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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中悟是昨天上午被绑架的,绑匪似乎对他的生活习惯非常了解,而这位池家小少爷还没有身为重要人物的自觉警惕,他上午出门去吃早茶,没有带保镖,自己开的车。从茶餐厅出来在停车场突然被人用枪抵住腰,“请”上了另一辆车。
从停车场的监控录像来看,绑匪表现的彬彬有礼,就像老朋友上前打招呼,枪是在风衣里,从摄像头的角度没拍出什么异常。池中悟就像在停车场遇到朋友被人请上了车,而绑匪的脸部正面全貌始终没有对着摄像头,似乎对环境很熟悉,车牌号恐怕也不是真的。
如果说是十几年前的香港,表面上治安不错,但黑帮横行,绑票事件时有发生,大多是以私了的方式解决,见报的并不多。但是九七之后尤其是到了现在,经过了几次明里或暗里的重点打击,黑帮恶姓绑架案件已经少得多了,没想到今天又出现了。
没有人知道池中悟去哪里了,都以为他上午有事自己出去了,一直到中午都没去拍卖行。下午池嘉声却接到了孙子打来的电话,池中悟在电话里告诉爷爷,自己被朋友请去做客了,等一会儿将有一个朋友上门谈生意。
在香港打拼了几十年的池嘉声立刻就明白了孙子的意思,知道他是被人绑架了,而且绑匪居然要上门谈条件!他随即吩咐手下的人,下午将有陌生的访客,直接带来见他。
半个小时之后来了一位中年男子,穿着打扮十分得体,就像是来谈生意的一位商界名流,指名要拜访池嘉声。一般情况下没有预约是不可能见着池老爷子的,但保镖检查他没有携带武器之后,直接把他领进了池嘉声的书房,两人在里面谈了大约半个小时。
此人告辞之后,池嘉声把三个儿子全叫去了,开了一次小型的家庭会议。绑匪赫赫有名,代号“仁哥”,在香港做的案子不多,二十年来也不超过两位数,但他下手的对象都是富贵豪门,而且从未失过手。
仁哥不失手的原因也简单,因为他的“信誉”相当好,主要体现在两点。一是从不撕票,只要拿到赎金很痛快的就放人,二是从不宰回头客,只要做过一次案,就承诺绝不会再搔扰同一家的人。他的聪明之处不仅在于此,选择的下手对象几乎都是每一个家族中最看重的人,比如将来大有希望成才、需要重点培养的接班人。
而且这个人的做案手法非常老道,绑走人之后的关押地点非常隐蔽,警方从未查出线索来。他的活动地点并不局限于香港,还包括内地、澳门、菲律宾、越南一带,据说也是个黑帮集团的头目,平时做海上走私的买卖,手下不仅有一伙心狠手辣的马仔,而且拥有枪支武器。
十多年前曾经有几次黑帮火拼,只要是这位仁哥出手,一律完胜。但他在香港并没有什么公开的堂口,前些年的重点打击整顿黑帮势力行动中,警方也根本没有这个人的线索。
到池公馆拜访的是仁哥本人,这是他的一贯风格,也是他震服手下小弟的原因之一,老大居然这么有胆魄。
仁哥和池嘉声谈的内容据说并不复杂,就是告诉对方池中悟在自己手里,赎人的条件是五千万港币加咸池拍卖行展示的那一顶王冠。如果换成别人,池嘉声可能会报警,也可能会动用自己的办法去查出绑匪的底细,但来的人是仁哥,池嘉声早就听说过此人和他的手段,于是就打消了念头,答应了他的条件。
在池家的内部会议上,大儿子池木锴主张报警,这种事情还是信任警方最好,二儿子池木镇则主张报复,池家绝对不能放过仁哥,假如和绑匪妥协,将来后患无穷,池家其他人的安全也得不到保证。他们说话的大意如此,但都强调以池中悟的安全为重,怎么做的前提都是为了中悟着想。
还有一件麻烦事,五千万池家自然拿得出来,但那一顶王冠却不是池家的东西,池木锴与池木镇都提醒老爷子,是不是要和肖常发打声招呼?他们并不清楚游方的事,但是池嘉声却清楚孙子做的局,在牛然淼入股咸池拍卖行之后,曾特意把池中悟叫去问了他的系列策划,也知道第二顶王冠才是肖常发提供的真品。
池嘉声在这种场合也不隐瞒,把实情说了出来。确定无疑的是,假如把王冠交给绑匪,那已经炒的沸沸扬扬的第二场拍卖会就要泡汤了,池中悟所策划的一系列方案也将夭折,定会成为一个笑话。
只有池木锐一言不发。
池嘉声最后拍板定论,吩咐这件事要严格保密,不准向外界透露任何风声,答应仁哥的条件,将池中悟弄回来再说。至于那顶王冠,事后他会亲自向肖常发解释,至于拍卖会的事情可以尽量解决。宣布来自欧洲的神秘富豪通过场外交易购走了王冠,此人的身份非常特殊,出得价钱也高的离奇,池中悟出于种种考虑将王冠转让给了他。
拍卖会如期举行,拍别的东西就是了,并在拍卖会现场宣布这一事件,也是一件很吸引人的神秘新闻。谁经营事业还不经历一点波折?想办法挺过去就是了。
然后池嘉声打发大儿子与二儿子出去,一再叮嘱他们不得向外泄露消息,否则绝不客气,却把池中悟的父亲、他的三儿子池木锐单独留了下来,两人又谈了什么外人不得而知。
这便是何远之介绍的情况,说到这里,游方皱着眉头插话道:“池嘉声与三个儿子的谈话,已吩咐绝对不许向外界透露,你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有人找过肖先生?”
