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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籁俱寂,大雪封山,白晃晃的日光从头顶打下来。一望无际的茫茫雪原上刮起雪沙,风呼呼地吹着,是刺骨的冷,刀割般的疼。苏小梧呆坐在雪地上,孔雀翎织成的翠裙被风扯着发出猎猎声响,淳璟倒在距离苏小梧一丈远的地方,身下的雪被汩汩往外冒的鲜血染红。
远处枯树上通体漆黑的乌鸦摇头晃脑地瞪着滴溜溜的眼睛望着倒在雪地上的两个人。
巨大的白狐踏着雪朝着苏小梧和淳璟跑了过去,周身凝聚着一股暴戾之气。黑色的乌鸦看到白狐,脚下一滑,宽大的翅膀扑棱棱扇两下,站稳之后,放弃了眼看到嘴的食物,飞离了这处血腥之地。
白狐朝苏小梧走了两步,转到淳璟那边,粉色的舌头在他两个汩汩冒血的手腕儿上舔了舔,头轻轻抵了低淳璟的头。
淳璟紧拧着眉,身体像是被撕裂一样疼痛,血也像是流尽了,整个身体都是冰的,像是尸体。感觉到扑到脸上的热气,意识慢慢回归,薄薄的眼皮下眼珠转动,睫毛微颤,慢慢睁开眼睛,看到白狐茶色的眼睛。
他咬着牙双手撑地,却一点力气也提不起来,一双手的手筋已经给那个白发白须黑袍的解吾给挑断了!他撑着坐起来,仰着头大喊一声,手砸在雪地上。
白狐看着他,咬住他的衣服拉他起来,走到他身后,头顶着他的腰,将他往苏小梧那边推了推。
“姐姐!”淳璟看着还处于呆滞,没有意识状态的苏小梧,步履蹒跚地走到她身边,膝盖一弯,跪在她面前,担心地焦急道。
不知道那东崖给苏小梧施了什么妖术,轻而易举地从她手里带走了苏离。
“姐姐你醒醒!”淳璟轻轻推了推苏小梧,“姐姐!”
吁——
马儿一声尖锐的嘶鸣从身后传来,淳璟回头看青葵搬了脚凳扶咸熙下马车,眼睛一眯,朝着白狐吼道,“咬他!”
白狐腾地一下跳起来,杀气腾腾地朝着咸熙扑了过去,他这次做得太过分了,虽然它明白咸熙此举的原因,但并不代表认同!
“唔!”一声痛苦的尖叫,白狐被甩飞,砰地一声巨响撞断了停着乌鸦的枯树,身体也噗地一下变小,它慢慢爬起来抖了抖身上的雪,缩着脖子怯怯地看着咸熙,转身朝淳璟飞奔过去躲在他后面,吱吱叫了两声,自己尽力了,是对方太强,本来就是以卵击石,螳臂当车,自己能扑过去也算勇气可嘉。
“你受伤了?”咸熙还是一身月白色单衣,领口微敞,长发散披着,成了天然的披风,他踩着血走到两人身边,注意到地上鲜红的血迹和纯净身上斑驳的血痕,微微皱了皱眉。
“走开!”淳璟揽住苏小梧,拧着头怒瞪着他。
咸熙看着淳璟如同受惊小兽一样愤怒的眸子,抿了抿嘴唇,族中的那些老人真是一意孤行,没人做得了他们的主!他明明提醒过那些常年居于高位的长老,淳璟对苏小梧很重要,对他出手很很可能会引起苏小梧的逆反,到时候无法收场!
那些人倒是觉得没有人能抵制青丘血脉的诱惑,苏小梧一定会回去,所以在这中间多一些磨难也是为她好。但他们似乎忘了,羽涅殿下和香和殿下都是冲破祖制,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格。苏小梧更是如此,谁伤了她珍爱的人,就要承担以此带来的后果。
“如果你还想要自己的手,就跟我回去。”咸熙看着淳璟的手,不咸不淡道。
“你别想骗我,我不吃你这一套!”淳璟紧紧抱着苏小梧,朝咸熙叫道,“后退,你往后退!”
“她中了狐族的幻术,若不能及时治疗……”咸熙淡淡地看着淳璟深吸了一口气,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
“姐姐!你醒醒!”淳璟皱着眉盯了他一会儿,摇了摇苏小梧,他不能让咸熙牵着鼻子走!
“若这样简单,她方才就已经醒了。”咸熙轻笑道。
“你到底想干什么!”淳璟被咸熙的笑意激怒,腾地一下站起来,拧紧了眉头咬牙瞪着他,“这样伤害她,对你有什么好处!”
咸熙抿着嘴唇看着坐在地上的苏小梧,他何尝想要伤害她,只是不得已而为之的无奈之举。
淳璟跟咸熙对峙了一会儿,有些泄气,回头看了一眼完全沉浸在自己世界的苏小梧咬了咬嘴唇,扭过头挺起胸膛看着咸熙,“你保证,你只是对她实施治疗,不会做任何对她不利的事!”
