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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和三年,夏,僖宗回归长安。
王建脱离鹿宴弘,护驾有功,随同以前八都卫之四,一起被敕封为随驾五都,归宦官田令孜所辖。
六月,淮南杨行密猛攻扬州不果,佯败退走,并散金于道路两侧,伏兵于后。
毕师铎、张神剑等人,乘胜追击,麾下卫士看到道路两侧的散落财物,顿时纷乱起来,根本顾不得追击敌军,哄然争抢了起来,毕师铎、张神剑等大将,接连吆喝、威胁,却毫无作用。
杨行密趁机出击,一举击败毕师铎大军,乘胜追击,占领扬州城。
是战役,张神剑被杀,毕师铎、郑汉璋等人,率领残部逃往宣州,杨行密自称扬州留后,向朝廷请求晋升节度使。
中旬,鄜延北面都统朱玫,诱杀节度使李孝昌,乘机入主鄜州,自称留后,向朝廷请求晋升节度使。
山南西道节度使鹿宴弘反叛,趁机攻入同州,杀死同州刺史周岌,自称留后,向朝廷请求晋升同州刺史。
徐州节度使的韩雉,三面开花,由徐州向东,席卷沂州、泗州、兖州,韩雉整合四州之地,张榜安民,以图休养生息。
下旬,原夏绥银节度使,党项人李思恭,狼狈不堪地回到了长安后,即刻率领党项勇士,西进川蜀,伙同东川节度使杨师立,判出唐廷,兵出绵州,进击汉州。
身为陈敬瑄的兄弟,田令孜听到这个消息,当堂就掀翻了桌子,立刻跑到僖宗面前去哭诉了一番,对此,僖宗略表同情,却无计可施。
大唐处处纷乱,地方藩镇,叛、归难料,说实话,僖宗对于这种情况,已经习惯了,为了安慰田令孜,僖宗敕令陈敬瑄,为东、西两川节度使,鼓励其征召西川府卫,讨伐叛逆杨师立和李思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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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东潞州。
当尉迟槿率领增援大军到来的时候,贺公雅、李均等人已经率领残军,退到了武乡。
尉迟槿亲自接见了这个败军之将,问明了情况后,就将大军驻扎在了武乡,似乎并没有打算立刻进军。
傍晚时分,谢天鬼鬼祟祟地带着一个陌生人,来到尉迟槿的大帐旁边,在帐外拱手吆喝一声道:“韩将军,属下有要事相商,还请将军接洽。”
帅帐之内,半晌无声,片刻之后,才传来尉迟槿的回应:“进来吧。”
“诺”
应诺之后,谢天掀开大帐,先向陌生人示意了一下,便带着他,一同进入了尉迟槿的帅帐之中。
尉迟槿坐在帅案之后,抬眼望来,视线直接从谢天的脸上掠过,落在了陌生人的身上。
来人一身黑衣,神情冷峻,身上的气息,阴冷中带有浓郁的肃杀,倒是和朱璃麾下的鬼卫有着几分相似。
“你是何人?”尉迟槿冲着来人,惊疑不定地问道。
黑衣人闻声,当即抱拳一礼,小声恭敬地道:“属下朔州郭先生旗下,鬼武士旅帅王冲,见过尉迟娘子。”
“你是鬼卫,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他呢,你们的使君呢?”尉迟槿一听对方是鬼卫,晶眸一亮,神情说不出的激动,立刻就连珠炮似的追问起来。
面对激动异常的尉迟槿,王冲的神色淡然,态
度显得有点不冷不热,对于尉迟槿救了李克用之事,他们这些参与调查的鬼卫,或多或少都有些怨气,若不是任务在身,恐怕没有人会愿意前来,拜见尉迟槿吧。
只是兴奋的尉迟槿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她的神情还处于莫名的亢奋之中,犹如独居异乡的旅人,突然遇见了故旧一般。
王冲的疏离感非常明显,就连一向粗枝大叶的谢天,都发现了端倪。
正所谓旁观者清,发现了王冲身上的疏离之意,倒是让这个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汉子,暗暗地为尉迟槿担心了起来。
“属下是奉命前来寻找尉迟娘子的,使君下令,不管我们用什么方法,必须尽快找到娘子您。”王冲低垂着脑袋,仍旧小声地回道。
尉迟槿闻言,神色一惊,近而又变得释然了,都这么久了,朱璃要是还不知道她失踪的事,那她真要怀疑自己挑中的人,是不是个傻子了。
“他,不,你们的使君,他发现我的事情后,有没有生气?”尉迟槿怯怯地问道,说完还偷偷地观察了一下王冲的脸色,神情犹如做错事的小女孩,期翼地想从兄弟姐妹的脸上,试图探查一下父母现在的反应一般。
王冲闻言,抬头看了尉迟槿一眼,随即又垂下头,依旧淡淡地道:“使君很生气,属下听说,暴怒的使君,一拳砸碎了花园凉亭中的石桌。”
尉迟槿闻言,突然打了个颤栗,那情形,就好像朱璃当着她的面,猛地砸碎石桌一般,有种心惊肉跳一般的惊吓。
看到这位娘子这副形象,王冲的心里涌起一抹怜意,内心突然软化了起来,话自然就变得多了起来,连忙拱手小声道:“娘子,你这次可能真的玩大了。”
“什么,什么意思?”尉迟槿怯怯地抬起头,狐疑地看向王冲。
“实话说吧,在荆铭校尉的安排下,我们发现使君不但砸碎了石桌,十有八九,还吐血了,因为在靠近凉亭的花园边上,我们还发现了一道血迹。”王冲双目上翻,小心翼翼地看了尉迟槿一眼,坦然地道。
“什么,你,你说他吐血了,为什么,不,这不可能,我相信他,即便我救了李克用,也不至于让他气得吐血吧。”尉迟槿俏脸浮现出一丝慌乱,结结巴巴、语无伦次地自说道。
王冲闻言,知道尉迟槿会错了意,脸上浮现一抹慨然,叹息道:“娘子,你是否想过,使君会不会认为你已经变心了呢?”
