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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的阳光从茂密树叶间投射而下, 地面印上铜钱大小的粼粼光点,许文静从车里下来走到大厅这段距离后背汗涔涔冒汗,夏装太单薄背后湿了一片。
她忙碌一下午滴水未进, 晚间夜幕降临气温降下来时王鸣盛才露脸,晚宴时分到前厅走了一趟,从他身边走过时没逗留,只对旁边去年招进来的经理嘀咕了两句什么她没听清。
站在钢琴架旁边听钢琴师弹奏了几个音调,王鸣盛一进来自然招惹出话题, 谈不上众星捧月那也是身边围绕是非的人, 听到耳边有女人议论。
“听说王总隐婚有年头了, 怎么也不见生个一儿半女?”
“我倒是听说烟酒都不怎么碰了,大概在备孕。”
“烟酒不碰有两年了,之前我先生跟他一起吃饭就提过两句, 说准备生孩子……就算是备孕孩子也都得会打酱油了。”
许文静抬头正对百合花瓶遮挡视线,她探头探脑走过去细瞧, 什么也没说又走回来。
有人在继续说:“大概有孩子了,就像隐婚一样没对外人宣扬。”
“我倒是听到一些流言蜚语, 传闻王太太不好生养,现在正在美国想办法试管受孕,不过又听说早年在一起的时候吃过几次避孕药, 莫名其妙就对王产生排斥反应,所以试管也不好做, 现在正张罗着找人代孕。”
“那敢情好, 能维持身材还不用遭罪。”
人群中沉寂片刻, 忽而有人说:“我怎么听说是王总单方面想找人代孕只是不敢往家里透露这个想法,害怕老婆知道了胡思乱想……据说老婆是个丁克,且王总有些惧内。”
许文静听到这里撇嘴笑了笑,真假虚实还真是有趣,不管有的没的都能脑补出一场大戏。
她想到这里站起来要走,后堂正好也有人找她询问晚宴细节,她过去时与吴大伟迎面相撞,吴大伟冒冒失失的性子还是如从前无二,瞧见她不急着走,围着她打转。
许文静到这个年纪,男人那点儿心思在她眼中心中就如明镜一样隐藏不住,她低着头不加理会,继续看出库入库货物记录。
他按耐片刻才走过来,主动搭讪:“我听说今年做市场不太景气?”
许文静这才抬眼看向他,“往年也是这样,我都习惯了,公司里都传闻王总故意给我脸色看想撵走我,不过是碍于情面不好张口。越是这个节骨眼我越不能走,走了那些小蹄子就得逞了。”
吴大伟总觉得这句“小蹄子”有点像骂梁瓷,不过人家梁瓷稳坐正宫娘娘除非王鸣盛废了她否则谁都没戏,仔细又一想,许文静这么说也大概是为了膈应他让他不要痴心妄想,毕竟她是跟过王鸣盛的女人,不可能跟他有一腿也更加看不上他。
许文静说完吴大伟再讲不出个子丑寅某,她站在前台签了几个单子若无其事拨弄手机,穿着亮粉色的高跟鞋站了一天有些累,扭身回办公室。
走到拐角拿眼尾往后扫,只见吴大伟目送却不上前跟过来,她停住脚叹一口气继续往深处走,不知怎么就忽地想起一句话。
女人离婚后身边追求的男性不见得会变少,但其中谈情说爱过后愿意结婚值得依附的却不多。明白这个道理你就算真了解了男人。
许文静早年也自恋过几个年头,儿子小的时候害怕委屈他自己又不愁嫁就特别挑剔,总找不到满意的,如今儿子大了满意之人越发不好找。
王鸣盛不知道自己刚走就被人这么编排,否则按照他的性子得一一怼回去,他不喜欢八卦但跟这群娘们的老公都比较熟悉,心里有本账,谁在外面有小三谁在外面花天酒地他都一清二楚。
不过有件事所讲不虚,的确在调养身体备孕,且这个孕备了也有足足两年,其实从跟梁瓷滚床单就不怎么做措施,单从享乐的层面讲他的确有福气。
想到带那个敏感度降低时间久,况且她又不易受孕,还不如一切随缘。
婚后两年婚前两年王鸣盛没少浇灌她,确实就像她之前提过的,身子骨的确是不行。
