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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若璇到底没有去灵武,只说是受不了路途之苦,就赖在了山庄里。其实赵朴真心里想着她大概还是在意,怀疑是秦王指使的上官筠。不要说临汝公主,就连赵朴真,心里也会有怀疑一闪而过,真的不是他指使上官筠的吗?
不过到底不能见死不救,李若璇如果如今回朝廷,必然是会被推出去顶罪的,只好留下了她,只是,山庄里是不留白吃饭的人的。
李若璇知道自己也要干活,瞪圆了眼睛看着她:“我也要干活?我堂堂一国公主……”
赵朴真提醒她:“畏罪在外潜逃的和亲公主。”又心平气和道:“你如果有钱,按住客栈的来也可以,交房钱和吃饭的钱就行,您要吃什么,都可以点。”
李若璇当然没钱,她那夜被剥得光溜溜刚要承寝,她身旁的武婢就动了手,慕容延却身有神力,两个武婢都没奈何了他,三人缠斗的时候,她仓促穿了件袍子逃了,连鞋子都没来得及穿。后来被应无悔救了后,买了一套衣服给她穿,因此如今全身上下,莫说没有钱,连值钱的首饰都没有一个。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只好委委屈屈道:“好吧,先说好啊,我可做不了太重的活,什么种地挑水的别找我,还有那些什么洗衣做饭,伺候人的,我也不干!宁愿死也不能丢这个脸!”一副宁死不辱的神情。
赵朴真都要气笑了,还是忍下来道:“那就去教书吧,教山庄里的孩子们认字,教材都是现成的,你一个个教便好了。”
给流民的孩子们上课!那些人和乞丐有什么区别?李若璇十分不情愿,但还是捏着鼻子去教了几堂课,回来又找她抱怨:“教不会!都是什么蠢人啊!还流着大鼻涕的!脸也不洗!我教不了!十个字教了几天了都教不会!一骂就只会哭!”
赵朴真悠悠道:“那怎么办呢?只有教书这个差事是工银最多的了,旁人想教,都不认识字呢,您看您这几天,每顿都要肉,还不能重样,鱼啊鸡肉啊羊肉的轮着吃,每日都是二、三两银子的花费,不做这个,怕是只能顿顿和下边人一样,吃高粱饭了。”
李若璇恼怒:“先记账!到时候让大哥都还你!”
赵朴真悠然道:“如今这乱世,谁知道将来能不能收到钱,不然我还是派人将您送去灵武王爷那儿吧……”
李若璇哽了下,到底还是道:“罢了!且再教几节课,什么天份!教得累死了。”她看了看赵朴真,眼睛一转,凑过去笑道:“其实不必大哥,真儿嫂嫂您照应我,也是一样的嘛,我可是你小姑子,孩子的小姨呢,您怎么忍心教我受苦嘛。将来我会在大哥面前说你好话的。”
赵朴真知道她这些天,上下其实已混熟了,已经见过了两个孩子,其实也并没打算避着她,只是脸上仍然平静道:“不知道公主在说什么。”
李若璇道:“还要瞒我!那叫七斤的孩子,和我大哥长得一模一样!而且我在学堂看过他的大名,叫李正聿!咱们下一辈儿,男孩正是排聿字辈,太子妃生的那个病歪歪的小皇孙,就叫李书聿,看这年龄,你家七斤还要大上一岁两岁,原来大哥早就有了正牌皇孙了!哈哈!可比崔柔波生的那个强多了!我前儿一问,背书那个溜啊,而且身子结实得很。是不是大哥派人去救的我,又送来你这里养着的?”
她这些日子,到底还是不肯猜疑大哥,发现七斤应该是大哥的孩子后,她又动了心思,越想越觉得大哥英明神武,布置一切,先让上官筠派人刺杀太子,又安排其他人救了自己,然后送过来这里安居。
赵朴真微微有些无奈道:“公主不要瞎猜了,真就是巧合罢了。”
李若璇嘿嘿一笑,脸上又恢复了之前的轻快:“大哥深谋远虑,想来一定有安排的!我信大哥!”
她们在山庄中轻松度日,不问世事,外边的时势,却越发艰难起来。
青蕃以大雍背信弃义,谋刺青蕃太子为由,撕毁了合约,五十万大军原本也只是停战,未曾撤回的,立刻开始了如狼似虎的进攻,连日加快攻势之下,长安陷落,虎狼大军开始逼向洛阳。
李恭和在殿内犹如困兽一般,两眼发红:“逆子!这是逆子!定然是他搞的刺杀!他就是存心让我大雍陷落!”