“变心,我变心?”尉迟槿闻言,尖声惊呼道。
说完还定定地望着王冲,她自己的神情,骇然中带着一副难以置信,声音凄厉而惊悚,若不是身边的谢天见机得早,拼命示意,让她小声点的话,恐怕这道声音,至少也要传遍帅帐周围数十米远的距离吧。
即便如此,恐怕这道声音,听到的人也不少吧。
尉迟槿一向就是大大咧咧的性子,遇事难免会往好的方面想,可经过王冲的提点,再加上她毕竟是聪明人,将她自己摆在朱璃的立场上,她又会怎么想对方呢?
尉迟槿明明知道朱璃和李克用有着杀父之仇,可她还是救了李克用,虽然真实原因,并非朱璃想的那样,可朱璃真的知道这些内幕吗,他若是不知道,那就不能怪他瞎琢磨了,这一琢
磨,还真有可能认为尉迟槿变心了?
“不,不是那样的,他怎么可以这么认为?”尉迟槿慌了,一时之间,突然像个彷徨无助的小女孩似的,是那么的惶恐和委屈。
正所谓“关心则乱”,正因为尉迟槿一颗芳心,全都记挂在朱璃的身上,所以她才如此慌乱。
看到尉迟槿表现出这副神情,王冲突然觉得,荆铭、自己等人,调查到的一切,也许全都是错误的,而且这种感觉,似乎越来越强烈,以尉迟娘子当前的表现,她怎么可能叛变了呢?
而且,王冲百分之百的确定,尉迟娘子不是假装的,做鬼卫这一行也有好几年了,对一个人,是否说谎伪装,他还是能看出几分真假的,而尉迟槿的神情,在他看来绝对是发自内心的。
不过他还有任务在身,虽然这个时候,最好是让尉迟槿自己冷静一下最好,可有句话他不得不说,因为是那位使君亲自交代要问的,鬼卫不得不带给尉迟槿啊。
想到这里,王冲暗自叹了口气,拱手继续道:“使君让属下带一句话给娘子,他让属下替他问一句‘为什么?’”。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对于朱璃来说,这句话都是他想问的,前世的那个女孩,什么理由都没留下,他真想问一句为什么,可惜他还没有机会去问,就死了。
而这一世,当尉迟槿救了李克用的时候,他终于还是问出了“为什么?”
可他不知道,爱情散了就散了,问那么多干什么,有用吗?
他哪里知道,这句为什么,对于尉迟槿来说,又意味着什么呢?
尉迟槿闻言,俏脸瞬间就变得苍白了起来,他在问她问什么,是为什么要救李克用吗?还是为什么不辞而别?亦或是为什么要变心?
可是她真想告诉他,这些都是误会,只是现在说这些,会不会晚了呢?
人人都有执拗的本性,尉迟槿从小就长在官宦之家,甚至唯一的大兄都对她百般宠溺,上山拜了师傅,因为天赋好的关系,那位高人更是对她宠爱有加,她又何尝没有执拗的一面呢,又何曾被人逼问过为什么呢?
这句简单的“为什么”,在她看来,就是朱璃对她的不信任,她又是何等傲气的一个女子,既然你那么不信任我,我又何必回答呢。
王冲可不知道,这个尉迟小娘,只是在一瞬间,心思就千回百折了好多回,还好心地劝诫道:“娘子,属下也相信娘子是无辜的,可若是让使君相信,还请娘子尽快返回朔州,最好当面向使君解释一下才好。”
尉迟槿双目无神地看了王冲一眼,心道,就连一个小小的鬼卫都相信我是无辜的,枉我尉迟槿对你朱璃一片痴心,你竟然就那么不相信我,还特地派人来问我“为什么”,真是可笑。
人一旦进入思维死角,再想扭转过弯来,显然是不可能的,尉迟槿闻言,淡淡地道:“我累了,谢天,替我安置好王冲兄弟,不要怠慢客人。”
客人,王冲可一直都是自称属下的,那用意还用明说吗,显然是将尉迟槿当成朔州夫人来看的,现在尉迟槿竟然亲口嘱咐谢天,让他招待好客人,王冲的心瞬间就变得拔凉、拔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