她这两年忙碌学校的事,以前说想要评副教授职称所以忙,孩子事业两边搞压力太大,年初评上以后没想到更忙,王鸣盛看她那个架势,让她做院长估计都不满足。
他一个人辛勤没用,想提议让她去医院瞧一瞧又怕这话惹她忌讳,只能自个心中隐忍不发。毕竟一开始打了保票不计较以后能不能生孩子,王鸣盛就不想表现的自己很在意,可后来他发现一个事,他要是不在意梁瓷根本就不往这个道儿上走,甚至都不往这个道儿上考虑。
他看明白以后那叫一个胆颤心惊。
王鸣盛的想法很简单,那就是趁着她如今还年轻,自己也年轻气盛精/子质量好,瞧一瞧病生一个,或者试管生一个。
这想法忍了许久,对她这样顺其自然不努力的态度颇有微词,半年前破例喝了点小酒,彼时他为了梁瓷的身子已经戒烟戒酒一年有余。
想到当初心狠烟酒说戒就戒了,故意到她面前邀功,她愣了半晌没明白他的良苦用心,反而只说了一句表扬的话:“你要是想戒我肯定支持你,不过我不能时时刻刻盯着你,你得自己管住自己才行。”
王鸣盛那时眯着眼舔了舔嘴皮子,总想让她问一句为什么以前那么离不开香烟突然就要戒了,可她竟然没深究。
所以小矛盾积累越想越委屈,借着三杯黄汤下肚就想找这人发发脾气,此时王鸣盛坐在副驾驶座位上,吴大伟前头并肩同座帮忙开车,梁瓷独自坐后面打电话,因为是头一年被学校准许亲自带研究生,所以认真负责比往常忙碌,时不时就要叮嘱他们看什么样什么样的论题文献,偶尔还要抽查。
车厢里当时放着音乐本就有些吵闹,恰逢他生日宴梁瓷迟到了半个钟头,让他有些没面子,酒后心烦意乱出门时跟梁瓷拌了两句嘴。
她打完电话王鸣盛忍不住指责了句,无非是不重视他这种话,梁瓷没当回事赶紧道了个歉。
也不知怎地就这么一来二去又拌起嘴,守着吴大伟场面那叫一个尴尬。
王鸣盛咬牙就吼了一句:“你滚下去。”
那么大声音梁瓷当场被吓了一跳,眼眶微微酸涩且很快发红,眼底酝酿着眼泪瞪他。王鸣盛对那晚的印象特别深刻,从后视镜瞧了她一眼心头发虚,在梁瓷摸上车门要下车时他抬脚踢了踢吴大伟那边,“说你呢,吴经理!还不赶紧滚!”
吴大伟以前没怀疑过王鸣盛在家里的地位,就这一次看得透彻无比,什么也没说,低头笑了下只能配合。
车子停在临时停车位,他看见王鸣盛开了车门踉跄着换到后面座位,车声晃了两晃王鸣盛攥着女人的手不知道低语什么,总之脸上是赔笑的表情。
两根烟抽烟吴大伟兜里的香烟没了,枯站着有些没劲,刚犹豫着王鸣盛搞不好要在车里巫山云雨,他不如趁机走开去买包香烟。
那日晚上回去梁瓷不想搭理他就匆匆洗漱了睡觉,王鸣盛借着酒劲装疯卖傻,两手抓紧她的手腕把她按在床边折腾。
梁瓷心里不舒服闭着眼任他行事,完事以后就要狠狠咬他,王鸣盛张开虎口箍住她的下巴提起来亲吻,吻到她上气不接下气。
那晚两人交流到深夜,王鸣盛憋不住就把心中想法说了,没想到她也是通透的人,一没哭二没闹三没跟他计较,过了大概一周就主动跟他去医院。
所以这大半年两人都在往医院里跑,王鸣盛这厢做了身体评估,自然是健康得很,她却不行,归根究底还是遗传了赵女士那点毛病。
近期被各项检查还有营养进补搞得身材微微发福,脸色也不怎么好,双下巴若隐若现,所以床事上就特别懈怠,王鸣盛只要不要求她一年半载都不会主动提。
王鸣盛三五不时向她表态不在意,可她自个就是过不去坎儿,上周听从医生建议他吃了几天素没碰她,刚解禁就忍不住想与她缠绵。
又是嫌她自个身材不如往日好、室内光线太亮要求关灯,又是不喜脱光衣服要穿着裙子来。搞得王鸣盛心中也不怎么舒坦,这两天筋疲力尽对那事越发提不起兴趣。
今晚酒店三周年庆功宴,王鸣盛不宜饮酒也就没多待,走了个过场就回到家中。
刚进门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家中没开空调,他额头顿时冒汗,汗珠就如泪珠子一样顺着鬓角往下滑落。也不知道那老中医医术如何,千叮咛万嘱咐今年夏天不许梁瓷吹空调,她遭罪王鸣盛也不好独自享福,一朝回到解放前的生活,一天到晚吹起小风扇。