崔皇后沉默地坐着,这次是她失算了,当初窦皇后求着她让临汝公主见见见上官筠,她只以为她们不过是垂死挣扎,于是答应了,想着借上官筠之口,好让临汝公主死心,没想到上官筠竟然能出此狠招!这不像是秦王的手笔,和谈破裂,遭殃的首先是百姓,秦王这个人,明明城府深沉,对自己都心狠手辣,却仿佛有一条底线在,对百姓对国家有着颇为奇特的责任心,认真说来,倒还真有仁君之像,若是太子能有几分像他,她哪里还需要如此苦苦支撑。
李恭和抬头看她:“如今怎么办!各地节度使,能回援的不多!岭南那边南诏也开始作乱,也不知是真是假,总之京师兵力不足,大臣们还说立刻召回那个逆子!洛阳还可苦守一段时间,等到他回防,但是我怕那个逆子会故意拖延时间,等城破以后进来再来捡便宜!连刺杀太子,破坏和谈的事都做了,他还有什么做不了!”
崔皇后冷静道:“窦氏呢?”
李恭和厌烦道:“只会哭着说不是她指使的,说是别有用心的人害临汝公主,又只会求我派人去找临汝公主,我看她早就死了!”
崔皇后道:“秦王会回来救她的,还有齐王也在洛阳。”
李恭和却喘着粗气:“不,他装了这么多年,豺狼之心昭然若揭,怎么可能为了那个蠢妇回来!连亲妹妹也敢用来做行刺的工具,哪里还能指望他仁孝!逆子!必须得找外援,将青蕃这群贪得无厌的赶走后,朕再治这逆子的罪,十恶不赦!朕要杀了他!”
“对,外援!赤纥!赤纥一直和我朝交好!我们也有公主和亲的,朕这就修书一封,命使臣飞驰赤纥,向赤纥借兵二十万,先解了京师之围再说!”
崔皇后张了张嘴,她于军事上也不大通,总觉得不大对,但却也说不出这其中有什么不对的,毕竟赤纥的确与大雍一直邦交友好,而且如今李恭和是连自己这个亲儿子都信不过了,她这个外人,若是说觉得秦王会回来救京城,怕是李恭和也不会信了。
赤纥二十万兵长驱直入国境的时候,远在灵武的李知珉才收到消息,他勃然大怒,扔下战报:“荒唐!他以为赤纥是白白借兵的吗?这不是引狼驱虎吗?”
他整个人愤懑得胸口几乎要爆炸开:“为什么他就不肯信我可以救他呢?灵武回援京师是远,但是洛阳完全可以守住!他宁愿花大代价和赤纥借兵,也不相信自己的亲儿子!”他们这一对父子君臣,究竟是如何走到父子相疑如此!
想起他曾经笨拙而期待地争取父亲的眷顾,努力地希望得到父亲真正的认可,他如今才发现,他内心其实期待的是这一天,就是父皇陷入困境的时候,他能力挽狂澜,在父皇面前证明,他也是一个优秀的儿子,也是可以成为太子,成为他的继承人的优秀皇子!
然而李恭和宁愿借兵。
宋霑并不了解他这种奇怪而不平的情绪,而是颇为平淡:“这不奇怪,临汝公主那事颇有古怪,我若是皇上,也会怀疑是不是你动的手脚,故意让和谈破裂,天下大乱。”
李知珉深深吸了一口气:“在他眼里,我就是那等为了自己一己私利,无视家国,祸国殃民的人吗?”
宋霑道:“但是如今我们也只能按兵不动,否则无旨调兵,擅自行军,视同谋反。否则等赤纥和大雍联军赶走青蕃以后,回过头来,就是收拾你了。”
李知珉面色幽寒,带着冰冷的表情:“赤纥,哪里是那么好相与的,东礼可汗口蜜腹剑之人,父皇只怕是引狼入室。”
宋霑叹息道:“应该不至于,毕竟赤纥一直也算得上是盟国……顶多也就是将给青蕃的改给赤纥罢了。”
李知珉握紧了手里的杯子,指节青白:“点兵马,我要调兵,回洛阳!”
宋霑站了起来,张了张嘴,看着李知珉阴冷铁青的脸,到底没有继续再说什么。
然而过还没到端午,最坏的消息传来,入境的赤纥竟然翻脸,与青蕃达成联盟,围攻洛阳,洛阳城破,窦皇后城头殉国而死,元徽帝带着太子及一众文臣,弃了满城百姓,逃往南边江宁城,邸报上粉饰为:南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