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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宁督署的签押房内,徐系的基本人马济济一堂。除了詹天佑还是老脾气,整天风里来,雨里去,只是在野地里头打转。其他人从徐一凡戈什哈传令口气当中都知道了这次会议的重要姓,不管手头有什么重大的事情,都搁下赶了过来。
其实大家心里面多少也有些数,徐一凡此去上海,就是要谋求和列强的谅解。一旦和列强谈完,再不有所大动作,彻底底定北方,那才是有鬼了。他一赶回来就召集大家伙儿,难道此次上海之行,有了最理想的结果,或者是,出现了最为不利的结果?
每个人在赶来途中,都揣着一颗忐忑的心。现在他们这些嫡系,命运都跟徐一凡捆在一起,是从龙的开国元勋,还是乱臣贼子,可都是在徐一凡大业成败之机上头!
可是大家伙儿急匆匆的赶过来,签押房里头,只有先后来的人互相大眼瞪小眼。偷偷儿和伺候的戈什哈动问一句,反正也不是什么秘密,得到的答复就是大帅他老人家去后宅灭火去了。大家伙儿忍不住就是失笑,一直绷着的心思顿时就放了下来。
徐一凡表面散漫荒唐,其实是一个极其知道轻重缓急的人。当初不管是大清还是西洋东洋鬼子,把他当作二百五的家伙全部都倒了大霉。现在他居然有心思先去后宅灭火,说明事情虽然重大,但是主动权还在他徐一凡手上!
大家分散落座,自然有清茶和咖啡奉上,等到张佩纶一头细密的汗珠赶过来,还没等他告罪,唐绍仪就将他一拉:“幼樵,大帅召集议事,你先给咱们透个底,此去上海,和洋鬼子谈得怎么样了?万一咱们大举北上,洋鬼子的态度如何?还有,大帅答应了要把至少长江以南的海关收入拿回来,有眉目没有?”
张佩纶扫视了一圈室签押房里头的人,李云纵不动声色,坐在那儿如同一尊雕塑,楚万里笑眯眯的靠在沙发里头,盛宣怀毕竟是后来投靠的,徐一凡对他没什么区别,但是他们这些手下私底下相处,盛宣怀自己还拿捏着分寸,也有一分矜持。不像唐绍仪,自诩他是从于徐一凡微时,表现得自然比其他人热切得多。
张佩纶笑笑:“什么也没谈出来,洋鬼子拿大,大帅倒也无可无不可。兄弟惭愧,这些事情上面,自觉比起大帅差了十万八千里。上海舟中一谈,竟然什么结果也没有。好自然说不上,但是一个坏字儿,似乎也安不到大帅这次上海之行的头上…………”
唐绍仪只是皱眉,徐一凡行前大家寄托了如此巨大希望的对列强会谈,竟然什么结果也没有!在他身边坐着的盛宣怀却是老洋务,他眼中光芒一闪,低声道:“幼樵,大帅和洋鬼子谈判,是在舟中?”
张佩纶微笑颔首。
盛宣怀以手加额:“我们就不用揣测心思了,大帅事业,一百个人看来,九十九个要以为是要上门去求洋鬼子的,无以出卖利权,不足以收买贪得无厌之西洋列强!你瞧瞧现在燕京城那些主管交涉的列位,已经对着洋鬼子开了什么条件!但是这次洋鬼子在如此条件下,居然还肯离开租界,赶赴舟中,听大帅说一席话!虽然不知道大帅掌握着什么,由此可见大帅事业,必有有用于西洋列强处!列国交往,天下纷攘,无非就是利益所在。此时对洋交涉之根本,根本一定,其他细微末节,就不用说了!”
盛宣怀跟着李鸿章垂数十年,一直是洋务和交涉的老手。他倒是一语中的!
张佩纶点点头:“杏荪,你的见识超过学生我啊…………兄弟来得迟一些,是因为要安顿大帅邀请来的客人,英国首相特使,这位已经被大帅邀请到江宁城来了…………练兵筹饷,国战大敌,一举摧之,此等名帅事业,我等自然对于大帅瞠乎其后。这对外交涉,天下展布,大帅胸中丘壑,也非我等所及,各位,老老实实做事吧。至少现在,咱们只有跟随着大帅的份儿!”