王鸣盛看见客厅亮着灯就知道她在,到书房没找到人,只看见电脑开着,桌子上铺着一堆纸,全是英文的东西看不懂,他捡起来掉地上的几张帮她收好,带上房门退出来,想了想往客厅阳台种着花花草草还有个贵妃榻的地方去。
还没走到跟前就看见梁瓷侧着身子睡了,这么热的天腿上还晓得搭夏凉被,上身是件雪白的真丝睡裙,透气性极好,只不过布料过于单薄稍微一出汗就会打湿,贴在身上就像透视装。
这人睡得很香,脸颊白中透着粉红色,两边鬓角的发根湿成一绺一绺,手里握了个市面上十块二十块一把的芭蕉蒲扇。
他轻手轻脚走近蹲下身,怕打搅她顺手把手机调成振动,刚欠了欠身子还没收好手机,她不知做了什么梦微微一抖,手里的扇子就从膝盖上滑下去掉地上。
“啪”一声。
她被惊醒,恍惚睁开眼皮子,看到王鸣盛没反应过来反倒是吓了一下,看清是谁才舒了口气,说话时因为刚醒嗓音带着沙哑:“你什么时候来了?我都没听见动静。”
她说完撑起上身躺平,王鸣盛只说刚到家,看见她睡觉就没喊人,她闭上眼又缓了缓,皱眉说:“这副中药不能喝,喝了总是犯困,是不是加了安神的东西?我在学校都待不下去,提前回来了。”
王鸣盛笑说:“爱睡觉是好事,你前段时间也太不把自己当回事,我早就看不下去想说你了。”
她如今胖了二十多斤,体态丰腴有点儿像哺乳期的妇女,不过以前比较瘦,倒也算不上肥腻,手臂摇着扇子闭目养神,宽敞的袖口往下滑,一直垂到胳膊肘往下。
王鸣盛瞧出她睡裙里面没穿罩子,某个地方白生生一片,聚集在一点儿嫣红,影影绰绰在他眼前荡漾。
王鸣盛想了想日子,正好是危险期,他积攒了那么久的精华就该这几天滋润她。
想到这喉结上下翻动,眼眸也变得幽深,询问了句:“肚子饿了吗?饿得话我带你去吃点什么?”
梁瓷摇头打了个哈欠,“刚睡醒还不饿,待会儿再说吧。”
王鸣盛情不自禁舔了舔嘴唇,“要不去洗澡?瞧你头发都湿透了?”
她用力摇了几下扇子,侧头看见他脸颊上有汗珠,扇子送过来又对他扇了两下,“你去客房吹空调吧,我不是小孩子不会计较,别跟着我一起受罪了。”
王鸣盛低头看着她,“什么屁话。”
他接过扇子放到一边花架子上,右手搭上她的肩膀,左手勾住她的腿窝,一用力就连人带毯子把她抱起来往房间带。
梁瓷被迫勾住他的脖子,拿眼神去询问他想做什么。
王鸣盛说:“去洗澡,我们来个鸳鸯浴。”
梁瓷知道他憋屈了几日肯定得趁着洗澡做出来,心头有些排斥,嘀咕着:“我不想,那么热的天我什么兴致都没有……”
王鸣盛不理她直接甩下夏凉被脱了鞋光着脚进浴室,抬脚把门关上,“所以才说洗澡,洗澡的时候不怕热。”
梁瓷垂着眼皮子热情不大,他低头凑近她耳朵哄了又哄,把医生搬出来她才勉强答应。
王鸣盛把自个脱了却让她穿着真丝睡衣,抱着人直接打开花洒喷她,这衣服湿透了景致比刚才更好,他隔着衣服埋头于刚才晃他眼的地方。
对她了若指掌三两下就让嘴硬说不要的人翻供,他刚才出去了一趟身上出汗且有风尘,但箭在弦上由不得他,只好偷懒拿过喷头,将就着只洗了洗那处就把人抱起,来了一场深深浅浅的试探。
曲终人未散,梁瓷摊在墙边有气无力看他,王鸣盛双手扶着墙俯视她,半晌才笑着捏了捏她的下巴,“早晚他妈的死你手上。”
她头顶便是刚才逞凶作恶欺负,只不过这会儿消停泄劲的东西,撇开眼说:“得了便宜卖乖。”
王鸣盛失笑一阵,休息好才弯腰把人带起来,她抱住他闭上眼,两人打上沐浴露简单冲洗。
休息时他拿起一个枕头要她垫腰,梁瓷沉默了会儿又抽出来,王鸣盛也不见生气,笑问她这样是不是不舒服了,梁瓷低下头:“你这样让我好害怕。”
王鸣盛一时没听清,凑近又问:“你说什么?”
