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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吴三桂沉吟不语,家奴问道:“王爷,这个姜瑄见还是不见?”
“不见。”吴三桂沉声道,“就说本王偶染小恙,不便见客。”
“是。”
家奴应了一声,领命去了。
一名心腹将领问道:“王爷,姜瑄到太原干吗来了?”
“是啊。”另一名心腹也附和道,“我们关宁军和姜家向来就没什么交情,今儿怎么突然想起跟我们攀交情来了?”
“攀交情?”吴三桂冷笑道,“姜镶是想利用我们关宁军给他当马前卒。”
两名心腹凝声道:“王爷,难道姜镶要造反?”
“没错,姜镶肯定是要造反。”吴三桂点了点头,不无遗憾地说道,“他姜镶可以造反,可我们不能造反啊,毕竟建奴是本王放进关来的,满天下的汉人都会把这笔帐记到本王头上,本王要是再和建奴翻了脸,那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两名心腹默然。
吴三桂想了想,大声道:“来人。”
有家将应声入内,问道:“王爷有何吩咐?”
吴三桂道:“马上派出快马,以八百里加急向京师送急递,就说大同总兵姜镶要造反。”
“是。”
家将答应一声领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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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同,总兵行辕。
姜瑄气喘吁吁地进了暖阁,对姜镶说道:“二哥,吴三桂这厮不识好歹,居然不肯相见。”
姜镶目露冷意,沉声道:“这也是意料中的事情。”
一边坐着的姜让说道:“二弟,起兵反清的事你是不是再考虑一下?”
姜镶不以为然道:“为什么?”
姜让道:“我总觉最近在大同风传的消息像是谣言,王朴的中央军厉害不假,可他毕竟只有四万人枪,而建奴却有三十万大军哪,兵力相差这么悬殊,而且建奴也不是一群乌合之众,那是真正的百战精锐哪,哪有这么容易收拾的?”
姜镶歼笑道:“大哥,这消息原本就是王朴派人散布的谣言。”
“啥?”姜让愕然道,“二弟既然明知道这是谣言,为什么还要执意反清?”
“是啊。”姜瑄也道,“就凭我们姜家,恐怕不是建奴和吴三桂的对手。”
“大哥,三弟。”姜镶微笑道,“你们得把目光放长远些,为了姜家的利益,我们可以投靠流贼,可以投靠建奴,那么为什么就不能起兵反清呢?你们有没有想过,王朴为什么要在大同散布谣言呢?”
姜让、姜瑄同声问道:“为什么?”
“高招,高招哪!”姜镶遥向南方竖起了大拇指,朗声道,“王朴这一招高哇,实话告诉你们吧,建奴怕是在劫难逃了。”
姜瑄不解道:“什么意思?”
姜镶解释道:“王朴派人散布的消息固然是谣言,可有一点却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中央军和建奴已经在聊城陷入了僵持,短时间内,建奴奈何不了中央军,中央军恐怕也奈何不了建奴了!”
姜瑄道:“可僵局总有打破的一天,谁胜谁负还不知道呢?”
姜镶道:“三弟你想想吧,王朴手下不过四五万人,孙传庭还有无数援军可援,而且背靠江南富庶之地粮饷充足,而建奴呢?建奴已经是倾巢而动了,据细作传回的消息,现在留守燕京的建奴最多不会超过两万人,更重要的是建奴根基薄弱、粮饷匮乏,这样一比,你们就该知道这一战最后谁能胜出了。”
姜让道:“现在就说王朴能赢得聊城之战,怕是有些言之过早了吧?多尔衮可不是善茬。”
“王朴更不是个善茬!”姜镶道,“虽然不服气,可我们不能不承认,单就用兵来说,还真没人能比得上王朴。”
姜让道:“建奴打不过中央军还可以退兵啊。”
“退兵?”姜镶微笑道,“退到哪里去,燕京还是关外?建奴要是在聊城和王朴死扛事情也许还有一线转机,可他们要是敢退兵,那就真的完了,到时候不要说守住北直、山西两省了,就连能不能活着逃回关外都不好说了。”
姜让点头道:“这么说起来,还真得起兵反清了。”
“大哥,这恐怕是最后的机会了。”姜镶叹息道,“如果不能趁着现在起兵反清,等王朴打下燕京恢复中原,那就没我们王家什么事了,再过几年等王朴扫平了建奴和流贼,回过头来就该收拾我们王家了。”
姜让苦笑道:“就算是现在起兵反清,事后王朴只怕也不会放过我们王家。”
“大哥你小瞧王朴了。”姜镶摇了摇头,对姜瑄道,“三弟,你去把赵副总兵请来。”
“赵六斤?”姜瑄愕然道,“请他来做什么?”
