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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这是燕王爷的承诺。”项赟单膝跪在大殿上,将一纸诺言奉于殿前。
“没什么事你先下去吧。”君天临接过那张信笺吩咐项赟说。
“皇上,卑职在宫门口碰见了韩大人,未向皇上禀报,就私自带他一起进来了。”项赟抬头看了君天临一眼,一咬牙双手抱拳郑重道。
“好久不见,陛下。”韩子翎握着一把折扇跨进殿门,看着君天临笑了笑。
“子翎?”韩子翎背着光,君天临眯着眼睛也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他愣了一会儿,等他走近了,才略微迟疑地开了口,“好久不见。”
“没想到,我出去一趟,这无终国竟成了这副模样,国不国,家不家。”韩子翎摊摊手,转身扫了一眼空荡荡的大殿,挑着眉哂笑一声。
“一走这么久,去哪儿了?”君天临看着他微微一笑,避开了韩子翎尴尬的话题。
“也没去哪儿,家姐心情不好,我便带她随处走了走,散散心。”韩子翎耸了耸肩,并不打算告诉君天临自己的确切行踪。
“是朕对不起葶儿。”君天临心口抽了一下,自责道。
“家姐如今很好。”韩子翎一挑眉毛略微上调,不赞同地摇了摇头,好意解释道,“倒是陛下,你真的打算放弃无终国?”
“这是燕龙宇写下的承诺。”君天临扬了扬手里的纸笺,接着对韩子翎说,“不过是换了个皇帝,百姓依旧能安居乐业,没什么不好。”
“那,陛下可想过自己的结局?”韩子翎负手而立,下巴微抬,看着君天临轻笑一声,“亡国之君的下场,陛下知道吗?”
“左右不过一个死字。”君天临毫不在意地笑了笑。
“那历史呢?陛下会背上千古的骂名。”韩子翎倒是没想到君天临能做到如此地步,一直以来,在他心目中,君天临都是刚愎自用,自私无礼的。
“历来,亡国之君总要背上一些欲加之罪,到了现在,朕已经不在乎了。”君天临轻笑,“倒是你,韩家是大家,即便换了帝王,一样可以为新君效力。”
“陛下既然已经有了决定,我作为外人也不便多言,陛下也不必为韩家的未来担心,子翎虽不才,但还是能保住韩家的。”韩子翎说。
“是啊,是朕多虑了,子翎是状元及第,若是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岂不污了盛名。”君天临低头暗笑一声,有些失落。
“陛下保重。”韩子翎深吸了一口气,躬身朝君天临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子翎,告退。”
韩子翎走出大殿,站在阳光下,抬头望着湛蓝的天空,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好像失去了什么。君天临的结局他早已预见,或者说,这样的结局也有他的一份功劳。
“韩大人。”慕色远远看到韩子翎,迎上前来与他打招呼。
“嗯,”韩子翎看着他脸上的纱布,眉尖微蹙,“你不躺着养伤,怎么来这里了?”
“慕色伤的是脸,又不是断手断脚,这点路还是能走的。”慕色越过韩子翎望着大殿朱红色的门,“我来与他道别。”
“你也要走?”韩子翎望着慕色一派淡然的表情微愣了一下,他以为最后陪在君天临的只会是慕色,没想到现在他也要走了。
“我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慕色转身忘了一眼周围殿宇,怅然道,“在这里住了这么久,突然要离开,还真有些舍不得。”
“离开这里,你打算去哪儿?”
“走哪儿算哪儿吧,没了这张脸,反而更好过活。”慕色深吸了一口气,满不在乎道,说完径直绕过韩子翎往大殿走。
“若是无处可去,来韩府找我。”
“多谢。”慕色朝他摆摆手,抬脚进了大殿。
“朕都听见了。”君天临说,“趁现在还能走,走吧。”
“皇上,”慕色咬了咬嘴唇,走到君天临面前屈膝跪下,“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朕,走吧,离开这里。”君天临撇开脸不去看慕色,声音略有些沙哑。
慕色给君天临磕了两个头,撑着地面慢慢站起来,转身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你为什么不走?”君天临看了一眼从殿后走进来,在他脚边台阶坐下的明冬,轻声询问道。
“我陪你。”明冬扭过头朝他勾唇一笑,满身酒气,笑容灿然道。
“其实你什么都明白,对吗?”明冬蜷着双腿,头枕在胳膊上,慢慢道,“那个皇帝是真的傻呢。”
“所有人都觉得朕这个皇帝是天下最傻的傻瓜。”君天临轻笑道。
“事实上,你比任何人都精。”明冬抽出一只手指了指君天临。
“你说什么?”君天临眯了眯眼睛,冷着脸道。
“你比任何人都精,老妖精!”明冬被他突然的帝王之气震得愣了一下,缓了下咧嘴一笑,继续道。
“哈,是,朕什么都知道,却什么也不说。”君天临看着明冬毫不畏惧的脸,大笑一声,点了点头。
“你知道我是谁吗?”明冬手指着自己,看着君天临一本正经道。
“你是朕的妃子。”
“我才不是你的妃子,我是夜莺。”明冬扁着嘴对君天临的回答很不满意,“夜莺你知道吗?”