梁瓷没重复这个问题,只问出心中最在意之处:“万一怀不上,试管也不行怎么办?”
他当即坐起来叹了口气,拉住她的双手思忖片刻:“你不要这么大的压力,这不是先试一试,如果真不行就算了。”
他拿眼睛扑捉着她的情绪,梁瓷的想法难以捉摸,他忍不住搓了一把脸,“这样你看成不成,你随时可以喊停,你如果说做这些让你觉得委屈,那咱们就打今天起不做。”
梁瓷抬起头看他一眼又挪开,其实她对孩子也有期待,容曼结婚比她晚,生育比她早,起初看着孩子挺丑她还没觉得怎么,最近两个月真是越长越漂亮,实在让人羡慕。
她嘴上说着无所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但就像王鸣盛所说,这是个开花结果的过程,人生缺少这样一道程序就会缺少很多乐趣。无论是男孩女孩,她都想生一个,相信王鸣盛也是如此。
“我没觉得委屈,至少暂时没有,既然那个中医说喝中药先调养,那就先调养着。”
王鸣盛暗地里悄悄松了口气,他眼下还是想先调养,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带她去尝试试管那样遭罪的事情。
相比较而言,夏天不吹空调不吃冷饮、隔两日就得吃中药并没有多辛苦。
前些日子赵女士来这边看梁瓷,大包小包拿了不少,讲到怀梁瓷的时候忍不住对王鸣盛也透露了一些,说那时候确实也吃过中药,怀着梁瓷的时候身体弱一直到六个月都在中药进补,所以尽管她吃不下饭,但梁瓷出生时斤两却不小。
王鸣盛一听更加燃起希望,孩子于他志在必得。
他如今也比较克制,每月纠缠梁瓷的时间也开始规律化,危险期最高时来两次,月末月初忍不住顶多再一次,别得时候修养生息。
这方法还是梁瓷听李容曼提了一耳朵,她说用软件计算后发现那个的次数太多就算是危险期做几率也会大大降低。
总之怀孕这事因人而异,急不得。
梁瓷也没继续休息,换了一身出门的衣服,两人一前一后要出门,她在门口的穿衣镜前照了照,叹息一句:“我觉得自己胖了不止两圈。”
王鸣盛安慰她:“以后再瘦回来,就这样也行,反正你骨架小,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梁瓷从镜子里审视他,“你讲实话,那个的时候是不是觉得我就是一团摸不到骨头的肉。”
王鸣盛噗嗤笑出声,半晌才收住笑容,弯下腰边穿鞋子边说:“总之比以前舒服。”
他斟酌着继续说:“有些阅历的男人大多不喜欢骨感的女人。”
她手上动作顿了顿,侧过去头打量他,看着他脸上的神色说:“既然你把大多数男人拉下水,我勉强相信你吧。”
“真是这么样,”他走过来贴着她轻飘飘说了一句,“晚上还穿那件睡衣,我喜欢。”
梁瓷下一秒回想到被他隔着衣服咬,画面感出奇的强,顿时觉得脸有些发热,不是羞涩那种,她觉得自个真是越来越有成熟女人的韵味,对那事越发会享受。
不过王鸣盛近期倒是克制多了,也不晓得是不是开始走下坡路。她起初不太适应,隔两日就约摸他也差不多该想了,回来再疲倦也总要把自个从里到外清洗干净。
