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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走得越来越快,越来越急,仿佛一停下来就再也迈不动步了一样。青鸟在他前面飞飞绕绕,急急地叫着,催促着他往前。
“是雾绕!”淳璟眯着眼睛看了看,拉着苏小梧的手叫道,说完了,撒开手,朝他迎了过去。
“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淳璟皱着眉远远地看着雾绕,他身上脸上全都是土,身上华丽的袍子也被划破了,头发毛烘烘的满是灰。他明明可以用术法将一身污浊洗去,却好像连这点儿时间都没有了。
在距离苏小梧他们不到两丈的时候,雾绕停了下来,他低着头紧攥着手,一头长发垂下来,遮住了脸,遮住了表情。
淳璟跑回到苏小梧身边,挽着她的胳膊,拉着她往后退了两步,压低声音道,“姐姐,这雾绕不会是撞邪了吧!你看他,跟他说话他也不理,我们小心着点儿。”
慕容辛白看雾绕这副模样,也知道云归是没有找回来,他抬步揽住苏小梧的肩膀,望着她笑了笑,扭头看着雾绕。
小狐狸歪着头看着雾绕愣了一会儿,迈着优雅的步子朝他走了过去。
雾绕垂着头缓了一会儿,手一抬,身上的衣裳霎时间焕然一新,整个人也变得意气风发了,只是双眼布满了血丝,脸颊微陷,看起来憔悴不少。
“殿下,我回来了。”雾绕抿了抿嘴唇,往前走了两步,深吸了一口气,单膝跪在地上,恭敬道。他声音有些沧桑,有些沙哑,但还是温润如水。
“你快吓死我了!”淳璟看他这模样,也长出了一口气,走过去拉他起来,笑道,“你怎么把自己整得跟个乞丐似的?云归呢?你找到她了吗?”
“淳璟!”苏小梧拧着眉伸手扯了淳璟一把。
淳璟一个激灵回头看着苏小梧眨了眨眼睛,又看了看慕容辛白,又瞅了瞅月泠,忙抿着嘴噤了声,垂头站在一边。他歪着头看了看天色,舔了舔嘴唇,道,“我去看看洛大哥。”说完一溜烟不见了踪影。
“既然回来了,一起走吧。”慕容辛白看着雾绕轻轻叹了一口气,云归是他们落霞城里最激灵的一个丫头,没有一个人是不喜欢她的,只是没想到……他一直还抱着侥幸的心理,觉得雾绕能够带她回来,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
雾绕站在原地没有动,月泠也站在原地没有动,他看得出来雾绕还有话要说。果不其然,雾绕抿着嘴唇迟疑了一会儿,望着苏小梧低低唤了一声,“殿下。”
“你说。”苏小梧转身看着雾绕,看到他眼睛里透着的悲伤,那悲伤的后面似乎还有一丝希望和期许,苏小梧抿了抿嘴唇,难道云归的事情还有转机?
“是不是云归的事?”慕容辛白一向善于察言观色,看到雾绕望着苏小梧的眼神儿,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他拉着苏小梧的手,挡在她前面。
“是。”雾绕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慕容辛白看了雾绕一会儿,抿了抿嘴唇朝月泠摆了摆手,轻声笑道,“坐下谈吧,今天是到不了下一站了。”
“我找到她了。”雾绕从怀里摸出一只透明的琉璃瓶,瓶中有一抹粉白红色的雾气,“但她的身体已经没有了,只剩下这一抹魂魄。”
“这就是云归?”慕容辛白小心地接过那只琉璃瓶,打量着里面那浅浅的雾气,挑眉翘着雾绕,“这颜色我喜欢,每个人的魂魄都是粉白色的吗?”
“不一样。”雾绕紧盯着慕容辛白的手,轻轻摇了摇头。
“青青,你说我的魂魄是什么颜色?”慕容辛白扭头看着苏小梧轻轻笑了笑,接着又对雾绕道,“你就这么拘着她的魂魄?这魂魄不该是去地府,准备投胎的么?”
“青丘有养魂之术,我想将她的魂魄养全,为她重塑身体。”雾绕说,“若是转世投胎,就会失去记忆。”雾绕抿了抿嘴唇接着道,“不瞒殿下,我跟她的缘分刚刚开始,不想就此结束。”
“养魂之术?那种用幼婴的命来续命的残忍手段?”苏小梧皱紧了眉头,她想起了在燕国的时候元坤追求长生所炼的养魂之术,那时候咸熙给她解释过,说那是一种明令禁止的邪术。
“此养魂非彼养魂。我知道殿下说的是燕国的元坤,他曾用婴孩的血供养身体,以求长生不老,”雾绕说,“我所说的养魂之术乃是青丘秘不外传的术法。殿下之所以能在这具身体里复生,便是因为这养魂之术。”
“谁会?”苏小梧问。
“族中长老和祭司。”雾绕说。
“那你去吧,送云归回青丘。”苏小梧望着雾绕鲜有的严肃表情,轻轻点了点头,“不跟着我们,你进出青丘应该很容易。”
“走到这里,我们只能往前走,通过雷神之眼,到达青丘。除此之外,再无别的办法。”雾绕说。
竟然没有回头路了,苏小梧拧着眉静静地想了一会儿,那一抹魂魄还能撑多久呢?能不能撑到他们抵达青丘?