“呵呵。”姜镶微笑道,“赵六斤是王朴旧部,有些话我们不方便说,让赵六斤去和王朴说那是最方便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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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之间,大明中央军已经在聊城和建奴对峙半个多月了。
这半个多月来,建奴和明军就像是约好了似的,谁也不肯踏出大营半步,双方都在暗底下悄悄使劲,都想从别的地方打开缺口把对方瓦解掉。
多尔衮派铁杆汉歼范文程去了南京,试图利用南明朝廷的党争瓦解王朴的中央军,王朴则派人去大同、宣府等地散布谣言,引诱姜镶、王承胤、唐通等人起兵反清,不过王朴真正的杀手锏是红娘子的河南军。
王朴正对着沙盘发呆时,帐外忽然响起了细碎的脚步声。
帐帘掀处,披着狐皮大氅的柳轻烟已经施施然走了进来,王朴望着柳轻烟冻得红扑扑的小脸,问道:“怎么样,凤阳府那边有消息了没有?”
“瞧把你急得。”柳轻烟妩媚地斜了王朴一眼,嗔道,“就不能让奴家先喘口气?”
王朴摇头苦笑道:“行,你喘吧,可劲地喘。”
“讨厌。”柳轻烟白了王朴一眼,用小手搓着冻得通红的粉脸,说道,“新任凤阳知府张煌言已经从亳州官仓里紧急调拔了一万石粮食,张和尚带着五千义军兄弟已经把这批粮食解回河南了,你的红美人也来信说,三天之后就能出起兵北上了。”
王朴点了点头,又问道:“南京那边有什么时候异常没有?”
柳轻烟道:“南京没有异常,大同倒是有消息。”
“哦?”王朴心头一动,问道,“大同有什么消息?”
柳轻烟道:“姜镶已经知道赵六斤是你留在大同的内应,他让赵六斤转告你,只要你能答应让他继续当大同总兵,他就起兵反清,姜镶还说他有把握说服王承胤和唐通,对燕京形成三面夹击之势。”
“让姜镶继续当大同总兵?”王朴歼笑道,“嘿嘿,那还不简单,烟姐,你马上以飞鸽传书告诉赵六斤,让他转告姜镶,只要姜镶以民族大义为重,不再助纣为虐,以往的劣迹朝廷可以既往不咎,他还继续当他的大同总兵!”
“侯爷。”柳轻烟眨了眨美目,吃声问道,“你不打算向孙阁老请示一下?”