不过连续被旷了几次,梁瓷也就懈怠了,总想着是因为自己身材不如以前,跟他结婚也久了,他腻味了,新鲜劲也过了,自己就像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可你说他对自己没兴致,每个月为数不多的那几次却依旧是山崩海啸又急切又强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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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跟王鸣盛结婚以后,他妈妈越发闹腾不起来,眼下虽然嘴上不待见梁瓷,但毕竟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所以没等梁瓷说什么主动包揽过去煮中药的工作。
本来中医院拿了药可以煎好封袋不需要自己煎药,梁瓷只吃了半个疗程被她知晓情绪很激动,直说那样子药效不好。
特地买了砂锅伺候她,这药一煮就是三四个小时老太太也不嫌麻烦,每日煎一下午,到了晚上打电话让王鸣盛去拿药,搞得梁瓷惊讶又受宠若惊,说这老太太不好,在这事上又做得不可挑剔。
王鸣盛对这事很无所谓,还劝解她压力不要太大,老太太做这些无非都是为了他为了孙子。
梁瓷也不是那种心肠很硬的人,母亲节的时候就给老太太和赵女士一人买了一大束鲜花,可惜买东西没买到点子上,梁瓷跟老太太消费观念不同,她知道了价格还把梁瓷数落一通,说买那个还不如给她买一身衣服,实在太贵,不实在。
梁瓷:“……”
王鸣盛听完哈哈大笑,抚着下巴沉吟不语,而后才说以后这样的节日不用麻烦,老太太向来不过这种节日,又建议她以后简单粗暴,直接扔钱了事。
这日王鸣盛有事没回来,老太太亲自打车过来送药,进门看见梁瓷停顿片刻,心想这姑娘一胖倒是让她这老太婆看上眼了,以前怎么看怎么干巴。
她进厨房刷好碗倒了药,端出来伺候梁瓷喝下,梁瓷跟她生分,坐了坐也不知道说什么,气氛低沉又尴尬。
老太太端着手看她一滴不剩喝完才说话:“你今天下班挺早。”
“暑假期间事情少,正好有一星期左右的假期。”
“我有个侄子家的孩子今年考大学,有些事……他想……”
梁瓷慢悠悠眨了眨眼,“成绩出了没?”
老太太没想到她步入主题愣了下:“我不清楚。”
梁瓷垂下眼说:“是问我关于报考专业和选择学校的事?”
“……考得不好,可能是想咱们家提携提携,听说你刚升了大学副教授就打电话给我问问有什么办法,你看看能帮就帮,不能帮就算了……别对你工作有影响。”
梁瓷低头抿了口水,幸好门外传来声响,王鸣盛拿着个什么东西进来,看见老太太愣了下,笑问:“还没走啊?”
老太太有些不高兴,说话语气仍旧软绵绵的:“想撵我走啊?”
王鸣盛嘴角荡漾着微笑,摇头说:“不敢不敢。”
看见桌子上的空碗才放心,挑了挑眉把外套脱下,“这边是不是比较热?”
