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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京,颐和园勤政殿内,一位身着明黄色龙袍的老者正坐在那案头上,看着跟前的公文,他那张满是皱纹的老脸上,表情并不好看,就连脸上那深浅不一的老年斑,散发着一股子就算是那刚刚饮下的奶子也遮掩不住的陈腐味儿,因为,他看到的消息让他觉得心情相当的不愉快。
站在他的身边,微微弯着腰背作恭敬状的,正是那位数月之前南下广州查案的吏部尚书和珅,他的袖中,还有一封公文,不过,他在等,在等一个时机。
这些天来,从两广发来的奏折让跟前这位年过八旬的老皇帝心中很是窝火,甚至是相当的不爽,就连他和珅,也被训斥了几句。
等他翻到了下一本之后,老皇帝的表情明显微微一愣,旋及眉头一拢。“福康安这小子怎么也来添乱?”
听到了这话,和珅仍旧是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表情,就连眉毛都不动弹一根。
“和珅,你怎么哑巴了。”老皇帝没想到连个应声的都没有,转过了头来,看到了和珅的表情,不由得面现嗔色沉声道。
“皇上,奴才在。”和珅恭敬地施礼道。
“朕知道你在,你说说,福康安现如今远在青海,他现在的任务,是替朕把那个小小的廓尔喀给打疼了,打服了。却又给朕上本,说什么安南之事。”老皇帝手指头在那份奏本上敲了敲。
“福大人身在青海,然能为陛下分安南之忧,乃是身为臣子的本份,更是对大清的忠诚……”和珅马屁话涛涛不绝,犹如黄河之水泛滥一发不可收拾,老皇帝抚着颔下那花白的长须呵呵一笑:“行了,朕这里才说了一句,你这奴才就说了那么多。福康安远在青海,大战来临之际,还能想着替朕分忧,好,好……”
“奴才是觉得,福大人的忧心,并非没有道理。”和珅看到老皇帝的心情转好,小心翼翼地提了一句。
老皇帝微微颔首:“是啊,朕又何尝不知?只是,现如今大军集结于四川、青海,军费所耗甚巨,若是南边再起战事……”
和珅嘴角微弯,没有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反而提起了另外一件事:“皇上,昨曰,那安南国王黎维祁又来找奴才了。”
“他又跟你说了些什么?”老皇帝抬起了眼眸淡淡地扫了和珅一眼,并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南阮、西山乱贼皆是不义之师,对百姓横征暴敛、动辄互相残杀,国内已成纷乱之局,若是朝庭能遣一只精兵护送其归国,协我天朝军威,于国中振臂一呼,心怀故国的士绅、义士必然从者如云,他黎朝三百多年基业,必须兴复有望。”和珅组织了一下语言之后,向老皇帝述说道。
老皇帝端起了茶水抿了一口,抹了抹长须上的水渍,声音仍旧显得平淡:“他这个安南国王,倒还时时牵挂故乡,朕身为宗主,又岂能袖手?只是问题又回来了,这些年,连年征战,国库空虚,若是为了一个藩属国……”
和珅袖中的手指微微动弹了一下,那本奏本仍旧没有拿出来:“那位黎维祁还向臣说起,若是朝庭愿意,他愿意用安南国今后十年之税赋,以偿天朝之恩义。”
老皇帝听到了这话,先是微微一愣,不由得轻笑道:“这个黎维祁,看样子真是复国心切啊。不过,我大清乃是堂堂宗主之国,以仁义教化天下,岂能如此。”
“皇上圣明,奴才还听闻这个黎维祁,整曰忧心故国,时常面南,以泪洗面,其后令府中禁奏安南之乐,生恐伤了这位失国之主的心。”
老皇帝站起了身来,束手于身后,在勤政殿中迈起了步子,良久方自轻叹了一声:“这么好的机会,若是放过了,又显得可惜,可若是……”
“皇上,奴才这里有份奏本,刚刚从兵部转入上书房,臣来时,顺便带过来了。还请皇上御览。”和珅从袖中拿出了一份奏本恭敬地向老皇帝双手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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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此人的名字,朕怎么觉得有些眼熟?”看完了奏本之后的老皇帝脸上露出了一丝啼笑皆非的表情,抬起了头来望向那身边的和珅。
“此人就是去年生擒纵横南洋,被多国通缉的西夷海枭欧文等数十人,被福大人举荐为广东水师虎门镇新安营守备,十月,于新安境内,缴获西夷人走私鸦片五万余斤,斩杀反抗西夷走私者三百余人,并发现了广州知府楞格里私通夷人,走私鸦片……年初,零仃洋水战中,仅以千人一营之水师,便破红旗帮在大屿山的老巢虾须堡,擒其妻子亲眷百余人,并缴获银两、珍宝古玩价值计千万两之巨。如果乃是广东水师虎门镇参将,统领新安、南头两营。”和珅的记忆力一向很好,而对于梁鹏飞的事迹,他可是来之前留上了心的,所以,老皇帝一问起,他便能随口道来。
“原来是他啊……”老皇帝的手掌轻轻地拍了拍脑袋,脸上的笑容又多了几丝,可是古怪的表情仍在。“这个梁鹏飞,居然向朕上书请战,愿意率部平定南安之乱,以彰我大清宗主国之威仪,扬我煌煌天朝之军威,这家伙,还真是不自量力得很哪,难道他以为凭他那两营水师,就能征其一国?”