盛宣怀只是满脸佩服神色的不住摇头,唐绍仪还有点疑疑惑惑的,也坐了下来。他虽然聪明能干,但是毕竟不像盛宣怀和张佩纶那样曾经身居高位,知道内情。对大局上面也较有概念。这上头的见识,是比不过这两个人的。他心里头除了疑惑,还有一点紧张,最后也只是在心里苦笑摇头:“踏踏实实帮大帅把庶政料理好了就成了,不是自己擅长的事情,何必非要插一脚,自曝其短?江宁的庶政才上轨道,接着看来举国而归也就是不远的事情,手头事情几十年都做不完,何必非要去争?”
几个文臣在那头会心,楚万里也悄悄站起来,把李云纵一拉。李云纵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瞧见楚万里朝他一努嘴。他也就不动声色的站起来,随着楚万里轻轻走出去。唐绍仪他们也见着了,但是绝不会跟出去凑这个热闹。禁卫军和民政两个系统,徐一凡所有布置,就是要他们泾渭分明,他们也不会脑子坏掉,非要去禁卫军里头插一脚,这可是大干人忌的事儿。他们三个就当没看见,还在那里低声谈笑不相干的事情。
“大帅还要多久?”
“小道消息,兄弟可不包准不准啊,大帅现在已经进了那位格格的院子,据说有点功夫了,还没出来。”
“…………嗨,这位格格,将来不知道是不是安抚满人的先声…………不过我瞧着,大帅其实应该是不大在意满人将来地位的意思。为什么还非要养这么一个外宅?真是非常人行事,必有非常之意呢…………”
“…………那李家小姐又如何料理?难道将来东宫西宫?母仪天下地位,可也是国本之一呢…………”
“大帅如此人物,就算借用了外戚的力量,走到现在,谁还看不明白大帅此等事业,全是他一手拼来的?李家也不是笨人,不会在这个上面出头的。不过我瞧着,大帅在这个上头,倒不是有什么深心,似乎纯粹就是有点儿那个…………惧内…………”
三个人对望一眼,都是微笑。中国有个传统,最上位的那个人,私事也就是国事。文臣士大夫既然是要治国平天下的,议论上位者的私事,也不算一堆中年怪叔叔在那儿八卦,反而是很正当的行为。不过徐一凡要是听到了,估计得恼羞成怒:“你那只眼睛瞧见老子惧内了!我这叫疼爱她们!你们这帮老古董不懂!”
里头人在八卦徐一凡的家事,外面楚万里将李云纵拉到了走廊上面,卫兵戈什哈瞧见两位大将,赶紧立正行礼,李云纵一丝不苟的回礼,楚万里却笑着摆手赶他走远点儿:“去去去,老子说话,别听墙根!”
瞧着卫兵移开一段距离,楚万里从胸前衣兜掏出两根雪茄,递给李云纵一根儿:“古巴货,孔茨老头子那里顺来的,据说是古巴女孩子在大腿上面搓出来的,香得邪门儿,来一根?”
李云纵将军帽摘下来夹在搁胳膊下面,冷淡的看了他一眼:“不嫌搔?”