“让青鸟带她回去。”慕容辛白看苏小梧为此烦心,抬头瞧了一眼在空中盘旋的青鸟,“它能够在短时间内在青丘与我们之间穿行,应该也可以带云归的魂魄回去,上次它不是还带了那幅图么?”
“不行。”慕容辛白的话音刚落,雾绕就压着嗓子叹息一声,淡淡道,“青丘的结界不允许游魂的进出。云归进不去。”
“看你的表情,已经有对策了,是么?”苏小梧看雾绕一直盯着她看,就知道这件事需要自己出面。
“只有殿下能带她进入青丘。”雾绕双膝一曲,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他说,“除此之外,恳请殿下能让云归在您身体里修复魂魄。”
“你说什么?!”慕容辛白眼睛一眯,上前一步扯着雾绕的衣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殿下,这于您并没有害处。”雾绕并不看慕容辛白,只是盯着苏小梧,眼神中满是悲伤,“她只需要借助殿下腹中的胎气而已,绝不会影响胎儿的成长。”
苏小梧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这里面果真有一条小生命么?这效率也太高了不是。
“你说得轻巧!”慕容辛白瞪着雾绕,拧眉道,“这不是你的肚子!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若有别的办法,我绝不会麻烦殿下。”雾绕手捧着那只琉璃瓶,紧盯着苏小梧的眼睛,“殿下这具身体是养魂的绝佳容器,千年难遇。况且,只有在殿下这具身体里,云归才能回到青丘。到了青丘只要将她的魂魄从殿下身上剥离放入新的容器里,她就能复生了。”
“我知道自己不该这样,但为了云归,请殿下……”雾绕接着又道。
“可以。”苏小梧想了一会儿,轻轻点了点头,笑看着雾绕。
“不行!”慕容辛白紧拧着眉头瞪着苏小梧,接着又扭头望向雾绕,“你怎么不跟她说,一旦云归的魂魄养成,就会争夺对这具身体的控制权,而且没有人可以阻挡!你这样让她陷身危险之境,应该吗?!你的责任是什么?”
“不该。”雾绕低着头紧抿着嘴唇,他知道自己不应该,但又实在不甘心云归就这么去投胎,就这么忘了他。保护苏小梧是他的责任,他就算是死也要保证她的安全,可是现在,他竟然要求苏小梧为云归养魂,让苏小梧陷入危险。
“既然不该,你又怎么敢提?!”慕容辛白的声音冷厉,面色铁青,苏小梧腹中怀的是他的孩子,即便没有这孩子,单是苏小梧,他也决不能让她以身犯险。
“你说完了没有?”苏小梧瞪着前面的慕容辛白,皱眉道。
慕容辛白身体一僵,听苏小梧这语气,他已知道自己再说什么都已无用了。
“你觉得我就这么弱?”苏小梧挑着眉毛对慕容辛白说,“以至于被人抢了身体?”
“以防万一。”慕容辛白转身看着苏小梧轻轻笑了笑,“你现在可不是一个人了,万事总要为腹中的孩子想一想。我也不能让你们冒险。”
“你还有脸说!”苏小梧腾地一下站起来,伸手捏住慕容辛白的耳朵。
慕容辛白歪着头哎呦哎呦地直叫,等苏小梧松了手才捂着通红的耳朵瞪着苏小梧道,“别的什么事我都可以应你,唯独这件事,不成!”
“云归是为了我才弄成现在这样的。”苏小梧瞪着慕容辛白抬了抬手,慕容辛白身体猛地一个激灵,往后退了两步。苏小梧对慕容辛白说,“她又不是没救了,我怎么能见死不救呢?她只不过是需要养魂,以她的脾性,你觉得她会对我不利么?”
“云归自然不会对你不利,但是新养成的魂魄毕竟不稳定,根本不受控制,你还有苏离,所以,一点儿险都不能冒!”慕容辛白很懂得攻心为上的道理,苏小梧迄今最在乎的就是苏离,她的儿子。
苏小梧皱起眉头,苏离……如果说这个世上还有一件事能让她牵肠挂肚,那就只有苏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