何远之叹了一口气:“豪门恩怨,见不得人的事情多啊!池嘉声吩咐儿子不许外传,可是当天晚上,池木锴和池木镇先后都来找过常发,说了这件事,他们都是代表池家向常发表示歉意,并且告诉常发老爷子不许对外说,因此千万别说他们来过,也千万不要泄露消息。”
游方又问道:“池木锐没来?”
何远之:“当然没来,池中悟毕竟是他的亲儿子,哪有心思先想这些?”
游方眉头紧锁:“那个仁哥,究竟是什么来路?”
何远之:“我刚才介绍的都是实情,外界大多不清楚这个人,但我早就听说香港至少有七、八家富豪子弟都被他绑架过,事后都是付了赎金放人。这个人本事不小胆子也很大,从来都是看准了再下手。”
游方:“我对香港黑道上的事情了解的并不多,这人除了绑票之外,应该还做别的买卖吧,否则手下不会养一批小弟这么多年。”
何远之:“我私下里打听过,他手下的小弟平时也做走私生意,不仅走私东西还走私人,比如从内地拐骗妇女到东南亚卖银,干的都是逼良为娼的买卖。这些生意他从不亲手做,都是手下在干,听说广东这一边就有人在火车站一类的地方失踪,其中就有被他们拐骗走的。除此之外,贩毒干过、走私文物也干过,但他们都是做路上的买卖,不做两头落地的生意。至于仁哥本人不算是香港黑道上的,他是大陆的。”
游方:“平时没精力管那么多,但这次既然撞上了就不能放过。只是这件事好像有一点蹊跷,他绑架池中悟要钱就是了,何必捎上一顶王冠,纯粹是来砸场子嘛!”
何远之点了点头:“这也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看样子不是单纯的绑架,同时还想坏了池中悟的事情,让他经受打击一蹶不振,让所有人看他的笑话,让他以后在池家抬不起头来。据我所知,老爷子现在非常看重池中悟,打算将来让他熟悉池氏集团更多的生意,好重点培养。”
游方叹息道:“池家的情况我也多少了解一些,池嘉声七十多岁了,该考虑继承人的事情了,三个儿子各有千秋,但是第三代十几个孙子孙女可实在没几个出息的,大多都是池中龙那种货色,难得有个池中悟,以前看不出来,这次算是露了锋芒。……前不久我还在感慨他生在了池家,现在看来是幸运也是不幸啊。”
何远之问道:“你认为是池家人请仁哥动的手?”
游方反问道:“师兄你看呢?”
何远之思忖道:“假如真的视之为眼中钉,不如请杀手除掉他更干脆。”
游方摇了摇头:“哪有那么简单?池中悟如果那么死了,池嘉声及警方一定会彻查,蛛丝马迹一旦被查出来,幕后指使者能有好结果吗?最聪明的做法就是让池家不报警,又能狠狠打击池中悟,请大名鼎鼎的仁哥出手去绑架才最稳妥,捎上那顶王冠做赎金才能解释得通。”
何远之抬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道:“你果然聪明,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那仁哥这么多年来从未失手,岂是那么容易受人摆布的?既然有人送钱请他出手,这次绑架等于收了两笔赎金,而他只会按自己的风格来。”
游方摇了摇头:“还哪里能给他将来的机会?这么多年来他恐怕也打过肖家的主意吧?有师兄在他自然不可能得手,但这种人这种事不可不防,今天遇上了就干脆绝了后患,也算是对道上的一种警告!”
何远之:“那你打算怎么办?”
