气夹在里面,普通人听了都有些受不了,也难怪黑无常一溜烟就跑没影。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没打伞,这么大的雨他身上却没有湿,那些雨点子落下来的时候直接就避开他了,估计又是一个不得了的能人。
我盯着他走出街口才转过头来,胖子老板已经颤巍巍走出来了,对我态度大变。
“小妹妹,来喝杯茶,上好的大红袍,武夷山最好的那颗茶树上采的!”
我看时间不早,也没心情喝茶,说不定奶奶还在家等着训我,便摆了摆手道:“不必了,你告诉我那幅字画是谁给你的,哪个玄学大师?”
“这……”老板蹙了蹙眉。
“那我再把黑无常叫过来问问。”
“别,可千万别,黑大爷虽然在这儿镇店,但是我真怕他。我告诉你就是,他是玄学书院的院长,以前跟我是邻居,才把这幅字放这儿寄卖。”
“玄学书院?在哪儿?”
“西淮市玄学书院啊,在全国都很出名的。”
西淮市,我依稀记得萧漓之前跟我提过,萧家的生意都在那边,他们父母和族人也都住在那儿。
难道,小哥哥的这幅字是从西淮市流出来的?
我在茶几上敲了敲指节,盯着这胖子道:“你把那幅字给我。”
“那得五百万……好吧,给你就是!”
出店门时还在下雨,我身上没有现金打车,于是又跟胖子老板要了五十块钱,交代他在黑无常香火里扣除,他无比唾弃地看着我走远。
回到家,还没进院子我就觉得气氛不太对,宅子透着股死一般的沉寂。
“奶奶,奶奶!”
我忙冲进院子,却看到刚才从古玩街路过的那个和尚站在了院子里。
离得近,我看清楚了他的样子,大约四五十岁,五官清瘦也没有特别突出的地方,慈眉善目的瞧着很和气。
奇怪的是他手里举着个白若凝脂的酒杯,里面似乎还有酒。奶奶与他对站着,脸上看似平静,但眼神却乱了。
我慌忙冲过去挡在了奶奶面前,“你这个和尚怎么回事?莫名其妙跑到我家来作甚?”
和尚瞥了眼我手里的紫檀木盒子,微微蹙了蹙眉道:“小施主请不要造次。”
“七儿,不得无礼!”
奶奶推开我,释然地笑了一下,上前双手接过了和尚手里的酒杯一饮而尽,随后还深鞠了一躬。
“多谢无尘大师专程过来送老身一程。”
“阿弥陀佛!”
“七儿,你且回房,奶奶跟无尘大师有几句话要说。”
也不晓得他们要讲什么,我看奶奶对这和尚还很热情,也就乖乖回房了。
我洗了个澡,刚换上一套干净的衣裳出来,奶奶就过来了,手里还拿着一幅画卷。
她将我拉到床边坐下,满脸慈爱地看着我,“七儿,《乾坤阴阳诀》上的术法你都学会了没有?”
“当然学会了,可是我现在修为没了,也无法施法,学会了也没用。”我甚是抑郁地耸了耸肩。
“你的元神封了印,自然用不了术法。”奶奶拨弄了下我头发,笑道:“奶奶希望你能好好过一辈子,结婚生子,过正常人该有的日子。”
“奶奶,我不要嫁给沈月熙。”
“七儿,小王爷固然是爱你,但……你们两个注定是一段孽缘,你为他灰飞烟灭,他为你与六界为敌,你们是不得善终的。”
“为,为什么?”
奶奶没做声,把手里画卷给了我,是神龛后面那个阴棺娘子的画像。她轻叹了声,摇摇头走开了。
窗外忽地又传来一阵声如洪钟的咒语,却是从大悲咒换成了往生咒,我走到窗口一看,那无尘大师盘腿坐在院中,合着手念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