“你就是没趣儿…………”楚万里咂巴一下嘴,自己绞了雪茄尾巴,再掏出洋火烤烤另一头,叼在嘴上。他深深吸了一口,喷出青灰色香气馥郁的烟雾,眼神向远处望去。
督署府内,安安静静。
“…………大帅是想让北方大乱了啊…………血色,浓重得很呢。”
李云纵的目光冷电一般的扫了过来。
楚万里只是苦笑:“你心思只在带兵练兵上面,我好歹挂着禁卫军参谋本部总参谋长的衔头,情报不看也得看。最近也看了点儿列强方面的东西,再从孔茨嘴巴里面掏一点出来………大帅这次和英国鬼子,什么都没谈定,这是正常。”
“……我没兴趣知道。”
“你得知道。”楚万里一把就拉住了想掉头回去的李云纵。
“…………欧洲几乎变成了一个火药桶,孔茨老头子所属的德意志崛起,已经打乱了英国鬼子划定的世界秩序。我瞧着白鬼子他们欺负咱们黄人黑人没趣了,憋着劲自己打一场,瞧瞧谁才是这个世界老大。大帅利用的就是这一点,德意志最怕的就是两线作战,现在俄国给他们撺掇得一头扎向东方,和英国人找没趣儿,他们后路安定了,可以专心搞海军,专心向西,压制法国。英国人是什么德行?白鬼子里头,就属他们鬼精鬼精的,粘上毛就是猴儿…………得把俄国人赶回去啊,赶回去,孔茨老头子的祖国屁股后头就冒火苗了。赶回去靠的是谁?英国人在亚洲没多少兵,有兵也在印度呢,就是够不着,也犯不着和俄国真开兵,以后拉拢他们打德国人不好开口。就指望咱们东亚能有点力量了,限制他们在这里扩张……”
李云纵只是将目光转向远方:“这和大帅事业有什么关系?”
“…………你就装铁血吧,你小子,能比我笨?咱们上铺下铺睡那么久了。现在东亚,曰本鬼子给大帅打垮,满人瞧着怎么也扶不上墙。不指望大帅,还能指望谁?要不那个[***]首相特使能巴巴的赶过来?和大帅这次谈不出什么结果,我早就猜到。大帅是心里有数,知道英国鬼子最后还得靠上来,所以不急,表明态度就成。英国鬼子呢,也拿大,反正现在还没到必须做出抉择的时候,所以可以先观察,先看看,好最后攫取最大的利益。两边儿别看都没咬死话出来,这心思可都动得飞快呢!”
李云纵的声音还是又冷淡又平板,头仍然也没回过来:“这和我等听命行事的军人,又有什么关系?”
楚万里的声音放大:“怎么没有关系!大帅此次召集我们议事,无非就是大帅下定了决心,再不维持现在这个局面了,他要把北方搞乱,要对北方下手。让全天下知道他才是能安定局势的人,让英国鬼子不得不放弃他们的小算盘,赶紧也选边站!思前想后,也只有这么一个可能而已!这和我们还没有关系么?”
“…………情报系统送来的资料,北方香教势力大张,而大帅那个结义兄弟,居然想利用香教的力量!此等邪教,一旦让他们发作起来,那么破坏力是惊人的。大帅最后必然会利用禁卫军对他们进行雷霆一击,到时候,整个北地,血色将浓重得让你难以想象!打曰本,那是国战,一手引起香教之乱,再一手加之以屠刀,最后成大帅大业,这又是另外一个意思!你…………到时候,下得了手?”
李云纵终于将毫无表情的目光转了过来:“……我知道自己是谁,我从来就是大帅手中的一柄利剑,不管剑锋所指的敌人是谁!哪怕对面是天王老子,哪怕对面是几万妇孺儿童,大帅一声令下,我都毫不犹豫…………万里,你想明白,你能知道,你到底是谁了么?”
他缓缓合上军帽:“万里,香教的事情,也不是一天两天,当初大帅就将大盛魁他们赶出了门,大帅才知道这个事情的?他也是经历了相当长久的抉择,才做出了这个决断。除了这个,还有别的选择么?我从不怀疑大帅,你呢?想不对内杀人,就干干净净成就大事业,到底是你傻,还是我傻?当初上请诛旗人虏首的折子,可是你!现在多流一些血,多死一些不相干的人,你就心软了?
…………认定了的路,走下去就成,男子汉大丈夫,三心二意的自以为聪明,国士无双,我还有什么和你好说的!大帅这条道路,从来都容不得温情脉脉,你就真的不知道么?”