游方想了想:“毕竟交了池中悟这个朋友,不能对不起人家,事情的源头也是我惹出来的,先确保他的安全,让池家付赎金把人捞回来再说。我来个黑吃黑,把王冠拿回来再让池中悟开他的拍卖会就是了,至于仁哥这伙人与他就没关系了,我负责铲掉。”
何远之:“别的事情还好办,但仁哥这个人异常机警狡猾,从来都是独来独往,就连他的心腹手下都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大胆的时候敢直接去池公馆,但心细的时候不留一点行踪,很不好找。”
游方:“收拾他本人是最后一步,师兄找不到,就交给我来找,没有了手下接应,他一个人本事再大也玩不出花来。……赎金直接打到海外的账户,很难追到他本人,但那顶王冠可是需要有人收货的。”
何远之:“我估计有人付钱请他出手,附带的条件就是王冠,仁哥那么狡猾的人肯定不会亲手接王冠,更不能把这个烫手的东西留在自己手里。”
游方:“那没关系,来拿王冠的人肯定是他的手下,我先剪了爪牙再说,至于这种人本事再大,难道还能斗得过官方政斧?以前没抓住无非是官方没有足够重视而已,真惊动了国家机器全力搜捕这个人,他能跑得掉吗?放心,我自有计较。”
何远之怔了怔:“你想报案吗?”
游方摇了摇头:“我不报案,恰恰相反,我要在香港制造一起大案!……对了,池木锴和池木镇都来找过肖先生,以师兄你的脾气,恐怕去见过池嘉声了吧?”
何远之又一拍桌子:“是啊,回头我就去拜访了池嘉声,告诉他那两位好儿子已经来过肖府了,老爷子心中震怒不已,但在我面前还是很有涵养,只是叹气而已。”
游方:“你这么做,就不怕得罪人?”
何远之冷笑道:“我这一辈子得罪的人多了,连港督都得罪过!但池老爷子也不傻,他若不知分寸也不会有今天的地位,不会直接说出这件事找儿子算账。而我虽然脾气直了点,也不是傻子,与池家的交情首先要看与池嘉声的交情,而下一代人当中,我当然选择结交池木锐与池中悟父子,一定要得罪谁的话,就让池木锴与池木镇那兄弟俩倒霉吧,是他们自找的。”
游方喟叹道:“是啊,不顾池嘉声的吩咐,回头就把消息泄露给外人示好卖乖,没把池中悟的安危放在第一位啊。……对了,托你帮个忙,不论那顶王冠用什么方式交给绑匪,交货之前十二个时辰内,我想拿到手处理一下。”
何远之:“这我能办到,与池嘉声打声招呼而已,不算大问题,只要你不把王冠拿走就行,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游方:“给我找一支枪。”
何远之:“手枪吗?什么型号的?”
游方摇了摇头:“不,搞手枪的话就用不着求你帮忙了,我要一部打字机。”
何远之吃了一惊:“打字机?这可有难度!你难道要上战场?”那是一句黑话,打字机指的是机关枪,这东西在街头械斗中几乎不可能看见,动用步枪都是大案啊,治安案件出现机关枪简直难以想像。
游方继续摇头:“上什么战场?我要把它留在作案现场,这东西是不拿回去的,送给警方的礼物,所以一定不能让人查出是你弄进来的,假如难度小的话,我就不找你帮忙了!”
何远之:“我只能尽量了,可不敢保证短时间内一定能搞到,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游方:“当然是池中悟回家之后,等搞到打字机立刻就动手,你若没把握我再找别人。”
何远之:“那你同时再找可靠的人想想办法,如果能搞到,我负责安全的运到香港交到你手上。……游方,你到底打算做多大的案子?可别把自己栽进去!”
游方笑了:“谁能想到我会用打字机,而不是用秘法呢?放心,我会好好保护自己的!”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事情商量的差不多了,何远之搓着手居然有些扭捏的又说了一句:“游方,我知道你的本事比我大,假如真有仁哥的消息想动手的话,别忘了通知我一声。”
这回轮到游方愣了片刻:“你干吗?不会是想亲自出手吧!”
何远之不无遗憾的说道:“这些年我嫁到肖家,什么麻烦都用不着亲自出手,真怀念当年的江湖岁月,那四处闯荡快意恩仇的曰子。老人家的传奇我一直很向往,虽然不可能继承一代地师衣钵,但找个机会过过江湖瘾总行吧?”
游方差点没笑出声,这何远之岁数不小了,怎么还这个脾气?肖瑜那爱闯祸的姓子绝对是遗传!只得劝道:“师兄,别忘了你今天的身份,堂堂肖夫人,千金之躯何必涉江湖之险?”
肖夫人有些不高兴的答道:“谁让你叫我一声师兄呢?你都出手了还不让我出手?……真论身份尊贵,你自己又如何?……要不这样吧,有你在怎么会有危险?你觉得万无一失就通知我一声,不论是用秘法还是施展拳脚,好歹让我动动手。”
游方硬着头皮道:“师兄手下人才多,要不你派几个得力的手下跟着我不就行了吗?”
肖夫人一瞪眼:“那能一样吗?你明白我的意思!”
游方叹了一口气,只能以投降的语气道:“算了,我服了你了!假如我能找到仁哥,又安排的万无一失,自会通知师兄来大展何女侠的神威!……对了,你的功夫和秘法怎么没有传给肖瑜啊?”
(未完待续)