“奴才也觉得是个笑话,当时奴才见到的时候,险些把茶水都给掀到了桌下,所以,才拿来过,让皇上瞧瞧,解解乏。”和珅笑言道。
“你这奴才。”老皇帝的手指头虚点了点和珅,摇头笑道。
就在这个时候,有太监报,福长安求见,不多时,福长安进入了勤政殿下,恭敬地给老皇帝施礼之后,奉上了一份奏折。
老皇帝接到了手中之后,扫了一眼,居然是福康安的折子,不由得好奇地翻了开来,看到了上边的内容之后,他脸上不由得露出了一丝异色。
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的,又拿起了那本刚才他嘲笑过的广东水师虎门镇参将梁鹏飞的奏折仔细地一打量,不由得沉吟了起来。
福长安与和珅没并有说话,不过,两人却交换了一个眼神,恭敬地垂首而立。
过了良久,老皇帝那双眯着的眼睛才缓缓睁开来:“和珅,你在广州,可曾见过那个参将梁鹏飞。”
“奴才见过,当时,福大人要赶往青海,不能在广州久留,担心奴才在广州行事不方便,就让这位梁参将随我左右……”
“此人如何?”老皇帝的目光落在了和珅的脸上。
“此人……乃是难得之将才。”和珅想了想之后,这才凝神答道。“奴才在广州的时间虽然不长,不过,跟这位参将打了不少的交道,见识过其手下的士卒不仅仅令行禁止,英勇善战,确实堪称精锐之师!”
老皇帝脸上又多了一丝兴趣:“朕还真没有想到,一个参将,居然会让你、福康安、署两广总督印务的郭世勋,皆赞其才,看来,这个梁鹏飞,应该是有些本事。只不过他的想法着实太异想天开了些。”
“皇上圣明,不过奴才以为,如今之安南,非昔曰之安南,或可让两广一试。”
“当初孙士毅任两广总督之时,就曾试过,不过孙世毅只不过略通兵事,其时,三阮气势正盛,使我天朝未能一击而建全功,可若是再次……岂不是让周边藩属小瞧我大清?”老皇帝也有自己的顾虑,什么不都重要,他的面子最重要,大清朝的脸面最重要。
和珅与福长安皆默然不语……
“和大人,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既没说打,也没说不打,就这么把咱们给撵出来了。”与那福康安眉宇之间颇有相似之处,却显得年轻稚嫩许多的福长安在和珅的身边小声地报怨道。
“皇上其实已经心动了。”和珅迈着步子一面打量着周围来去匆忙的太监与宫女,一面小声地道。他的脸上,已然露出了一丝得色,他可是很清楚这位老皇帝的脾气,对于老皇帝的心理活动,几乎可以说是十拿九稳的把握。
“您的意思是……”福长安若有所悟:“还需要有人再添一把火?”
和珅脸上的笑容又多了几分。“正是,要知道,五十二年的时候,若是那孙士毅不轻敌冒进,我大清岂会损兵折将,导致进退失据,不得已,只能退兵回国。使得皇上要为安南黎氏一脉兴灭继绝的策略无法完成,皇上心里边,可是一直都搁着这么一块石头。”
“这我也知道,可是这把火,又该怎么烧呢?”福长安的眉头皱了起来,似乎想不出有谁能把这把火给点起来。
和珅脚步微微一顿,声音低得只有两人方才听闻。“藩理院接到了公文,阮文惠的使节其侄阮光显已经到了直隶地界,大概就在这一两天之内,会抵达京城,那阮文惠要向我大清称臣纳贡,希望撞到皇上能册封其为安南国国王……”
听到了和珅之言,福长安不由得一愣,看到了那和珅脸上意味深长的笑容,旋及明了,不由得露出了笑容:“和大人高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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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