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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宁府,就在现在的南京,曾经这里是“六代豪华”、“十朝京畿”的要地,
五代十国之一的南唐(937年,975年)在金陵建都,称江宁府,并修建了城邑,宋朝时,此地置升州,北宋时江宁府为江南东路的首府,
白塘在江宁府城东门外至蒋山的半路上,原本是一片低洼积水之地,自从王安石买下这块地,便雇人凿池构屋,挖沟引水,又挑來土不但填平的低洼之地,还垫成了一个小山丘,又在山丘上种植树木,这么多年,成片的树木已经长成碗口粗,夏天已经成荫,而这深秋时节更是落叶铺路别有韵味,
山丘之下王旁等人带着了马,朝山丘上望去隐约可见一间宅院,
“王爷,我前去探路。”时迁自告奋勇的要先行上前打探,
“不用了,肯定是这里。”王旁的心里十分笃定,这地方让他想起临川的故居,那个临川之中县城东南的盐步岭,或者父亲喜欢在临城不远不近的地方,高高的看着他所居住的这个地方,
四人四马,踩着铺满落叶的小径上了山丘,厚厚的树叶踩在脚下像是铺了一层地毯,山丘上只有一座宅院,与其说是宅院不如说是三间房子,因为这个宅子根本沒有院,
这到省事,连院门都不用敲就到屋前了,王旁等人栓好马,朝屋子走去,四周静悄悄的,偶尔有鸟儿从临终飞起的声音,
王旁上前拍拍了房门,里面沒有人应答,门虚掩着轻轻推开,房屋全景赫然就在眼前,
房间里的摆设十分简单,墙边的置物架放着日常应用之物,房中还有一张桌子几把椅子,门边摆着盆架,厢房也不大,一个柜子一张床,床边的桌子上放着一盏灯,墙边还有一个书柜,上面满满的摆着一些书,
王旁回到客厅,看房间盆架上的有条毛巾,王旁上前摸摸了摸,还有些湿气,看來父亲用过,既然沒关着门,想必父亲并沒走远,
时迁从外面进來,手里抓着馍啃着:“王爷,看來老太爷沒走远,这馍还热乎着呢。”
马胜从他手中夺了馍过來:“就知道吃。”说完他把半个放到嘴里,
王旁看他们这样子,想到快到江宁府的时候忙着赶路,几个人午饭都沒吃,“你们先去吃点东西吧。”
“王爷,咱路上带的干粮吃完了。”时迁说道:“还以为來了老太爷这有好吃的,想不到这比您那梅耶府还寒酸,那厨房里我找了半天就找到这么一个馍,对了还有些腌菜,马胜你不去吃。”
王旁从怀里掏出一两银子:“你们去江宁府城里,这些够你们大吃大喝一顿了,另外买些米面菜回來。”
他将银子扔给时迁,时迁立刻笑了:“胡大哥,马胜,我请客。”
王旁和他们一起走到屋外,看着三个人离开,王旁自己在山丘上转了转,这房子虽然简陋但周边环境挺好,风景优美而且林中还有些小动物,王旁暗笑,光填平洼地植树造林,就得花不少的银子,钱都花在环保上了,
山丘南侧有扑扑的声音,不像是野鸡小兔能有的声音,王旁走过去,见一樵夫正在砍柴:“这位大哥,请问您可知道这房子的主人去哪里了吗。”
樵夫直直腰看看王旁:“你找王相公啊,,你去谢公墩看看,从这朝北就是东晋谢安故居,王相公时常去那里休憩,或者南面的定林寺,王相公在那里有见书房,等等,等等,我好像看见他西面去了,那边宝公塔,要是都找不到你就去东面的孙权墓,兴许他在那感怀江东。”
王旁一听就乐了:“哈哈,这位仁兄,你将这东南西北都指遍了,感情这山丘上的屋子就是个幌子,书房,卧房,观景台都在四周,难怪这土丘沒有墙,这里不过是就是大花园而已。”
樵夫自己也笑了笑:“你还真说对了,你是京城來的吧,走,我带你去他住处。”
他说着把刚刚砍好的薪柴打了捆朝背上一扛,大步朝王安石的那山丘的房子走去,
王旁觉得这樵夫有点意思,看年纪和自己相对,说话却也不粗俗,这宋朝最大的好处,就是人人都有书读,不管是樵夫农户还是手工作坊的艺人,看他和自己自來熟,王旁跟上他问道:“怎么,最近京城來的人很多吗。”
“多,不光是京城,各地的人都有,以前可不这样,听说是王相公儿子那个当王爷的又回來了,以前还以为死了呢,这些人又都來拜见王相公,知道这叫什么吗,这才叫穷在街边无人问,富在身上有远亲呢。”
他说完也意识到自己说的多了,转头看着王旁笑了笑,“公子你别介意,我可沒说你,你跟那些人一看就不一样……”
“我有三头六臂。”
“那到沒有,不过看你找王相公如此诚心诚意,你可不见那些人,有的來了看着摇头叹气,有的坐都不肯多坐一会,就算王相公见了这些人也会客客气气的送走。”
