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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公着府上,灯火通明,仆役奔走忙碌,吕公着正在宴客。
他是反对派的干将,趁这机会,反对派的主要人物都聚在他府上。司马光、韩琦更是与吕公着同坐,三人是反对派的三大首领。在这三人中,司马光才是真正的首脑,韩琦和吕公着都得听他的。
吕公着邀请二人入席后,招招手,一个面如傅粉,极是英俊的年青人进来,吕公着对这个年青人极是喜爱,冲他微微一笑,道:“好问,快来见过君实、稚圭。君实、稚圭,这是愚孙吕好问。”
吕好问快步上前,冲司马光和韩琦见礼,道:“吕好问见过二位大人!”
吕好问一表人才,彬彬有礼,司马光大是赞赏:“好后生!好后生!吉甫,你后继有人。”
司马光名重天下,他很难赞赏一个人,能得他如此赞扬,实是难得,吕公着不由得大喜:“君实过奖了。”
韩琦打量一阵,也是不住点头:“后生可畏啊!是一块良材美玉,若是好好雕琢雕琢,必是名世者。”
“呵呵!”韩琦的赞誉更高,一个名世者,让吕公着喜悦不已:“稚圭过奖了!过奖了。”
吕好问给二斟上酒,退了出去。吕公着端起酒杯,与二人饮了一杯,这才笑道:“我这孙子年纪还小,极需雕琢,若是二位能指点学问,是好问的福气,不知二人可否应允?”
论学问,放眼天下,司马光认了第二,没人敢认第一,若是能得司马光指点,真的是鱼跃龙门了。更别说,韩琦是公认的“名将”,尽管他的胜仗不多,是反对派里最懂兵法的一个,若是能得他指点兵法,吕好问就是文武双全了。
“呵呵!”司马光发出一阵畅笑声道:“我观此子非池中之物,指点的话不敢说,若有不解之处,尽管来问便是。”
“我也是这意思。”韩琦发话了。
“呵呵!”能得二人如此承诺,比万两黄金还要让人欢喜,吕公着大喜过望,连连道谢。
这事就算告一个段落了,吕公着转移话题道:“平曰里,君实在河南府,稚圭在相州,我们虽有书信往来,却是难得见面。趁这正旦大朝会,我们又聚在一起了。我们要好好商议,接下来该如何做?”
如今的朝局已经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变得对反对派不利了,是该好好商议商议。
“哎!”司马光叹口气,道:“都怨我,引得太皇太后对我们不满了。”
司马光的那通书信不仅没有起到打压宋神宗的作用,反倒是让曹太后对宋神宗更加宠爱了,他每每思之,都是叹息不已。
“君实,这算不得甚大事。”吕公着微微一笑,道:“虽然是太皇太后第一次对你不满,可是,却无碍于大局。新年已经到了,北方的大战就要开始了,这才是最重要的。稚圭,你是名将,深通兵道,你以为,大宋的胜算几何?”
在所有反对派里面,韩琦是最懂兵法的,就是学问极为不凡的司马光也是远远不如他,一听这话,司马光打量着韩琦,静等他的剖析。
韩琦也是当仁不让,道:“这事依我估算,大宋胜的可能姓不大。最好的办法,就是派出一支大军,在辽军南犯之前深入辽境大打一仗。这样打的好处,可以打乱辽国的谋划,还可以掳获不少。可是,这事不可能发生,王韶虽是名将,却无此胆略。再说那个吴骥,虽然有点小聪明,也不具备如此胆识。更重要的是,这要一支能征善战的大军,即使归信军、新军加起来,也是远远不够。”
“与其让辽国把战火烧到大宋边境上,还不如大宋把战火烧到辽境,这的确是不错的谋划。”司马光不住点头。
韩琦接着剖析道:“不能北上,就只能坐等辽国南犯了。凭借大宋城池的坚固,与辽国周旋,胜负之数难料。虽然耶律洪基志在中原,即使倾尽辽国的国力,也未必能做到。可是,耶律洪基雪耻而来,来势汹汹,未必不可能。”
“嗯!”吕公着眉头一挑,欢喜不已道:“若真要如此的话,我们的机会就来了。只要北方战事不利,我们就可以群起而攻之,王安石罢相,王韶罢兵,吴骥下狱就不是问题了。只要没有了他们,新法不攻自破。”
北方战事的失利,是对反对派的最好支援,司马光眉头一挑,虽然没有说话,却是心中暗喜。如今,曹太后已经对他颇有些不满了,要是不找机会扳回来,后果难以预料。
“这是最差的情形。”韩琦接着剖析军情:“以我之见,最有可能的是,这一仗是旷曰持久,短时间内难有胜负。虽然大宋的城池坚固,易守难攻,可是,耶律洪基挟愤而来,岂能轻易退兵?要他退兵,不外两途。一是打败他,让他不得不退兵。二是让他知道无法取胜。”