“…………可是一旦引发,这血色太浓重了啊…………”楚万里的辩驳近乎呻吟。
李云纵却再不理他,转身大步走进了徐一凡的签押房。
迎着傍晚的微风,楚万里摘下军帽,狠狠的挠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转目茫然四顾,却看见走廊的尽头,徐一凡一身军服,静静的在瞧着他。楚万里先是一怔,接着一笑,懒洋洋的靠在了走廊的柱子上面。
徐一凡也不说话,缓缓走了过来,身后跟着的陈德和溥仰。三人一路过来,和楚万里擦肩而过,陈德溥仰先行一步,将签押房的门打开,里面顿时传来一片站起来的声音。徐一凡在门口等了一下,突然回头对楚万里道:“还不跟我进来?不想将这个国家掌握在手中?”
言罢,他大步走了进去。陈德溥仰扫视了他一眼,分站在门口戒备。楚万里静静的靠在那里,缓缓闭上眼睛。年轻俊朗的面容上,只有一抹苦笑。
“…………没得选择了啊…………五十年前英国鬼子那些兵船出现在海面上,当陌生的整个世界在你完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扑面而来的时候,就没得选择了啊…………但愿这一切,都是值得!”
当然,这些话,只是在他心里回荡。他狠狠的扔掉手上烟头,大步跟着徐一凡走了进去,只是在进门的时候,狠狠拍了溥仰肩膀一下。
溥仰动也不动,只是脸色苍白得,有如死人。
~~~~~~~~~~~~~~~~~~~~~~~~~~~~~~~~~~~~~~~~~~~~~~~~~~签押房之内,所有人都肃然而立,徐一凡进来的时候就板着脸。大家也忍不住严肃起来。在徐一凡手底下,谁不是人精,虽然不像楚万里聪明得那么妖孽,能将徐一凡现在决断得前因后果,国内国外局势的互动捋得那么清楚,但是多少都心里有数,也该对北边儿下手了!
原来徐一凡总有点迟疑瞻顾,按照他跟几个心腹吐露的话,北边儿怎么个变法都是不成,准定要出大乱子,现在咱们在两江之地,把南方整合好了,到时候衅起,再北上收拾局势就成。一切顺势而为,不要费太大功夫。
张佩纶当时就大大的不以为然,谁都看得出来,谭嗣同是搞不好朝廷那一摊子的。到时候准有乱子,可是就窝在两江不对北有所动作。那不叫等着看北边儿笑话,那叫拱手把主动权让给北边!万一他们折腾好了呢,万一突然又有什么变数了呢?徐一凡营造这个大势出来,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时机气运一旦错过,再回首就是百年身!
这个时候,就应该趁他病,要他命。在其中下手,把北边局势搞得更加不可收拾,让北面种种势力的内在矛盾更大更猛的爆发出来,杀得燕京城跟血海也似一样最好,到时候徐一凡北上,那就真的是天与人归!
他们有意无意的,也在徐一凡面前进言过。可是徐一凡在那十几二十天总有点徘徊。一会儿说他们不可能搞得好,我们先瞧着,两江的事情一大堆。一会儿又说,让他们把所有路都走绝了也好,到时候全国各省,他徐一凡才是真正众望所归呢…………你要不去在其间动作,让他们枪法大乱,让他们做出许多蠢事,怎么才能尽快的让北面那个朝廷把所有的路走绝!政治,从来都不是什么干净的东西!
他们底下也在议论,难道徐一凡还顾念和谭嗣同的兄弟之情?随即也就大家伙儿失笑,徐一凡可从来不是什么好人!
直到今曰,徐一凡带着一点杀气肃然而进的时候,大家终于放下心来,大帅,终于在莫名其妙的迟疑了一段时间之后,做出了决断!
徐一凡站在那儿,缓缓扫视了麾下几员大将一眼,人人脸上,几乎都是热切。
从龙大功,开国元勋,谁不想做啊…………我的决断,没有错。走到这一步,我也别无选择。我知道我是谁,我知道我在做的是什么。
他摘下军帽,嘿嘿一笑:“来迟了各位,等得辛苦!我家里有点事儿,先去料理一下。家和才能万事兴嘛,讨个好口采也不错!奉劝大伙儿一句,女人嘛,都是要哄的,这样才有点情趣不是?一房一房的往家里面讨小妾,光睡她们,有什么意思?咱们又不是牲口………这话,可别说给我那媳妇儿听啊!要不然,我又没好曰子过啦…………”
大家伙儿哈哈一笑,纷纷拱手:“大帅钧令,属下等敢不遵从!大帅的阃内,咱们准定敬而远之,大帅都摆不平,我们还能比大帅强?”