淳璟在赌,他明明知道就是咸熙出卖了他和苏小梧的行踪,他跟那两个黑白无常是一伙的,却没有办法拒绝,只能选择相信他。
“我保证。”
淳璟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再次怀疑自己是不是太容易相信人,如果他别有用心怎么办!但看咸熙面色如常,他也深吸了一口气,站在一边。
咸熙走过去弯腰将苏小梧抱了起来,转身往马车那边走。
“这是去哪儿?”淳璟紧跟在他身后,质问道。
“洛迦渊能够治疗你手腕儿的伤。”咸熙答非所问,轻声道。
淳璟跟着咸熙上了马车,掀开窗帘看了看外面,这是回京师的路。他放下帘子回头看着咸熙,“你不能治吗?”
“我不善岐黄之术。”咸熙揽着苏小梧的肩膀,看着她无神的眼睛,微微蹙眉道。
“你不是说能治好姐姐嘛?!”淳璟一愣,急急上前瞪着咸熙,难不成都是假的,只是为了能骗他们上马车?
“她中的是青丘的幻术。”
淳璟看着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有道理,自己跟姐姐的伤不是一个类型。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青丘的人心狠手辣,竟然毁去他的双手,这样想着,淳璟的牙齿也咬地嘎吱嘎吱响,不容于世!他有什么不容于世的!
“青丘需要新鲜血液的注入,你要凭借自己的实力让他们承认你的存在。”咸熙抬头看着淳璟,低声说,“你们是不同的。”
“什么意思?”
咸熙笑而不答,行了颠簸崎岖的路,地势终于逐渐趋于平坦,咸熙轻轻将苏小梧方平,双手撑在她的身侧俯身在她上方。
“你干什么!”淳璟眼睛猛地瞪大,胳膊卡住他的脖子,这家伙竟然要假公济私,趁苏小梧没有意识要轻薄于她吗?
“你觉得我会做什么?”咸熙抬手捏住淳璟的胳膊,轻松将它拿开,送苏小梧上方起来,挑眉看着淳璟,笑道,“你还在这里,我能做什么?”
“我告诉你,别打我姐姐的主意,她有喜欢的人了,你根本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淳璟看着咸熙,拧着头轻哼一声,一面观察咸熙的表情,一面好心提醒他说。
“你是说洛迦渊?”
“不止,还有慕容辛白,月泠,他们谁都可能成为姐姐的心上人,唯独你不可能!”
“哦?为什么?”咸熙单手托着腮,饶有兴趣地看着淳璟,挑眉笑道。
“咳,他们都可以为了姐姐去死,你能吗?”淳璟看咸熙完全不在乎的模样,好像自己的话都是拙劣的谎言,他抿了抿嘴唇,他确实不知道这个人在苏小梧心目中的位置,但可以看出,姐姐对他很反感,根本不吝于提他。
“不能。”咸熙抿着嘴唇想也没想道。
这下轮到淳璟愣了,他以为即便咸熙心中不愿,这句话也是要说出来的,怎么会这么理直气壮地说不能呢?
“我不会让她走到那样的境地。”咸熙扭头看着苏小梧无神的眼睛,轻声道,“我跟她是天定的缘分。”
躲在淳璟身后的小狐狸猛地一哆嗦,被咸熙的话雷个半死,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果然是大祭司,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淳璟跟小狐狸一样,被咸熙霸气十足的气势震了一下,忽然觉得他的形象很是高大。恍然回过神儿来轻哼一声,“姐姐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我命由我不由天。就是三生石上这么写了,她也敢给它磨平了重新写!”
咸熙看着淳璟笑了笑,“我要帮她脱离幻术的控制,你安安静静地。”说完双手撑在苏小梧两侧,握住她的手,望着她的眼睛。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样就能解了幻术?”淳璟看着咸熙撇撇嘴道,“这就是明目张胆地吃人豆腐!”虽然这样说,还是老老实实地往外挪了一点,给两个人空出一定的空间。
苏小梧完全坠入到幻境之中,眼前是苏府滔天的大火,火光中是刀光剑影,鲜血飞溅。活生生的人陆续倒在火光中,天上下起大雪来,苏小梧仰头望着天空,看到脚边面善的冷掉的尸体,一滴血泪在眼眶凝结,啪嗒一声打在正巧飘下的雪花上。
咸熙望着被火光包围的府邸皱紧了眉头,看着火焰后面苏小梧纤瘦的身影,她握着剑的手在颤抖,剑刃发出嗡嗡的轰鸣。咸熙心头一紧,难道她是要自尽不成!
“苏苏!”咸熙紧了紧拳头,朝她走过去,声音穿过噼里啪啦的干柴爆破声落在苏小梧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