“有点热。”
“我都习惯了。”
老太太也没搪塞,继续刚才的话题,前因后果又说了一遍继续看向梁瓷,王鸣盛低头剥了一颗糖塞到自个嘴里,嚼了两下觉得味道怪就吐了,漫不经心说:“你不用问她,问我就行了。”
老太太说:“你又不是老师。”
王鸣盛笑:“就是老师才束手束脚不方便办事,你这个我稍微懂一些,你不如找我。”
梁瓷低笑着说:“是这样,妈。读研的时候我可能帮上忙——”
王鸣盛碰了她一下,垂着眼皮子继续剥糖块,梁瓷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万一读研的时候再找过来也是麻烦,没有万全把握不好给保证,话到这里戛然而止,清了清嗓子抿唇不语。
老太太就算不够聪明到了这个岁数也什么都明白,她本来也是随便一问,侄子算是远房侄子,侄子的孩子那就更远了。
后两日老太太照例亲自来送药,梁瓷在家休息这几天比过去两年见得次数都多,梁瓷觉得奇怪就趁晚上追问王鸣盛缘由。
果不其然,王鸣盛觉得梁瓷没人照顾要找保姆伺候,老太太听王琪说了这事面子上过不去就来了。
毕竟这辈子还指望王鸣盛这个儿子,以前对梁瓷再有意见如今也是自己儿媳,有意见也得收住。
不过梁瓷有些别扭,对王鸣盛笑说:“你妈妈最近对人太热情,我有些不太适应。”
王鸣盛手里端着姜糖水,这两日梁瓷小腹有些不舒服,去医院看医生把了半天脉什么也没说,只让梁瓷回去多喝姜糖水。
所以老太太每日又开始给梁瓷煮姜糖水,姜放太多着实辣嗓子,她勉强喝了两口最后都交给王鸣盛,让他喝了大半碗。
他端着碗哄她:“再喝两口,专门给你煮的,不能都进我的肚子。”
这两日梁瓷跟王鸣盛住老太太那里,庆老太太六十六大寿,买礼物时梁瓷说什么也不敢再出主意,一切全让王鸣盛去办,大不了她出钱。
不是她嘴巴矫情,实在是吃不惯他们家的菜,口味独特,吃进肚子里整个身子都是冷的,只有一瓷碗啤酒鸭对她胃口,特别辣,汤汁特别浓郁,梁瓷已经很久没吃这么重口味的菜,最近一直吃清淡的东西嘴巴差点失去味觉。
她在一桌子菜上都没胃口,只爱吃啤酒鸭,旁的菜一筷子没吃,单单啃了一堆啤酒鸭骨头,啃完骨头又馋那点浓郁的骨头汤,忍不住拿着瓷勺喝了好几口。
王鸣盛家里有些封建,男一桌女一桌,男桌喝酒女桌喝果汁,他中途出来拿酒看见梁瓷端坐在那认真啃鸭肉,噙着笑贴近她,“别喝那么多汤,太辣。”
她放下勺子意犹未尽擦了擦嘴唇,“谁做的这道菜,手艺这么好。”
“王琪。”
“好新鲜。”
“刚宰杀的活鸭子。”
王琪听见他们对话走过来坐下,绘声绘色说:“对,我刚宰杀的鸭子,把头剁了时候鲜血往外冒,喷出半米高,无头的鸭子摇摇晃晃半天也没死。”
梁瓷以前听说杀鸭子的方法比较奇特,听她这么一讲心里顿时不舒服,脑海中浮现出血腥画面,真是又残忍又恐怖,再看鸭肉就想吐。
当即捂着嘴干呕了一声,王琪被吓一跳,忙询问她怎么回事,梁瓷想说话紧接着又是第二阵干呕,她扭身朝卫生间跑。
王琪心里咯噔一下,回身看王鸣盛,眨着眼想了想,欢喜且悄悄说:“不会是怀孕了吧?”
王鸣盛眼前一亮,赶紧搁下一箱酒追过去,梁瓷刚吃的东西还没来得及消化便一股脑吐出来,嗓子眼火辣辣难受,眼眶也红肿一片。
王鸣盛拍了拍她的背,递过来温水:“先漱口,下午去医院做检查。”
梁瓷眼皮子微微泛红,“没事,就是胃里不舒服。”
王鸣盛刚想说什么老太太听到王琪说梁瓷刚才吐了,赶忙也过来,这要是怀了,她对梁瓷百依百顺当祖宗伺候都愿意。
看见王鸣盛在门口拉了他一把,低声问:“例假什么时候来的?”