说到这里,略一停顿,道:“要打败耶律洪基,哪有那么容易,这一点可以剔除。那么,就只剩下第二途了,要让耶律洪基知道无法取胜,这需要旷曰持久,需要时间,这一仗,依我之见,没有三五年不可能打完。”
“这么长?”司马光有些惊讶。
“耶律洪基挟愤而来,要他放弃,哪有那么容易。”韩琦不住摇头。
“如此一来的话,我们的机会就来了。”吕公着笑得很是阴险:“这仗拖下去,边关的百姓会有多少流离失所?会有多少人无家可归?会损毁多少家园?这都是我们的证据,完全可以把罪名安到王韶、吴骥之辈头上。”
这一仗若真是久拖不决的话,边关必将遭到极大的破坏,怨声载道,骂声四起。到时,朝廷不得不找替罪羊。谁最合适?王韶和吴骥二人最合适。
“嗯!”司马光不住点头,道:“只要这两人一去,王安石也就孤立了,即使一时不能罢他的相,也只是时间问题。”
“到时,君实可以面见太皇太后,请太皇太后出面,既可以得到太皇太后的赏识,还可以罢掉王安石,一箭双雕。”韩琦大笑起来。
“我们要做好准备,只要北方开打,我们就有机会了。”吕公着笑得很歼:“三五年时间,我们有的是时间,就不信罢不掉王安石。”
“呵呵!”三人大笑,举杯共祝。
“滋滋!”这杯酒,三人是饮得特别畅快,仿佛是他们这辈子喝得最为畅快的美酒了。
然而,就在三人醇厚酒味余香仍存之际,只听传来惊天动地的欢呼声:“涿州大捷!涿州收复了!斩杀五万六千九百余辽狗!”
这吼声惊天动地,响彻云霄,蕴含着无限的喜悦,震得人耳鼓嗡嗡直响。
“这……”
司马光三人适才还在美滋滋的盘算着,哪里想得到,一杯酒的余香还未散去的时间,这天大的消息就传到了。对于他们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还是轰在耳际的那种九天焦雷,他们脸上变色,眼睛瞪圆,身子摇摇晃晃,难以站稳。
对于他们来说,北方的战事打得越差越好。胜利的消息对他们来说,那是灾难,会让他们没有一点机会。
这捷报完全出乎他们的意料,竟然是涿州大捷!涿州在辽境,是辽国南犯的重要城池,给宋朝收复了,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宋军是主动出击,战事会朝最好的方向发展。
韩琦适才不是说过,最好的办法就是深入辽境。宋军这就是深入辽境,还把涿州这样重要的城池给打下来了,这还能不好么?
“刷!”
韩琦的一张老脸涨得通红,赛过了鸡冠。他明明断言,宋朝不可能深入辽境,只能在边境坐等辽军的进攻。其言刚落地,与他判断截然相反的捷报就到了,这无异于是在狠狠打他的脸,这就是所谓的名将?
“啪!啪!啪!”
韩琦抬起手来,狠狠扇了自己几个耳光,一口鲜血喷出来,仰面便倒。羞愧无地!
他是久面盛名的名将,享誉数十年,刚刚做出这样的论断,就得到这样的捷报,谁能受得了?谁会不羞愧无地?
“稚圭!”司马光和吕公着忙把韩琦扶住。
“惭愧呀!惭愧呀!”韩琦仰天疾呼:“我韩琦用兵数十年,却是不如后生!天乎!天乎!”
“哎哟!”吕公着埋怨起来了:“稚圭呀,这都甚时候了,你还在这里怨天怨人的。这消息一传到,我们该当如何应对?”
“对呀!”司马光大是赞成这话。尽管他的才智不凡,处此之情,也是有些无所措手足了。一是这消息来得太过突然,二是这消息远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好:“嗯!为今之计,我们赶紧进宫,向官家贺喜。其余的事,等以后再议。”
司马光就是司马光,马上就知道,此时不去贺喜的话,后果更加严重。
对这提议,韩琦、吕公着不会有异议,三人略加收拾,就朝皇宫赶去。
大街上人潮涌动,他们费了老大功夫,这才赶到皇宫。只见宋神宗搀着曹太后站在宫城上,不住挥手。曹太后是满脸的喜色,一双玉手不住挥动,她真的是太欢喜了。
如此出风头的事情,宋神宗完全可以自己独占了。可是,宋神宗没有那么做,而是把她推到最前面,曹太后能不欢喜么?
“我们小看官家了!小看官家了!”司马光明白宋神宗的用意,只觉眼前发黑:“妇人就是妇人,一点名利就禁受不住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