王旁沒有说什么,樵夫将柴放到进厨房,殿上灶台烧上好一锅水,舀出來到一个铜壶之中,然后拎着铜壶房间就像进了自己家一样:“这位公子,你要是不嫌这简陋就喝点热水。”
“有劳。”王旁笑了笑,
樵夫忙完拿起盆架上粗布手巾在盆中洗了洗,擦了擦头上的汗,又搭回盆架,王旁心想,难道自己判断错了,手巾是潮的原來是他用的,
擦完汗樵夫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也坐了下來,跟王旁搭讪着说道:“公子,你就一个人來的吗。”
“哦,我还有随从,去城中买些吃的回來。”
“对,这是对的,您看这王相公,厨房里面什么都沒有,我要知道这个來的时候就给他带了,这不,刚还看有个馍,我就琢磨着晚上将就了,这会儿不知道那个臭小子來过,连馍都沒了……”
房里只有他和王旁两个人,这话说的似乎有点不太妥当:“你看我这人呢,我可不是说公子你啊。”
王旁摇着头笑了笑:“馍是我随从吃了,我们忙着赶路,给他们几个饿坏了,仁兄怎么你怎么称呼,要是不介意的话一会等我随从打了饭菜回來咱们一起用怎么样。”
“这,这怎么好意思,哈哈,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在下姓晁,排行老二,大家都叫我晁二。”
“不知道晁兄是王公什么人。”
这人可有点二,刚听他姓晁,王旁吓一跳,真怕这么二的人就是晁盖,不过晁盖是郓城县人,那地方在山东离这可远着呢,
“哎,哪是什么人,都是路人,路人久了就成了友人,我是经常來打柴,王公就贴补我些,顺便让我看山护林,那会儿家有老母,有了王公这贴补总算是给老母送终,现在家里就我一个人,我就除了帮着王公看看树林,也就沒什么事了。”
“刚我听晁兄说,准备晚饭吃那馍,那王相公回來吃什么。”
“他啊,,他晚上不回來。”
“不回來。”
“是啊,他看书在定林寺,下榻在谢公墩,人家狡兔三窟,这王公可是五六窟呢。”
王旁心想不如让他带自己去,刚要开口忽听门外说道:“哈哈,这是谁拿我比作兔子啊。”
话音未落,王安石出现在房门外,王旁急忙站起身來,进门的人也愣住了,这人满头白发,下额的胡须全多白了,手中拄着一个拐杖,身形有些苍老,
“爹。”王旁迎上前去,
噗,晁二刚刚喝到口中的一口水顿时喷了出去,这半天了,自己竟然沒问來的人是谁,
“旁儿。”王安石眯着眼,看着王旁,他的手抖着拉住王旁,上下左右的看着,
“晁二,快快帮我掌灯。”
黄昏十分,房间里的光线有些暗,晁二忙点上灯,王安石激动的嘴唇都哆嗦了,一时间老泪纵横,
十四年,对于王旁來说失去时间沒法量化,即使在离开京城之前,知道了一些人已经故去,他也不过是一声叹息,但是此刻,老父亲就在自己面前,这感觉不像是见到旧的部下,王旁可以谈笑风生;也不像是见到王石,王旁可以兴奋激动;更不像是见到苏小妹,王旁必须像个回家的男人,
此刻他再也抑制不住,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是在自己父母面前自己永远是孩子,可以肆无忌惮的流泪,王旁不由得双膝一弯跪在王安石的面前,这一跪是本能这身体的本性,更是一种愧疚,如果自己不消失十四年,如果自己当年再谨慎些,如果不是自己轻信所谓君不负卿,卿不负君,如果……
太多的如果,不管怎么样,自己再努力些,至少不会让父亲经历这么多艰辛还背负上了历史的罪名,这一刻王旁又心疼,有悔恨,自从回來之后所有的感触都涌上了心头,
父子抱头痛哭,哭自己的经历,更哭失去的亲人王元泽,
男人的哭是极其有感染力的,晁二擦了擦眼泪过來开解到:“你们父子重逢不容易,这是大喜事,好了好了。”
王安石扶着王旁站起身來,王旁搀扶着王安石坐下:“爹,我正想让晁二带我去找您,您就回來了。”
“是啊,王老爷子,您怎么突然回來了。”
王安石说道:“我刚听说,现在整个江宁府上上下下都出动了,清理城的道路,说要净水泼街黄土垫道,还说要宵禁加强戒备,我就琢磨这,这动静不是一般人要來,我就想着回來收拾收拾东西,出去避几天。”
王旁听是这样,松了口气,忽然晁二哎呀一声说道:“坏了,公子,你去买饭菜的随从还不回來,这要赶上关城门可就出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