王朴撇了撇嘴,说道:“没那个必要,我定下的事孙老头难道还会反对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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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内阁。
一步踏进内阁签押房的孙传庭忽然感到背脊一阵发寒,突然打了个响亮的喷嚏,脚下一虚险些滑倒在地,走在后面的钱谦益赶紧上前扶住了孙传庭,低笑道:“阁老,您现在可是大明朝的顶梁柱,千万要注意身体哪。”
“是啊,阁老。”吕大器也附和道,“要是阁老信得过,今天的奏疏就由门下和牧老待劳吧,阁老你只管在旁边歇着。”
“哎。”孙传庭轻轻挣脱钱谦益的扶持,不以为然道,“钱阁老,吕阁老你们言重了,老朽的身子骨还硬朗着呢。”
“呵呵,那是。”钱谦益赔笑道,“阁老都是奔六十的人了,可谁见了都说阁老只有四十出头,门下和吕阁老可是羡慕得紧哪。”
吕大器感到背脊一阵恶寒,心忖钱谦益这老滑头拍马屁的功夫可真是一流,跟他做文章的功夫也差不了多少了,不过转一想自己何尝不也是这样?自从被王朴那家伙拿住把柄之后,自己不知道做了多少违心之事,说了多少违心之话。
孙传庭在内阁首辅那把交椅上坐定了,若有所思地对钱谦益和吕大器说道:“钱阁老、吕阁老,中央军的将士们在前线杀敌不容易,朝廷绝不能让他们饿着肚子去杀敌,更不能让他们既流血又流泪。”
“阁老说得对。”钱谦益赶紧附和道,“第二批粮饷一定要尽快运送上去。”
吕大器眸子里不由掠过一丝恼怒,钱谦益这老滑头把漂亮话说完了,剩下那些得罪人的话就只能由他来说了:“阁老,门下已经和高大人盘点过户部的钱粮了,虽然还剩些,却只够用来支付藩王的俸禄了。”
建奴进关,北五省先后沦陷,大量藩王失去了自己封地,只好流落到南京避难,这些藩王子弟虽然一个个脑满肠肥、好吃懒做,可他们毕竟是洪武帝的龙子龙孙,朝廷还得拿出大量的钱粮养着他们。
钱谦益看看孙传庭没有不高兴的样子,也试探着说道:“还有甄选宫女内侍的事,张公公也催了好多次了,按张公公的意思,如果五万宫女内侍太多,一时间凑不齐,那就先在南直、浙江两省挑选五千童男,净了身送进宫。”
“甄选内侍宫女的事以后再说。”孙传庭道,“当务之急是尽快把大军的粮饷凑齐,绝不能让前线将士挨饿受冻啊,至于流落南京各藩王的俸禄,暂时先欠着吧,钱阁老,吕阁老,你我三人同为内阁辅臣,万岁爷又年幼,这个主意还得我们拿呀。”
钱谦益抱拳应道:“阁老明鉴。”
吕大器也恭声道:“那就按阁老的意思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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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潞王朱常芳寓所。
前阵子天气突然转冷,朱常芳不小心受了风寒,到现在都还没有好利索,昨天又接到了一个坏消息,气急之下又病倒了,这个坏消息是朝廷刚刚颁布的,说是流寓南京的各镇藩王的俸禄要延迟发放。
潞王朱常芳的封地原本就小,逃难的时候又把绝大多数值钱的家当落王府里了,少量带在身边的金银玉饰也典当得一干二净了,现在朝廷又说要延迟发放俸禄,那可真是把他往绝路上逼了,没了俸禄让朱常芳怎么活?
朱常芳还指着领了俸禄去逍遥仙境看脱衣艳舞呢,现在倒好,银子没了,禄米也没了,现在别说去逍遥仙境看艳舞了,就是寓所的房租都付不起了,要不是房东看他是王爷,只怕早就把他扫地出门了。
一想到这,朱常芳又感头疼如裂,哎哟哎呀地大声呻吟起来。
唯一跟着朱常芳逃难到了南京的管家赶紧上前劝慰道:“王爷你忍忍,小人这就给你请郎中去。”
“请郎中?”朱常芳没好气道,“你哪来的银子?”
“哎。”老管家叹了口气,黯然道,“小人就是舍了这张老脸也得给王爷把郎中求来。”
说着,老管家就出门去了。
去了不到一顿饭的功夫,老管家就回来了,还真的带回来一个郎中。
那郎中替朱常芳把了把脉,淡然道:“王爷没病,只不过是中气郁结,气血不畅罢了,王爷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或者遇上了过不去的坎?”
“唉,别提了。”郎中一句话戳中了朱常芳的伤心处,黯然道,“褪毛凤凰不如鸡啊。”
“王爷能跟草民说说吗?”郎中道,“只要把烦心事说出来了,王爷的心情就舒坦了,气血也就顺畅了。”
“唉。”朱常芳长叹一声,摇头道,“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郎中忽然问道:“王爷可是为了皇位旁落之事而烦恼?”
“咦?”朱常芳惊咦了一声,坐起身来问道,“你知道这事?”
郎中淡然道:“孙传庭、王朴父子凭借手里的兵权,用假太子窃取了原本属于王爷的帝位,还把仗义执言、一身正气的礼部主事周镳周大人打入了天牢,这事放眼整个江南谁不知道?只不过没人敢说罢了。”
……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