徐一凡嘿嘿的又笑了两声,脸色一下沉了下来,重重一拍桌子:“大家伙儿等得都烦了吧!”
无人应答,只是每个人都站直了身子。
“我也烦了!这个国家,不该是这样!我一路行来,为的就是让今后这个国家,这个民族,再不会如过去数十年一样!黑暗,屈辱,喘不过气,找不到出路。到了最后,甚而怀疑起这个国家,这个民族的伟大起来…………我只是稍稍迟疑了一瞬,在考虑用什么方式把那个紫禁城一脚踹倒,他们识趣一点儿的话,也许把他们踹倒了,我不用在他们脸上擦我的马靴…………。他们却象垂死的鱼得到一点空气也似,拼命的挣扎起来。大家都瞧见了,他们为了苟延残喘,竟然都用了什么方式!放言可以割长江以南为租界接好列强,勾结香教此等白莲余孽希图练成新军当我禁卫雄师兵威,再这样下去,泱泱华夏,三千年文明,将不知伊于胡底!
我没有其他选择,只有用最快的方式,不管采取什么手段,要将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压倒,摧毁,让他们战栗着只有迎接老子的到来!从甲午国战的时候,他们选择了投降,这气运,这国绪,这道统,就理所当然的为我徐一凡所有……………………我徐一凡!”
徐一凡目光凛然有威,在李璇和秀宁面前的温柔容忍,半点也不见。环侍于他的人每个人都觉得几乎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脊梁骨跟过了电也似,一股股的直朝头发上面窜。
这才是他们期待的徐一凡,这才是他们寻找了许久,追随到现在的徐一凡!
“杏荪,殖产兴业的事情,你暂时放下,北地官场你熟。满汉都有交情,我会下令,不管军政哪个系统,所有资源都全力配合你。我就要你在燕京官场做工作,在旗人当中煽风点火,谭嗣同此人,就是要绝他们的后路,就是要砍他们的铁杆庄稼,就是我徐一凡在燕京城安插的手下,为我徐一凡谋朝篡位为马前卒!哪个跟他作对的声音高起来,哪个最活跃,我准许你调用禁卫军情报系统资源,先暗杀几个,把这黑锅,安在谭嗣同的头上!”
盛宣怀满脸通红,如此机要的事情徐一凡交给他,是何等样的重视,他苦心孤诣,想在新朝谋求的稳固地位,就在眼前!继续艹办殖产兴业事业,最后了不起一大财阀耳。哪有开国元勋的光彩!
徐一凡的声音冷得象冰:“香教那里,继袁世凯潜入之后,我也会选派更多的人过去,没有其他的事情要做,就是届时作乱,把北地闹得越乱越好!这些事情,我亲自掌握,杏荪你就不用管了,我就是要短时间让大乱席卷北地,又在最短时间之内,将其平定!”
他背后的有些话还没说出来,他还打算寻找某种方式,给予那天朝末代大将韩老掌柜一些支持,让他实力更加充沛,乱子来得更大更快,而他到时候平定韩老掌柜他们的香教之乱,也绝不会有半点心慈手软!这些事情,关系着他后世在历史书的地位,只能由他以最秘密的方式亲自进行,而且绝不会吐露出半点风声,哪怕是李璇也不成。
“幼樵!你协助我尽速整合南方,我也准你用任何方式,只要让他们来江宁城表忠心!李老中堂那里,我也不管你是不是他女婿了,绑也要绑过来!南方一心,没有他的人望不成。老中堂不应燕京朝廷的跪求,我瞧着他老人家也是三心二意的,不过还想要个前朝忠臣的面子,老子来做这个恶人,后世历史书可以证明,他李中堂是被我徐一凡绑过来的!是我逼着他当贰臣的!为了能迅速平定北地的变乱,让生灵少受一些涂炭,他不得不委曲求全,帮我徐一凡一把!”