“她一向不准。”
“那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带她去医院做检查。”
“先等你点了蜡烛吃了蛋糕我们再去。”
老太太喜笑颜开,嫌他怠慢梁瓷还生气地拍了他一把,命令他立刻马上就得去,来了再吃蛋糕也不迟。
一时间梁瓷成为众星捧月的重要人物,王琪分析给她听:“你之前不能吃辣,突然就喜欢吃啤酒鸭,我放了很多辣椒的……你刚才那么吐明显就是孕吐,肯定是这样没错。”
梁瓷本来就没什么经验,听这么一分析觉得自己真是大意,又想真是上天眷顾。顿时热泪盈眶垂头不语。
王鸣盛碰了酒嘴上都是酒气,拿着外套拉她出来,还没上车就转过身捧着她的脑袋亲吻,鼻尖儿碰了碰她的鼻尖儿,虽然没说什么却胜过千言万语。
梁瓷被弄得有些尴尬,推开他提醒这是大庭广众之下,有损形象。
恰好身边还就两个孩童在玩耍,视线盯着他们一直看,也不知道看不看得懂,梁瓷被看了个大红脸。
两人打车去医院做检查,运气比较好四点多就可以出结果,等待这会儿家里打了几通电话询问结果,她看着王鸣盛惴惴不安。
梁瓷觉得自己不可能任何事都求什么得什么,她如果只是寻常的呕吐,在老太太今天大寿的时候被莫名其妙闹成乌龙怎么下得去台。
她的第六感一直告诉她事情不妙,她心里希望是大家想得那样,但又觉得自己没那么幸运。
王鸣盛先去拿的检查单,她腿软无力站不起来,枯坐了会儿才看见他出来,手里捏着单子冲她走来,表情说不上开心也说不上不开心。
她伸手要去夺化验单王鸣盛躲了一下不给她看,柔声说:“能自个走吗?不能走我抱你出去。”
梁瓷转着瞳孔紧张万分地看他,“怎样?”
顿时从王鸣盛脸上看出一丝破绽,紧接着他就说:“没事,咱还年轻……以后少吃辣,刺激肠胃。”
梁瓷瞬间红了眼眶,呆愣许久才低下头,想了想慢慢站起来用力夺走化验单,看清楚上面写的字只觉得空气稀薄呼吸不畅,胸口剧烈起伏了两下,眼前一黑直接软下去。
让王鸣盛淬不及防。
再醒来嘴里都是药水味,空气中也都是消毒水味道,不用睁开眼看也知道自己在那,她有些排斥,动了动眼皮子,先长舒一口气。
“醒了?”
她偏过去头不语。
“别乱动,打着点滴呢。”
她沉默了会儿,眼眶突然就湿润了,哑然道:“对不起……我好不争气。”
说完泪珠子顺着鬓角滚落下来,她抿紧唇低声哭泣,察觉到干裂的嘴皮子传来的撕裂痛,带着腥味。
王鸣盛掏着兜叹了口气,走过来,走到她床头俯视她,抬手抹去她的眼泪,“你看看你,怎么就这么输不起,我说了,咱们还年轻。”
梁瓷带着哭腔说:“可让大家空欢喜一场,让你也空欢喜一场,我也空欢喜一场,闹这么大乌龙……”
他说:“你在意那么多干嘛,你吧,就是脸皮薄,这有什么。生孩子本来就是你跟我的事,我不生气就行。”
梁瓷闭着眼不说话,睫毛湿漉漉的,眼泪不断。
他看了一会儿,咬牙说:“算了,不生了,我看你这个样觉得我这人真他妈畜牲。本来说好随缘的,现在又在这难为你。”
梁瓷边哭边摇头,半天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他抬手把人抱起来,迭声说:“不生了不生了,赶明儿领养一个。”
梁瓷推开他,“再试试试管吧。”
王鸣盛沉默了会儿没答应,沉吟片刻才说:“那也得调养身子。我以为你胖了身子骨就比以前好了,没想到还是那样,更糟糕的是,以前你突然晕倒怎么都扶得住,现在竟然扶不住,还被砸了一下。”
“……”她本来很伤心,被最后一句话逗得破涕为笑,皱了几下眉头才说,“之前问你是不是嫌我胖你还不承认,现在说漏嘴了吧!”
王鸣盛摇头说:“没有没有,还不是看你这样才故意逗你。”
梁瓷才哭了没多大会儿眼眶已经红肿不堪,仰头看他,“老太太那边……”
“放心吧,你谁也别问别关心,顾好你自己就成了。”
梁瓷枕着医院白底蓝色竖条纹的枕头,侧身子一瞬不瞬地看他。
半晌眨了眨眼,又落下两滴眼泪。
王鸣盛晚上带她回了自己家,天色已晚两人都是一身疲倦,甚至可以说心力交瘁,两人洗漱也免了,并肩躺着沉默无言,梁瓷侧头看了看他。
忽然说:“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我这边一堆麻烦事,你要是提离婚我也是理解你的。”
王鸣盛像是听了什么搞笑至极的话,失笑两声摇了摇头,“这才哪到哪,你这样轻言放弃的人是怎么读到博士又混了个副教授职称?这么经不住事。”
梁瓷探过去手摸索到他的手腕,被他一把扣紧,她说:“你们家吃个饭都要男女分桌,我怕你肩上压力太大。”
王鸣盛哼哼笑两声:“他们没什么文化水平,如果不是房子被开发也成不了市里人,一辈子都这么过来的,你能怎么办。”
他舒了口气,漫不尽心继续说:“其实孩子吧……”他砸吧着嘴思考,“有没有都行,以后他们长大了总得滚蛋,到最后还不是咱俩孤独终老……这么着吧,看你今天伤心成那样我就体谅你一次,准许你先死我再死。”
梁瓷眼眶微微酸涩,“你真这么想?”
