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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婠挑眉,选择静观其变。
“怎么不说话?心虚?还是惊讶?觉得我会一辈子蒙在鼓里,一无所知,最好再被沈续那个畜生下一记狠手,死得无声无息,这就是你费尽心思想要看到的,对吧?”
“看来,你比我想象中要聪明那么一点。”沈婠含笑,语气却泛着凉。
“你承认了?!”那头呼吸骤紧。
“承认什么?”
“你与沈续合谋害我。”
沈婠语气不变:“有些话听一听便罢,说出来就没意思了。”
“呵……怕什么?我又不会录音,更没想过用光明正大的手段让你付出代价。”
不是光明正大的手段,那是什么样的?
暗下毒手?背后处决?
沈婠笑了:“那也得你有这个本事才行。”
“论本事,我怎么比得过你?”沈绯平静下来,说话的声音恢复正常,情绪也渐趋稳定,“你能搭上沈续,说服他对我痛下杀手,试问还有哪种死法比折在自己亲哥哥手里更悲惨的?”
沈绯不需要她回答,兀自继续:“没有。”
“啊——”轻声一叹,沈绯语气轻松,“现在想想,他也真够蠢的,居然会相信你?”
沈婠勾唇,笑意却不达眼底,沁凉的目光穿过落地窗,投向远处:“这次,他不是也信了你吗?你骂他蠢,可若非他蠢,你以为你能说服他来宁城?”
“哈哈——是啊!他不蠢,我怎么有机会?不过,最后要了他命的人可是你——沈婠!”
最后一句话从她嘴里吐出来,仿佛淬了毒。
嗤笑一声,“刚刚才夸你聪明,怎么转过头又变笨了?沈续是你亲手送过来的,我只不过顺水推舟收下这份大礼,仅此而已。还有,谁告诉你,我要了他的命?”
沈绯面色微变:“不可能!凭你的性格,在知道沈续和血狱那帮杀手有勾结的时候,他就必死无疑!你要给沈谦报仇,要让自己泄愤,肯定不会让他好过。”
“让人不好过的方法有很多,不一定非得去死,比如对你,当初我不也没这么做?”
那头死寂一瞬。
如果不是还有浅浅的呼吸声传来,沈婠险些以为她已经挂断,唇角轻勾:“怎么,你很失望?想借刀杀人,也要看这把刀肯不肯然让你借。”
“……为什么?”这一声是平静的。
下一秒,陡变尖锐,如同刀尖刮擦过玻璃,刺耳至极:“为什么不动手?!明明你有这么好的机会,明明我什么都安排好了——”
“正因为什么都被你安排好了,非得让我往套里钻,可我怎么能轻易就让你称心如意?”
“沈婠!你故意的——为了针对我,连沈谦的仇都不报了,你对得起他吗?!啊?!”
说到最后,嗓子哑了,声音破了,隐约染上一丝哭腔。
“你为什么不杀他?”喃喃轻絮,似哀似凄,“他该死啊!明明那个时候我都快醒了,好不容易从黑暗中挣脱,我是那么努力地想要拥抱光明,那么艰难才睁开眼睛,可看到的是什么?”
“呵呵……”她惨笑两声,“是亲哥哥拿着注射器往输液瓶里加东西,他以为我没看见,可我什么都看见了,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但我却没有任何办法反抗,叫不能叫,吼不能吼,连坐起来都是奢望,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管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液体顺着橡皮管流进我身体里……”
“那种绝望,你能体会吗?!明明知道自己可能会死,却只能听之任之,连挣扎的权利都没有就被人安排了命运,决定了生死。”
“能!”沈婠突然开口,“我当然能体会。那种感觉就像——有人把你装进了袋子里,提着大棒要将你敲碎,渣都不剩。可那个袋子是透明的,你能清楚看到外面的人想做什么,你恐惧,你害怕,你想逃,可终究徒劳无功,只能困在里面,一点一点看着死神靠近,对你伸出镰刀。”
“闭嘴——别说了——”那头传来一阵尖叫,紧接着是重物落地的闷响。
杂乱的脚步声,夹杂着说话声自那头传来,然后被挂断。
沈婠仍然保持手举电话的动作,半晌,才缓缓放下,垂至身侧。
曾经,她躺在手术台上,面对明晃晃的无影灯和医生手里冷冰冰的手术刀,心里的绝望比沈绯多了千倍万倍,至少她还活着,不是吗?
而自己在那个世界连骨灰都不知道散去哪个角落旮旯。
所以,那样的绝望,她当然能体会,并且比沈绯更有发言权!
……
京平,夜色深浓,万籁俱寂。
墙壁上的挂钟时针指向两点,滴答滴答……
原本安静的卧室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呼吸,伴随着混乱的梦呓,不难窥探此刻梦中人的慌张与不安。
“阿续!”
一声疾呼,沈春和惊坐而起。
入眼一片黑暗,待双眼适应了,才借着月光看清自己所处的环境——原来是在他自己的卧室。
没有空荡瘆人的仓库,也没有漫天喷洒的血色。
耳边安安静静,只有风声与蝉鸣,不会出现亲生儿子的惨叫和呼救。
想到这里,沈春和突然一阵庆幸。
“还好,只是个梦……”
他抬手一摸,额上一片冷汗,这才后知后觉发现睡衣早已湿透,此刻冰凉地贴在背上。
下床开灯,叫来佣人换掉床单被套,沈春和则转身进浴室冲凉。
等他洗完出来,床面已经焕然一新,收拾得干干净净。
喝了口水,重新躺回去,不知为何,却没有关灯。
他盯着天花板,眼神逐渐放空,脑海里开始不受控制地回放那个梦……
梦里,沈续站在悬崖边,浑身是血,伸出手对他哀求:爸,你救救我……救救我啊……我要掉下去了……
不等梦里的沈春和做出反应,场景切换到一座空旷的仓库,沈续趴在地上,动也不动,就像死了一样。
空中浮动着雾气,仔细一看竟然是血的颜色。
分子那般散布着,将他眼前都蒙上一层红……
沈春和很少做梦,即便做了,第二天醒来也会忘得干干净净,可这次梦里的场景却怎么也挥之不去。
像无形的藤蔓,把他缠裹得密不透风,几近窒息。
突然,他翻身坐起,一把捞过床头的手机,也不管现在几点,直接拨给秘书。
漫长的嘟声后,那边终于接了。
嗓音还带着初醒时的沙哑,另含几分惊讶:“……沈、总?!”
“我让你继续联系阿续,他人呢?”
“大少爷的电话还是关机状态,平时和他关系近的朋友我也问了,他们都说不知道……”
“废物!这么多天了,找个人都找不到。”
那头不说话,静静挨骂。
“你,明天找私家侦探,业务能力最好的那种,不管花多少钱,一定要让他找到阿续!”
“私、家侦探?!”已经要到这一步了吗?
“你有什么问题?”沈春和语气很冲。
“没……”他敢有什么问题,不过——
“大少爷可能是去了什么地方,或者故意不想被我们找到,其实暂时应该用不着……”
“我让你做,你就去做,哪来这么多废话?!你做主,还是我做主?!”沈春和心里窝着火,这股火的来源不是“生气”,也不是“愤怒”,而是“焦虑”和“不安”。
这种突如其来的情绪连他自己都觉得陌生和失控。
不安的情绪扰乱着他的理智和冷静。
“是!我明天一早立刻就办——”
“还等明天?!现在就给我联系侦探社,一天,我只给你一天时间,查不到阿续的下落,就给我滚蛋!”
“好好……我马上打电话……”
沈春和后半夜几乎没有合眼,等待中煎熬,忍耐中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