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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的春节, 唐飞羽兴致高昂了不少。他打算与虞栎一同过岁除夜,早早就开始准备张灯结彩的物件与岁除菜品。
除了虞栎爱吃的肘花、酱鸭,还有他自己喜欢的酸菜鱼,再上一道主菜卤羊肉, 零零碎碎点缀些小菜拼盘解腻,酸辣甜咸什么口味都有。
虽然菜色看起来丰富,实际上分量不大。虞栎也不是个爱铺张浪费的人,唐飞羽算着人头数做,余下的肉菜都是给下仆们作犒赏的。
两人吃完饭,喝了点唐飞羽酿的梅子酒解腻。
这果酒入口温柔, 半点尝不出辛辣味道, 梅子的清润与醇酒的醉香交融合一,总叫人忍不住想多抿几口。
虞栎不自觉喝得有点多,恍然察觉到这酒似乎后劲很足。便不敢再贪杯, 放下酒樽说:“你莫不是又想灌醉我?”
唐飞羽斜睨着他, 眉目间顾盼生辉, 他晃了晃手中的酒樽:“我喝得可不比琅桓少。”
虞栎并不想承认自己酒量比他差,但一回想起从前与唐飞羽喝醉时自己犯的傻事,就坚定地拒绝了美酒的诱惑。
唐飞羽似乎知道他想着什么,偏偏不愿放过他,咧着牙露出一个堪称邪恶的笑容:“琅桓,你可还记得这个?当初你叫我读了一晚上, 读得我唇干舌燥, 不如今日你也为我读一遍?”
他左手不知从何处掏出来一卷书册, 上面的字迹他再熟悉不过了。
这正是当年他心慕唐飞羽时,心绪纷繁混乱之下默写出来的《诗》,那年他喝得乱了神智,竟然硬逼着唐飞羽去念这卷书。
当时他怎么想的来着?他自欺欺人地听着唐飞羽对他念情话,便真以为他们两情相悦了。
于是等他清醒过来,只觉得懊恼不已。没想到现如今他们真的互通心意之后,唐飞羽竟然又捉着这件事情来膈应他!
虞栎暗自磨了磨牙:“很好,唐十二,你倒是学会奚落我了。”
他夺过那卷诗经,直接将其抛去角落里,起身欺近唐飞羽:“如此良辰佳节,做什么不好偏偏要念诗?”
他朝着唐飞羽俯下身,一手托着他的后颈迫使他仰头,一手捏住了他精瘦的腰身,半掐弄半揉搓地在他身上兴风作浪。
唐飞羽凝视着虞栎的眼,总觉得他要溺死在那一汪深潭中。
何其所幸?叫他回转千年遇见这样一个人?
两人唇枪舌战追逐半晌,直到面色比醉酒还晕红,才勉强分开。唐飞羽枕在虞栎腿上,头冠早就被他解了,黑白斑驳的发丝被虞栎用手指缠绕把玩,发梢凉得他有些心疼。
“十二。”
“嗯?”
“你究竟能活多久?”
唐飞羽侧过脸奇怪地问:“生老病死上天注定,我怎知我能活多久?”
虞栎见他不似作伪的神情,不知为何暗自松了口气。
“你为何问这个?”
虞栎并不想回答。
唐飞羽脑袋使劲往里蹭了蹭,蹭得他倒吸凉气:“说啊,别问一半又憋回去,难不难受?”
难受极了。
虞栎按住那颗作乱的头颅,缓缓说道:“我只是忧心罢了。
“若你活得长久,那是最好不过。怕就怕你因为某些原因失了寿命,叫我如何独活?”
这惯会多愁善感的古人,却叫唐飞羽心肝儿都颤了起来。
他将虞栎的手抓起来,十指交缠:“你且定心,若你活着,我定然不会早你半步而去。”
说着他听见城内子时三更的铜鼓声敲响了,坐起来笑道:“一年又过了,我带你去看有意思的东西。”
“别犯宵禁。”今日又不是正月十五。
虞栎刚要制止他,就被唐飞羽风风火火地拽出正堂,此时下人们早已被他遣去歇息了,堂前院子里空空落落,只有檐下挂着两个烛火明灭的灯笼。
唐飞羽站在院中,夜风拂动他的头发,无月之夜里,只有屋内灯火映照出来,隐隐约约可以看到院中人闪烁着光的眼。
“你背过身,闭上眼。”唐飞羽对他说。
“……闹什么?”虞栎见他外衣也不披,冻得瑟瑟发抖的样子,皱眉道。
“诶,就一会儿。”
虞栎无奈地照做,就听身后传来一阵奇异的噼啪声。
他扭头,就见唐飞羽站在一堆四处飞溅的火花里朝着他笑。
“琅桓,祝你岁岁长乐。”
虞栎瞳孔骤然放大,飞身冲过去猛地扯着他的手往外拖,直到离开那些焰火的范围才怒瞪着唐飞羽:“唐十二,你竟然敢玩火?!”