“夜莺?”君天临看着明冬少有的不理智的可爱模样,笑了笑,“你是说,那种夜里唱歌的鸟儿?”
“才不是!”明冬从台阶上爬起来,胳膊支着君天临面前的几案,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支着君天临道,“我是人!”
“你不是说,你是夜莺?”君天临笑道。
“对啊,”明冬一歪头看着他眨了眨眼睛,“是夜莺,也是人。”她突然垮下脸来,有些凄然,“不过,夜莺已经是过去式了,他不要我了。”
“他?你的心上人?”君天临有意拿她打趣,捻着一只酒杯递给她。
“嗯。”明冬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不。”
“你醉了。”君天临摸了摸明冬的发,眸中带着宠溺,“睡一会儿。”
“殿主。”明冬身体一软伏在君天临腿上,双眼紧闭,眼泪溢出眼眶。
“殿主?南月殿。”君天临扶着明冬的身体,轻叹了一口气,“夜莺门,夜莺门的人还真多啊。”
“皇上。晋国来使求见。”项赟进门禀报。
“来得到快,朕以为他们还要再等一会儿。”君天临唇角一勾,弯腰将明冬揽在怀里,“让他进来吧。”
“是。”项赟虽然不太明白君天临话中的深意,还是遵旨走出了房门。
“章诺拜见无终皇帝。”进门的人身长八尺,一身银色甲胄,脖子距离动脉一指的位置有一道一指宽,三指长的疤。
“免礼。”君天临一手揽着明冬,一手微微抬起朝他扬了扬手,“昀夕公子有何事要你传与朕?莫不是打算退兵?”
“无终皇帝至今未曾给我晋国一个说法,这样毫无诚意就想让我晋国退兵,简直是痴心妄想。”章诺哂笑一声,歪头看着君天临颇觉好笑。
“那阁下前来所为何事?”君天临挑了挑眉,不急不躁道。
“听闻无终皇帝已将京都让于燕国,可有此事?”
“这事儿?燕王爷却是写了一张承诺书,只要朕放弃抵抗,他就放弃武力,无终百姓将得到与燕国百姓同样的待遇。但本王尚在犹豫之中,毕竟如今的无终已是弹丸之地,若想生存下去,必须站对队伍。”
“燕龙宇嗜杀,世人皆知,一纸承诺,并不能改变人之本性,无终皇帝不怕吃亏?”
“朕可否问一句,章将军脖子上的伤从何而来?”
“它来自战场。”
“五十步笑百步,章将军既然也是军人,当知战场上的事有多少是不得已而为之。”燕龙宇说。
“如此说来,无终皇帝心中已有定论?”
“朕求的不过是一安定,就看燕晋两国谁能给了。”
“你想看燕晋两国内讧?”
“为了一个无终邑,燕晋两国有必要内讧吗?朕竟不知道燕晋联盟的小船是说翻就翻呐!”
“无终皇帝,章诺若在此时杀了你,这无终国当属于谁?”
“你有百步穿杨,朕也有铜墙铁壁,若是没有一点准备,朕会让你这般进殿吗?”说着,齐刷刷的一排禁卫军涌进了大殿,将章诺团团围住。
“您有什么打算?”
“你们能者居之,但前提是不能伤害任何一个无辜百姓。”君天临将自己的底线亮了出来,表示了自己的诚意,无终国是守不住了,能争取一点儿是一点儿。
“好,在下告辞。”章诺得了准信儿,转身离开了大殿。
“皇上高明,如此以来,燕晋两国必然会出现内讧,这样就给我们带来了喘息的机会,只要方法运用得当,我们就可以翻盘。”项赟送走章诺,回头对君天临说。
“我们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想要翻盘,难。”看项赟如此兴致勃勃,君天临实事求是道,“无终国的灭亡,只是时间问题。”
“……”项赟对君天临的回答很不甘心,想到探子回报的一幕,“刚才,燕龙宇已经离开了营地。”
“哦?”君天临有些诧异,“这个时候离开无意于自断生路,他去哪儿了?”
“看方向是乐游山庄。”项赟说。
“既然他找死,那我们就成全他。”君天临眼睛一眯,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