“啊,不然呢。”
“那就好。”
这夜就着月色聊到深夜,梁瓷昏昏欲睡时被他碰了碰,他有些不满意,“刚才我困的时候你不困,这会儿我不困了你又要睡觉?”
“……我真睁不开眼……”她口吃有些不清,没洗澡室内又热,全身汗涔涔难受。
翻了个身背对他,下一秒就觉得滚烫火炉贴了过来,燎着她整个背,这人把她强拉起来,提着她的下巴眯起眼不满:“你困就给我坐起来,我还没聊尽兴。”
她揉了揉太阳穴,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缝,上下眼皮子打架一番又闭上,整个身子往后倒。
他歪着头笑了笑,心想我还没招数收拾你?当即褪她的衣服,纤细的双臂放到头顶固定住,居高临下说:“你睡吧,你睡了我就女干尸。”
梁瓷困的神智全无,只觉得他在耳边说了什么,赶紧敷衍着点了点头。
进行到某处她忽然皱着眉抽冷气,闷哼了几声已经来不及撤退,困意越跑越远,神智又被弄得支离破碎。
这夜王鸣盛也没再顾及什么安全期危险期,一股脑全浇灌她。
温柔又带着凶狠,末了套上那身睡衣又折腾了一回,梁瓷闷闷地想,如果他身下的女人换成别人,这么个法子肯定得生了十个八个孩子了。
从前不怀孕都说女人肚子不争气她还觉得这是对女性的压迫,如今却觉得自己肚子可真不争气。
第二年的夏天,王鸣盛那个风流多情的父亲突然就过世了,听小情人说前一日两人还一同去了菜市场,晚上回来小情人家中有事就回去了一趟,留下公公自己在家,没想到清早小情人回来就发现人已经不行。
大概是凌晨一两点突发心脏病。
王鸣盛虽然嘴上跟父亲不亲近,但到底是生他养他的人,凶神恶煞地把小情人赶出家门,收回了房子变卖。
老太太哭了两晚,骂这老爷子该死,早就应该死了,又说他如果是个好东西,起码有她这个老太婆照顾也不会突发心脏病没人送医院。
王鸣盛听罢心里更不舒坦,没几日就去外地出差,听说要待半个多月。
梁瓷学校这边本来有个交流会要参加,吴大伟打电话偷偷告诉她王鸣盛心情不好,晚上一个人在酒店经常偷偷哭,为了那个老父亲。
梁瓷听罢呆愣许久,她没想到王鸣盛对这个花天酒地的父亲还有那么深厚的感情,知道这事的那个夜晚她躺在床上辗转反则无法入眠。
第二天一早就给学校请了假,梁瓷在电话里对赵女士说:“我挺担心他,他这样我还是头次见。”
赵女士叹息一句:“毕竟是自己亲爸,打断骨头连着筋……你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梁瓷打电话时正在高铁上,她还是头次在王鸣盛出差的时候去探望他,这一年王鸣盛出差比较频繁。
下午碰到面她更吃惊,大概是头一次见这男人如此憔悴,他解释因为太忙,梁瓷笑了笑没拆穿他。
梁瓷在那两晚,王鸣盛空窗了几天晚上热情似火,抱着人扔卫生间洗漱台子上,下面垫着浴室的浴巾。
她身后是镜子,背部贴着不敢往后靠,身前又被他挤压,翻过身时才看清自己的样子,脸颊白皙中透着粉红,好像怕人不知道她正在被男人疼爱一样。
实在让人羞耻。
梁瓷陪了他两晚,从回来没半个月有些反常,早晨或者晚上总想呕吐,她知道自己肠胃不好也就没当回事,该忙什么忙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