“……”
他这辈子都不会给这人炸真橙之心了,绝不。
·
天气稍稍回暖之后,唐飞羽的织棉坊和造纸坊都正常开工了。去岁的棉花还有很多,这个季节再多做棉被棉袄意义不大,但棉布却是一年四季都顶用的东西。
那几个专事造纸的工匠里,还有虞栎特意派遣给他的家奴,往年在长安时就没少琢磨过如何造纸。
后面跟着虞栎到了北皓,刚来时这边战乱频繁,百废待兴,哪还有什么物资能用来挥霍?
唐飞羽提供的一些后世造纸法虽然细节上有所欠缺,却给了这家奴许多启发。技术改进方法研究了一整年,终于在今年入夏之前做出了第一张质地坚韧、遇墨不散的纸张。
“就叫临霜纸吧!”唐飞羽提议道,几个工匠一合计,纷纷赞同。
往后其他地方的人一听这纸名,就知道来处了,可不得叫他们好好显摆一通?
新的纸张一造出来,虞栎就问他要了一刀去用。唐飞羽还有些心疼:“你府里麻纸那么多,还稀罕这点零头么?”
他还想拿这纸送去官学给他们誊抄书籍用,当时郡文学抱着被烧毁的残卷老泪纵横的样子他还犹然在目。
读书的成本一高,知识便显得弥足珍贵了。
虞栎冷笑:“当初是谁整日从我府上顺手牵羊拿纸去用的?”
唐飞羽自知理亏,被噎得说不出话。
好在掌握了技巧,造纸速度便日渐加快。唐飞羽得了一批纸,拿去以虞栎的名义赠给了官学,还说日后若是官学夫子与学生要买临霜纸,他可以优先供应。
这简直是叫郡文学一群人受宠若惊,朝他行了大礼后又抽时间去虞栎府上登门道谢。
郡文学本就是长安太学的博士,年纪大了便告老还乡回北皓继续教书。他平日里为人低调,但却在长安有着不小的人脉关系,许多当朝官吏都是他教过的学生。
他满心欢喜地给太学里一个当年最喜爱、天资最高的学生写了封信,还附上了一整张崭新的临霜纸,与他说起此事,言辞激烈地表示太学所有藏书都应当被誊抄几份分别藏好,以备不时之需。
朝代更迭、家国兴亡对他们这些饱读史册的人来说,都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了,唯有传承二字才是他们孜孜一生汲汲以求的目标。
感慨万千的老文学没想到,他那天资最高的学生前脚得了信,后脚就把它送到了天子手中。
“又是这唐飞羽?嗯?”天子的语气听不出褒贬,却无端令听者起了一身寒意。
“那便,诏唐飞羽入朝,擢升左尚方,监御器珍宝之事。”
·
唐飞羽并不知道自己被远在长安的九五之尊惦记上了。他忙着给第二批刚出生的马仔找下家。
最合适的自然还是北皓军马场,军马场许多老马都已经不堪重用,骑兵战力已经大大折损了。此时亟需补充新鲜血液。而刘马丞又在他这帮了这么久的忙,自然早就盯上了这一批中原与西域的混血马种。
“这一批存活的幼马数目为三十六,其中十九匹父母皆为良马。”唐飞羽所说的良马则是他带来的马和汗血马种。
这两种马配种繁育的后代明显要比中原马种高大优良,但实际的情况还得等幼马多驯养两年才能知晓。
“话虽如此,良马的价格仍然要比其他幼马贵上三倍,还望刘马丞知悉。但每买一匹幼马,我可以附赠一百斤竹草。倘若日后这些马生病了,我随叫随到,如何?”
唐飞羽开的价不低,父母一方为良马的幼马就已经比一般战马的市价贵了七成。
按理说,刘马丞应当要去请示虞栎才能做决定,刚要离开马场就见一小吏气喘吁吁赶来说:“刘、刘马丞,大王吩咐就按唐大夫提的条件买,无需向他回禀。”
“我这……还没去问大王呢!”刘马丞一头雾水,直到与唐飞羽签了交易,让人带上幼马回马场,才忽然反应过来。
合着大王和唐大夫早就商定好了,他不过是来走形式跑腿的罢了。
刘马丞带回去的这匹幼马在临霜军中引发了小范围的轰动。他们都知道大王的那匹北野,并孟将军日日遛出来显摆的两匹马都是出自唐飞羽马场。
一听到这些自小便骨骼清奇的幼马与它们同出一源,谁能不激动?谁不想领一匹亲手养大,然后一同驰骋沙场、并肩作战?
正适时,虞栎过来朝他们宣布消息,说一月后将在城郊举行军事演武赛,表现优异的兵卒便有获得良马的资格。
本来经过这三四年的休养生息,原本强征来的戍役早就回乡了,留下的临霜军基本上都属于北皓常备军编制里。整日只用训练,每周去城里巡守便无甚大事。许多人性子都有些惫懒耍滑。
而今用这些青壮男人梦寐以求的良马一激励,斗志瞬间就高昂起来,暗自咬牙握拳怎么样也要在这一月内勤学苦练,把状态找回来。
唐飞羽倒没想到他偶尔提了一句“若是怕军队战力耗光了,定期让他们实地演练一番不就好了”,虞栎便当真记在了心中。精准抓住部下们的软肋来调动积极性。
这个男人真可怕,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