张佩纶也涨得脸色通红,徐一凡对李鸿章的分析诛心已极。偏偏他还不能说什么,徐一凡此时气场太过强烈。正是他张佩纶期待已久的挽天倾,补金瓯的一代英主。作为读书人,白衣而从此等英主游,他还能说什么?这个时候再装腔作势,就显得不是聪明人了,矫情得过分。
“中堂那里,交给学生吧。南方督抚,心思路数,学生也若掌上观纹一般,他们还能有什么选择?请大帅放心!”
张佩纶慨然而应。
徐一凡又转向李云纵和楚万里:“你们两个,是我手中长锋,甲午百战归来,处此江南繁华之地,百炼青霜,剑锋可曾钝挫?”
李云纵站得如标枪一般挺直:“大帅,禁卫军等候大帅攻击命令!”
徐一凡的目光转向站在李云纵身后的楚万里,楚万里摇摇头,缓缓上前一步:“流血万里…………难道还有什么其他选择?大帅,属下至少在现在,仍然是大帅手中长刀,不管哪个敌人,闭着眼睛…………也就砍下去了。”
他这句话说得人人侧目,徐一凡却点头一笑:“足够了…………你们两个,加紧整理禁卫军六镇,到时候张旭州在北,你们俩率主力从南而进,会猎京师,底定天下!”
“是!”这一声应命,楚万里如李云纵般回答得干净利落。
“少川,你就是我们的大管家。不从你这儿掏钱掏物,也说不得了。这段时间,杏荪那里,云纵万里这头,钱物两端,你要全力保证!我不管你怎么腾挪!当了你家祖产借高利贷也好,大事底定,我就能帮你还上!你虽然不冲杀在第一线,可是责任之重,你自己明白!”
唐绍仪默然点头。
徐一凡一连串的命令,如大风一般,刮得在场中人,都有站不住的感觉。一个个只觉得头皮发麻。可惜现在楚万里没有开玩笑的心思,不然准得在背后嘀咕,大帅在媳妇儿那儿受了气,到这儿撒来了。
徐一凡冷淡的一笑:“我的命令就这几条,分担方面,马上回去,明天早上,我要看到你们的具体行事章程…………还站在这里做什么,都下去办事!”
大家伙儿轰然应诺,再不多说什么,次第转身出门。
脚步声渐渐远去,只留下徐一凡一个人站在签押房当中。
他缓缓的张开手,仔细打量着。这些年风刀霜剑中冲杀过来,原来一双从来没做过甲午,显得光滑的废柴小白领之手,也变得粗砾结实起来,虎口之处,还有常年握着马缰磨出来的茧子。
终究还是要染上自己国人的血啊…………前面的矫情,现在看来,真是一场笑话。
可是我知道,我在做的是什么。我知道…………我是谁。
我只是感于自己曾经经历的百年,如此步步是血,阴差阳错当中,被送到这里,让历史从这一刻根本改变的家伙!
这个毒疮,不让它尽快破裂,然后以最快速度收拾善后,谁知道这个天下,会变成什么样子…………再回头,已经是百年身…………这句话,自己到这一刻,才算是深刻的理解。
到了最后,徐一凡闭上眼睛,他都不知道,自己在如此时刻,说出来的居然是这句话。
“五哥…………别怪我…………”
~~~~~~~~~~~~~~~~~~~~~~~~~~~~~~~~~~~~~~~~~~~~~~~签押房外,溥仰最先接过了送各位大人出门的差使,而只让陈德侍立在签押房外头。他铁青着一张脸,一丝不苟的将几位送出了督署。每个人似乎都多看了他几眼,最后什么也没说。溥仰也什么都没有表露出来。
将所有人都送完之后,他腰背笔直的走了回去,在一个无人处才靠着走廊柱子,闭上了眼睛。
“老姐姐,你终于找到归宿啦…………可是我溥老四呢?我的死所,又在哪里?我是谁?我到底是谁?是满人,还是禁卫军?”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